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兩條道路,同時駕馭
從小鼠模型的構建,到單細胞測序的數據挖掘。
從體外藥敏試驗的失敗與重來,到臨牀樣本的珍貴數據積累。
每一條結論背後,都是整個團隊的心血。
“競爭太激烈了......”陸安低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在鍵盤上輕敲。
他知道,在肝癌研究這個熱門領域,全國頂尖團隊都在角逐有限的資助名額。任
何一個細節的疏忽,都可能讓這三年的努力付諸東流。
就在這時,“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請進。”
門被輕輕推開,周采薇抱着一疊厚厚的文件走了進來。
她今天扎着利落的馬尾,白大褂口袋裏插着幾支不同顏色的記號筆。
“陸主任,這是最近三個月的小鼠肝癌模型實驗結果。”
她將文件放在已經不堪重負的辦公桌上。
“PDX模型的藥物響應率比我們預期低了15%左右。”
陸安立即接過文件,快速瀏覽起來。
他的目光在幾個關鍵數據點上反覆停留,眉頭漸漸皺起。
“腫瘤微環境的免疫抑制可能是關鍵因素......”陸安喃喃道,手指停在一組流式細胞術的數據上,“我們需要加做一組T細胞浸潤分析,特別是CD8+和Treg細胞的動態變化。”
周采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立即領會了他的意圖。
“明白。我這就聯繫流式平臺預約機時,爭取下週拿到數據。”
她從口袋裏掏出隨身攜帶的日程本,快速記下這個臨時增加的重要實驗。
待周采薇離開後,陸安重新轉向電腦。
他打開郵箱,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給合作院校的幾位教授發了郵件。
當然了,這些都是韓巖和徐風華之前合作過的教授,現在都是陸安的資源。
其中一封是發給腫瘤免疫學專家陳教授的,希望能借調他們實驗室最新開發的那批PD-1/PD-L1通路的關鍵抗體。
另一封則是發給生物信息學方向的李教授,詢問能否協助分析即將獲得的單細胞測序數據。
發完郵件,陸安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牆上掛着的科研進度表上。
紅、藍、綠三色磁貼密密麻麻地排布着,記錄着各項實驗的完成情況。
他伸手調整了幾枚磁貼的位置,在心裏默默計算着時間節點。
抗體最快什麼時候能到貨?
流式實驗需要幾天?
數據分析又要多久?
國自然的戰場上,每一份數據、每一次合作都可能成爲勝負的關鍵。
陸安很清楚,在這個級別的科研競賽中,光有好的想法遠遠不夠,必須要有過硬的預實驗數據、嚴謹的研究方案,以及能夠證明團隊執行力的佐證。
他重新坐直身體,打開申報書的初稿,開始逐字逐句地推敲立項依據部分的表述。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辦公室的燈光成爲整層樓爲數不多的亮光之一。
桌上的茶已經涼了,但陸安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屏幕上,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的節奏,就像是在和時間賽跑的倒計時。
……
儘管科研任務繁重,陸安依然雷打不動地堅持每週抽出一天時間回急診科查房。
這個習慣從他成爲帶組醫生時就養成了,如今即使身兼數職也從未間斷。
最初,急診科的醫生們並不適應陸安的查房方式。
因爲陸安不喜歡走馬觀花地巡視病房,而是會隨機挑選幾個重點病例,帶着全組醫生在病牀前一站就是半小時。
從病史問到查體,從用藥問到護理,每一個細節都要反覆推敲。
年輕醫生們常常被問得額頭冒汗,護士站的護士們私下都稱這是“魔鬼查房”。
但漸漸地,大家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自己臨牀能力提升最快的時候,恰恰就是陸安查房的那天。
那些被反覆追問的鑑別診斷思路,那些被強調的危急值預警指標,都在不知不覺中內化成了診療習慣。
現在每到陸安查房的日子,值班醫生都會提前準備好病例資料,甚至有人會特意調班來參加。
這天早晨的交班會上,楊澤仁正在彙報夜班收治的重症患者。
“昨晚接診一名45歲男性,主訴突發上腹痛6小時。CT提示肝右葉3cm佔位伴腹腔積血,AFP>1000,考慮肝癌破裂出血,已經做了急診介入栓塞。”
陸安站在投影前,仔細查看患者的增強CT影像。
肝右葉那個不規則的低密度影周圍,造影劑外滲的痕跡清晰可見。
他轉頭問道:“介入後生命體徵穩定了嗎?”
“血壓維持在110/70mmHg左右,心率90次/分。”楊澤仁翻着監護記錄,“但今早複查肝功能,ALT上升到480U/L,總膽紅素56μmol/L,還在持續惡化。”
病房裏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知道,這種進行性肝功能惡化往往預示着更嚴重的併發症。
陸安的手指在CT片上輕輕敲了兩下:“加一組血氨監測,每6小時一次。注意觀察患者的神志變化,準備好乳果糖。”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把血凝常規也複查一下,警惕DIC。”
楊澤仁立即在醫囑本上記下這些要求。
半年前,他剛從心內科調來急診科時,他可能會覺得這些醫囑有些過度檢查。
但現在他明白,這正是陸主任臨牀思維的體現,在風暴來臨前就準備好救生艇!
交班結束後,住院醫師唐小玉小跑着追上正要離開的陸安:“陸主任,下週三有個肝癌多學科會診,腫瘤科的劉主任特意說希望您能參加。”
她遞過一份會診通知單,“好像是關於一個門靜脈癌栓的複雜病例。”
陸安接過通知單,快速瀏覽着患者的基本情況。
32歲男性,乙肝肝硬化病史,門靜脈主幹充滿型癌栓
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這類患者的治療選擇往往充滿爭議,確實需要多學科共同決策。
他掏出手機查看日程表,下週三原本安排了實驗室的重要動物實驗。
但看着唐小玉期待的眼神,陸安還是點了點頭:“幫我排進去吧,實驗那邊我調整一下時間。”
走出急診科大門,初夏的陽光迎面灑來。
陸安站在臺階上深吸一口氣,身後是剛剛查房過的急診病房,前方是通往科研樓的小路。
科研與臨牀,就像兩條並行的軌道,而他必須同時駕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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