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當算法遇到生命
史密斯教授已經從華夏的訪問中回來了。
從離開時的傲嬌，到歸來時的平靜，史密斯感覺這次的華夏之旅，倒不像以前那麼枯燥。
唯一遺憾的就是那個天才醫生——陸安沒有接受他的邀請。
史密斯教授心裏有種預感，陸安如果能來梅奧，絕對能夠引領世界普外科領域接下來數十年的發展潮流。
三月的晨光，刺破羅切斯特醫學院哥特式尖頂時，來自華夏的住院醫李東宇正把聽診器焐在掌心。
梅奧15號樓頂的青銅風向標發出細碎冰裂聲，昨夜零下九度的寒風在黃銅管裏凝結成霜，此刻沿着明尼蘇達河谷的坡度緩緩滴落。
李東宇踩着人行道上的鹽粒殘渣走向門診大樓，松針味的融雪劑與杜松子酒香從街角老酒吧飄來。
羅切斯特市政廳鐘聲敲響九下時，李東宇在一樓的連廊停駐，“史密斯教授，您終於回來了。”
她輕跑上前，冰冷目光中露出一絲喜意。
作爲史密斯教授唯一的華夏學生，李東宇在梅奧的地位也不低。
“李，你今天休息？”史密斯笑着將手中的包裹遞給了李東宇，摸了摸嘴角的山羊鬍。
“教授，剛聽說你今天從華夏回來。”李東宇走在史密斯，稍稍落後半個身位的距離，“組裏的醫生們都高興極了。”
“呵呵，他們是害怕了，實驗進度都完成了？”
聽到這話，李東宇苦着臉，步子也邁得越發沉重，“教授，我覺得你要不還在華夏繼續訪問一段時間吧……”
史密斯笑着搖搖頭，兩人一起走到了辦公區域，一路上有很多人和史密斯教授親切地打招呼。
“這一次去華夏，我還有個意外的驚喜。”史密斯一隻手背在身後，臉上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
兩人緩緩走進了辦公室，李東宇給史密斯教授泡了杯咖啡。
“對了，我記得你也是在京都大學醫學院讀的本科吧？”史密斯教授接過咖啡，突然問道。
咖啡的香味很快就在辦公室上空盤旋。
李東宇疑惑地點點頭，“教授，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史密斯教授輕輕抿了口咖啡，隨後緩緩放下，右手食指敲打着辦公桌，“這次的驚喜，就是一個來自於京都大學醫學院的年輕醫生。”
“我出國有些年頭了，學校那邊……我也很久沒聯繫了。”
說到這裏，李東宇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失落。
不過一想到記下來的計劃，她又稍稍振奮了一些，“對了，教授，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有很多郵件沒有處理，我按照輕重緩急，給你編了一個順序，最緊急的一封郵件好像今天就要處理。”
史密斯苦笑着搖搖頭，“我還說回來就休息一段時間呢，哎，再過幾年就退休算了。”
李東宇知道史密斯教授是口嗨，笑着幫他打開了郵件。
史密斯教授喝了口咖啡，視線掃過電腦屏幕的時候，突然就怔住了。
“審稿有分歧？投稿人是京都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陸安？”
正常來說審稿是盲評，審稿人是看不到投稿人的信息。
但是史密斯是《自然·腫瘤學》的主編，而且這又是一篇有審稿結果有爭議的論文，所有他看到投稿人的所有信息。
看完整個郵件的內容，史密斯教授的表情變得異常的嚴肅，他拿起桌旁的電話就熟悉地開始撥號。
……
倫敦時間21:47，六個紅點在地球儀上明滅。
《自然·腫瘤學》主編辦公室的曲面屏分割出五塊視頻畫面，墨爾本的晨光與波士頓的暮色在電磁波里相接。
肝癌細胞的空間轉錄組採樣覆蓋率不足85%，這種數據質量就像仰望星空時數錯星星。
英國劍橋的Tomlinson教授用鋼筆尖戳着打印稿，他身後書架上的《貝葉斯統計年鑑》閃着冷光，我的覺得作者所謂空間異質性梯度模型，不過是用馬賽克算法修飾過的猜想。
東京分屏忽然泛起雪青色，Yamamoto博士的和服袖口掃過鏡頭：但他們在單細胞測序中發現了12種新的代謝表型，這種東方思維的整體性……
她的日式英語被德國分屏傳來的冷笑打斷。
上週《柳葉刀》剛撤下華夏學者五篇論文。海德堡大學病理學系的Braun摘下金絲眼鏡，看看這些免疫組化圖片，CD34染色陽性率比常規值高出27%——要麼是發現新大陸，要麼是PS高手。
主編史密斯教授的目光掃過第五塊黑屏，那是屬於他自己的梅奧分屏。
此刻他本該主持梅奧的一個學術會，但他卻選擇召開《自然·腫瘤學》的主編會議。
主編辦公室的電子鐘跳過零點，悉尼分屏裏的年輕學者正在抱怨：就算數據真實，這種多組學整合模型根本無法重複……
話音未落，梅奧分屏突然亮起，史密斯的銀髮閃着冷光。
你們見過凌晨四點的肝癌細胞嗎？
史密斯將手機橫置，手術錄像中陸安的手正穿過腹腔血霧，無影燈在他手背投射的陰影恰似SpaceMaps圖譜中的高危病竈區，我看他手術的手法，和論文第58頁的分子動力學模擬完全一致。
東京分屏傳來茶杯輕響，Yamamoto的團扇停在半空：您是說...手術實操驗證了理論模型？
確切地說，是藝術。史密斯調出陸安縫合下腔靜脈的顯微影像，8-0縫線穿梭的節奏與論文裏的單細胞RNA速率分析形成奇妙共振，當他用自體血小板凝膠修補血管內膜時，我看到了活體版的空間代謝重編程。
柏林分屏突然晃動起來，Braun湊近鏡頭想要看清錄像細節。
墨爾本的晨光裏，年輕研究員手中的咖啡杯映出論文圖表上那些曾被質疑爲噪點的數據簇，此刻正在手術畫面裏跳動成生命體徵波紋。
但統計學顯著性……Tomlinson的鋼筆在置信區間公式上畫到第七個圈時，史密斯將手術室溫度記錄投射到公屏：22攝氏度，患者核心體溫34.7度，這樣的環境變量你們的蒙特卡洛模擬考慮過嗎？
五塊分屏同時陷入沉默，直到波士頓的夜雨敲響玻璃幕牆。
史密斯解開衣服領釦，他雙手握在一起，直直看着屏幕。
醫學不是水晶球占卜，當算法遇到生命，我們需要多一點……
梅奧的晚風突然灌進麥克風，吹散了最後半句話。
但所有審稿人都看清了史密斯主編點擊Acce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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