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傑作
三個年輕醫生癱坐在牆角，方任勇的領結歪到鎖骨，鄒睿的白大褂沾着血漿，曹野的眼鏡裂了道縫。
陸安靠在牆上，啜飲冷掉的咖啡，突然輕笑：“知道我爲什麼選你們三個嗎？”
方任勇愣了愣，“難道不是隻有我們三個人選嗎？”
陸安輕輕咳嗽了一聲，“表面上，是你可以承受着延畢的風險，義無反顧跟着我，其實我還發現你可以在三十秒內背出所有搶救藥劑量。”
曹野扶了扶破眼鏡，“那我和鄒睿呢？”
“你總能在所有人慌亂時，找到被忽略的實驗室數據，而鄒睿的深靜脈穿刺水平，應該是同年級的第一吧。”陸安把空咖啡杯捏扁，“醫學需要瘋子，也需要哨兵。”
監護儀突然發出規律的滴答。
方任勇突然跳起來，看着平板裏的化驗結果：“嗜酸性粒細胞降到1.2了！”
鄒睿對着血氣報告傻笑：“乳酸2.1，代謝性酸中毒糾正了！”
曹野默默撿起掉在血泊裏的記錄本，墨跡暈染的頁碼間，新添了朵怒放的血色梅花。
陸安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朝陽把三個年輕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樓下的銀杏樹沙沙作響，葉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七種光，像極了昨夜在血漿置換機裏流轉的生命之光。
三個年輕醫生互相攙扶着站起來，卻在門口停住。
方任勇回頭：“陸安，你也去休息會兒吧。”
“我守着。”陸安笑了笑，拉過椅子坐下，晨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病房時，譚老的眼皮微微顫動。
陸安俯身，聽見老人用氣聲說：“陸醫生...我夢見自己在拍賣會上...舉牌叫價...”
“您贏了。”陸安輕聲迴應，“拍到了最好的結果。”
監護儀上的數字依然跳動，像一首無聲的讚美詩。
在病房外，三個年輕醫生擠在觀察窗前，看着這一幕，忽然覺得所有的驚心動魄都值得。
……
一週後。
病房的窗簾被拉開，陽光像金色的瀑布傾瀉而入。
譚老坐在牀邊，手裏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勺子在碗裏輕輕攪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的臉色比一個月前紅潤了許多，眼角的皺紋裏藏着笑意，像是被陽光熨平了一般。
“陸醫生，您來了！”譚老的聲音中氣十足，完全不像一個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
他放下粥碗，拍了拍牀邊的椅子，“坐，坐，別站着。”
陸安笑了笑，將手中的病歷夾放在牀頭櫃上，順勢坐下：“譚老，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好得很！”譚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昨天我還去花園裏溜達了一圈，那棵銀杏樹葉子都黃了，風一吹，嘩啦啦地響，像是在給我鼓掌呢！”
陸安點點頭，翻開病歷夾，目光掃過最新的檢查報告：“您的IgG4水平已經降到正常範圍了，胰腺佔位也基本消失。再觀察兩天，如果沒什麼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譚老的笑容突然凝住了，眼眶微微發紅。
他伸手抓住陸安的手腕，力道大得讓陸安有些喫驚：“陸醫生，我這條命是您給的。要不是您堅持用那個什麼激素治療，我早就……”
他的話沒說完，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譚老的兒子譚明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手裏還提着一個精緻的禮盒。
他身後跟着兩個穿着黑色西裝的年輕人，看樣子像是他的保鏢。
一見陸安，他立刻放下禮盒，深深鞠了一躬：“陸醫生，真是太感謝您了！要不是您，我爸他……”
陸安連忙扶住譚明：“譚先生，別這樣，這是我應該做的。”
譚明直起身，眼眶也是紅的。
他打開禮盒，裏面是一套精緻的茶具，釉色溫潤，像是能映出人影：“陸醫生，這是我們全家的一點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陸安搖搖頭，將禮盒推了回去：“譚先生，您的心意我領了，但這禮物我不能收。醫生的職責就是治病救人，您父親的康復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譚明還想再說什麼，譚老卻突然開口：“小明，別爲難陸醫生了。”
他轉向陸安，目光中帶着長輩特有的慈愛，“陸醫生，我知道您不收禮，但我有個請求，您一定要答應。”
“您說。”陸安目光溫和。
譚老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想請您和您的團隊，還有您夫人，一起喫頓飯。不是什麼大餐，就是家常便飯。我老伴兒手藝不錯，您一定要嚐嚐她包的餃子。”
陸安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好，我答應您。”
譚老頓時眉開眼笑，像是得了什麼天大的喜事：“那就這麼說定了！小明，快去安排！”
譚明連連點頭，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陸安看着這一幕，心裏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這頓飯不僅僅是一頓飯，更是一種信任和感激的表達。
兩天後，譚老順利出院。
出院那天，陸安帶着方任勇、鄒睿和曹野一起送他到醫院門口。譚老的老伴兒和兒子早已等在車旁，見到陸安一行人，立刻迎了上來。
“陸醫生，真是太感謝您了！”
譚老的老伴兒緊緊握住陸安的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要不是您，我們家老譚就……”
陸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您別這麼說。譚老能康復，是我們所有人的努力。”
譚明從保鏢手裏接過一個保溫桶，遞給陸安：“陸醫生，這是我媽特意包的餃子，您和您的團隊一定要嚐嚐。”
陸安接過保溫桶，笑着點頭：“好，我們一定嚐嚐。”
譚老站在車旁，目光掃過陸安和他的團隊，最後定格在陸安臉上：“陸醫生，您不僅救了我的命，還讓我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醫者仁心。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您。”
陸安微微一笑，目光堅定：“譚老，您好好保重身體。以後有什麼問題，隨時來找我。”
譚老點點頭，轉身上了車。
車子緩緩啓動，譚老從車窗裏探出頭，朝陸安揮了揮手：“陸醫生，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陸安站在原地，目送車子遠去，直到消失在街角。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保溫桶，心裏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陸安，餃子還熱乎呢，咱們現在喫嗎？”曹野湊過來，眼睛亮晶晶的。
陸安笑着打開保溫桶，香氣撲鼻而來。
他夾起一個餃子，咬了一口，鮮美的湯汁在口中綻開。
他忽然想起顏悅說過的話：“醫學不僅是科學，更是藝術。有時候，治癒一個病人，就像完成一幅畫作。”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的完成了一幅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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