第4章 生而爲人，我很抱歉
過了一會兒，李立文輕輕的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救護車來了，經過診斷，他……是當場死亡。緊接着，警察就來了，封鎖了現場。經過調查，確認狄揚是從學校的五樓一間空教室跳下去的。”
“在那個教室，發現了他的衣服和遺書，沒有發現被脅迫的痕跡。然後，就判定爲自殺了。”
“他父母？”
“狄揚出事後，他們第一時間就來學校了。他媽媽來了以後哭地歇斯里地的，他爸爸也很難過。”
李立文冷笑一聲，嘲諷道：“這時候心疼自己孩子了？早幹什麼去了
佟青輕輕地拍了拍李立文，讓他冷靜一下。
李立文擺擺手，繼續說道：“他父母有沒有難爲您？”
“沒有。不僅沒有，他父親還對我說，正是因爲爹媽的不負責任，才造成如今的悲劇。發生這一切，他們並不怪我，反而感謝了這一年對狄揚的關心。”
這和狄揚嘴中的父母不太像啊。
李立文想了想後問道：“張老師，您能和我說一下狄揚家在哪嗎？”
張老師認真的看着李立文：“立文，你要幹什麼？”
李立文認真的回答：“我想去看看狄揚從小長大的地方。”
“好，我告訴你。但是你要向我保證，不去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我向你保證，張老師。”
佟青：“張老師，您再和我們說一下狄揚在學校的樣子吧。”
張老師喝了一口水，嘆氣道：“這孩子因爲家庭的原因，性格有些孤僻。上學的時候不怎麼說話，也沒有什麼朋友。”
“而且因爲身體瘦小的原因，學校里老有人欺負他。這種事，被我制止了好幾次，但是這幫壞孩子，發現我比較護着他後，就變本加厲的更加欺負他，再叫了幾次家長後，風氣好了一些。”
“我知道，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這種事肯定還發生過，但是狄揚這孩子不跟我說。”
“這個傻孩子……”
……
李立文和佟青來到張老師口中的地方。
這是一箇中高檔小區，從進出的車子能看出來，住在這裏的人條件都很不錯。
來到狄揚家門口，李立文叩響了門鈴。
等了好半天，也沒人開門。
這時，對門的鄰居開門了。
“你們是誰啊？”
“大爺，我是狄揚的同學，我才知道他前段時間出事了，我昨天剛趕回來，想來他家裏看看。”
“狄揚那孩子的同學啊？”大爺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立文：“你沒給他父母打電話嗎？”
“我們打了，但是沒打通。”
“嗯，像他們的風格。他爸媽已經不在這住了，搬走了。”
“搬家了？大爺您知道搬哪去了嗎？”
“我怎麼知道。”大爺還是一臉不相信的看着李立文：“你真是他的同學？”
“我真是他的同學，這個地址也是他班主任張老師告訴我的。”
大爺恍然到：“原來是張老師和你們說的，那就沒事了。張老師是個好人啊。”
然後繼續說道：“他們家出事的第二天就搬走了。你們不用在這等了。”
看到大爺要回屋，李立文趕緊拉着：“大爺，我想問你個事兒。”
“什麼事兒你說吧。”
“我聽狄揚說過他父母對他很不好，您是他們家的鄰居，您感覺他們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大爺想了一下，然後看向李立文並嘆了口氣：“別在門口站着了，進屋裏來說吧。”
李立文和佟青剛坐下，就聽大爺說道：“狄揚他們家和我們家當鄰居也有好多年了，那孩子也是我看着一點一點的長大的，發生這樣的事，我和我老伴兒也很難受。”
“狄揚出事以後，當天就被送到火葬場火化，隨後就下葬了。第二天他父母就離婚了，兩人也分家搬走了。”
佟青問道：“是因爲太傷心了嘛？”
“怎麼可能。這倆人爲了天天打架，天天吵，整個小區都知道，警察都找上門好幾次了，沒用。每次打完就要離婚，可不知道爲啥，一直沒離。”
“後來，我聽別人說啊，這倆人都不想要這孩子，但是這孩子又沒成年，總得跟一個，所以啊，兩人就約定，等這孩子18歲成年後，就離婚。現在孩子上大學了，離婚的事情就又提起來了。”
“你們說，怎麼有這樣的父母。”
李立文和佟青此時沉默不言，都被這個無語至極的父母氣壞了。
而李立文想起了，狄揚送給他的那封信：
“我就像是一個被人遺棄的麻煩，無人願意接近，無人願意理解”
“唉，我們作爲鄰居，看到那麼好好的一個孩子變成那樣，我們也很心疼。他父母又沒虐待他，平時生活中錢也不少給，怎麼就突然想不開了呢。”
李立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其實，在有些時候，冷暴力比暴力對人的傷害更大。”
……
“佟姐，你說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李立文坐在咖啡廳裏，再次向佟青詢問了昨天在車上提出的疑問。
“我還是那句話，我認爲，人活着一個是爲了自己，一個是爲了疼我們愛我們的家人。”
“狄揚活着的時候，父母嫌他是個累贅，學校的同學看他是個笑話。等到他死了，衆人發現，對他來說，對他父母來說，竟然都是解脫。”
“那對他來說，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佟青沒有說話，而是一臉擔憂的看着李立文，她能感覺到，李立文的情緒有些不對。
“狄揚和我說他怕死，不想死，但是他又毅然決然的選擇擁抱死亡。”
“這豈不是非常的荒誕？”
“其實不在乎這個是世界的事情，自己一個人度過千百年也輕鬆自在。”
李立文說話的語速越來越快，眼神也越來越亮。
“如果生存不過是一場必敗的戰役，爲什麼每個人仍然可以活得興致勃勃且鬥志高昂。”
“如果生來就被這樣莫名其妙的喜悅的氣氛所困惑，又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生活。這羣被自己折磨的螻蟻，用盡全力去爭取一個爲人的資格。”
“但是誰能給予一個人爲人的資格？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李立文猛地擡起頭，看向佟青：“我想讓狄揚有意義。不管是活的意義，還是死的意義。”
他的話讓佟青心裏一顫，她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問道：“你想怎麼做？”
李立文疲憊的搓了搓自己的臉，然後說道：“我知道下本書該寫什麼了。”
“現在有很多人在搖擺着，懷疑着，偶爾因此而痛苦地自卑着。”
“但是我們可以前進。”
“即使瞭解失敗的可能性，也願意放手一搏。”
“這纔是失格者的救贖，也是每一個人的救贖。”
“人生無常如水流，河畔柳枝何需愁。柳枝隨風搖擺飄搖不定，人生浮萍盡是應該隨性而爲。”
佟青：“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佟姐，有認識的心理醫生麼？我想諮詢一下。”
“好，我幫您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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