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是的,贏了!
天亮之前是最黑暗的!
在手術沒有結束之前,任何變故都有可能出現!
“開放橋血管鉗。”陳一東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死死盯着術野,根本不敢挪開視線。
陸安的右手懸在血管阻斷鉗上方,指尖微微發顫。
他深吸一口氣,隨後鉗齒緩緩張開。
那一瞬間——唰!
鮮紅的血液如同決堤的洪水,以驚人的速度涌入橈動脈橋。
原本略顯蒼白的血管瞬間被染成鮮豔的紅色,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軌跡清晰可見。
先是快速充盈主幹,然後像樹枝分叉般流向各個細小分支。
而在TEE(經食道超聲)的屏幕上,原本靜止如死水的左心室壁突然泛起漣漪。
最初只是幾處微弱的顫動。
漸漸地,形成有節奏的收縮波,從心尖向心底方向推進。
陸安的左手食指始終輕按在血管旁,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三個層次的搏動。
最表層是橈動脈橋強有力的脈動,中間層是冠狀動脈原有的微弱搏動,最深處是心肌重新恢復的收縮。
這三種節奏逐漸同步,最終融爲一體。
“患者的心跳恢復了!”
“血流儲備分數0.92!”灌注師的聲音分貝突然變高了。
這個數字,意味着新建的血管橋幾乎和健康血管一樣通暢!
但,陸安的臉上看不到絲毫喜悅。
雖然血運重建成功了,但是目前還有一點很關鍵,那就是患者的冠脈血管中,究竟有沒有滲漏?!
陸安的眉頭依然緊鎖,他右手持着顯微鑷,謹慎檢查着冠脈血管和吻合口的每一處細節。
他鑷尖輕輕撥動縫線時,能看到血液在7-0Prolene縫線周圍形成完美的層流。
在手術燈的光束下,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光澤像絲綢般順滑。
從表面上來看,吻合口以及其他冠脈血流沒有一絲滲漏的跡象!
手術檯上的患者生命體徵逐漸平穩,監護儀上反映患者生命體徵的數字,終於不再瘋狂跳動。
陸安緩緩直起身,長時間緊繃的肌肉讓他幾乎站不穩。
他扶着手術檯邊緣,深深呼出一口氣,彷彿要把這幾個小時積攢的疲憊全部吐出來。
看起來,是成功了?!
陳一東的臉上也緩緩露出了一抹笑容。
手術外,傅歡終於是鬆了口氣,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是落地了。
其他醫生們紛紛站起身鼓掌祝賀。
鄒睿和曹野臉上流出了興奮的神色,他們再次見證了陸安這場可以載入史冊的手術。
只可惜,手術的助手不是他們。
……
然而,命運似乎總愛在最後一刻戲弄着衆人。
陸安低下頭的時候,發現引流袋裏的血性液體仍在緩慢增加。
患者的血壓雖然穩定,但始終徘徊在臨界值附近。
陸安的眉頭再次緊鎖,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監護儀,指尖無意識地敲擊着手術檯邊緣。
他知道,這意味着患者冠脈血流仍然有持續滲漏的地方,否則引流袋的液體不可能增加得如此之快!
“陳主任,不能再等了。”陸安看向一旁的陳一東,“再上IVUS,一定要看清楚到底哪裏在漏。”
陳一東點點頭,他知道滲漏的嚴重性。
滲漏不解決,患者隨時可能再次崩潰!
這手術就相當於白做的!
……
當IVUS導管緩緩進入患者血管,超聲影像在屏幕上展開。
陸安的眼睛緊盯着每一幀畫面,血管壁的細微結構在超聲下纖毫畢現。
“找到了。”陸安的聲音無比的冷靜。
手術到了現在這種程度,沒有必勝的把握,他的情緒不會輕易的波動。
屏幕上,兩枚覆膜支架之間,出現了一道極短的間隙。
這道縫隙,不足1毫米的縫隙,卻成了血液滲漏的致命通道。
更糟糕的是,在遠端吻合口附近,還有另一處微小的滲漏點,血液正從那裏緩慢滲出,像一條細小的暗流,悄無聲息地威脅着患者的生命。
“兩處滲漏。”陸安的聲音低沉,“近端是支架間隙,遠端是吻合口微穿孔。”
陳一東湊近屏幕,眉頭緊鎖:“支架間隙太小了,常規封堵很難精準到位。”
“那就再加一枚支架。”陸安沒有絲毫猶豫,“近端追加第三枚覆膜支架,遠端用第四枚封堵。”
說起來很簡單,但是這種操作的難度可不簡單!
手術再次開始,但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最後的補救機會。
導絲在血管內穿行。
陸安的手穩如磐石,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X光透視屏幕,確保導絲精準抵達目標位置。
“近端支架到位。”陸安低聲道。
他的手指輕輕旋轉推送器,覆膜支架緩緩展開,完美覆蓋了那道致命的縫隙。
“遠端呢?”陳一東的聲音緊繃,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再等等……”陸安屏主呼吸,呼吸幾乎停滯了。
導絲在血管內微微調整角度,終於,第四枚支架精準落在滲漏點上。
“釋放支架!”
支架展開的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死死盯着屏幕,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監護儀上的數字依舊跳動,但滲漏的引流液終於停止了增長。
陸安面無表情的用IVUS再次掃描。
屏幕上,原本滲漏的位置已被支架完全封堵,血流重新迴歸正常路徑。
“滲漏消失。”陳一東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疲憊的鬆弛。
“陸主任,患者的血壓正在慢慢回升!”麻醉醫師和灌注師的聲音裏帶着難以掩飾的激動。
“引流液停止增加!”巡迴護士緊盯着引流袋,神色異常的興奮。
陳一東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角,聲音都有些沙啞了,“陸安,我們……我們成功了?”
手術室內,緊繃了六七個小時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有人摘下口罩深深吸氣,有人靠在牆邊閉目喘息,還有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陸安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着監護儀上穩定的波形,嘴角終於微微揚起。
是的,他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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