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變化
（應羣裏兄弟們的要求，先來個6000字的大章節）
早春的昌江依然春寒料峭，空氣裏透着絲絲寒意。
公交站臺上。
早起的打工人跺着腳吐槽着陰雨連綿的天氣。
屋子裏溫暖如春，橘黃色的燈光斜印在牆上，但是靠在牀頭上週揚卻有些難以成眠。
前幾天去醫院裏檢查的時候，醫生說他這是戒斷期的綜合反應。
一大早。
外面天剛剛微微發亮。
他就起身去了書房簡單拾掇了一下桌子上的公文包，隨即就回了臥室的衣帽間裏。
“爸媽不是說要去八一廣場那邊走一圈麼，你讓丫丫跟平平陪他們去就行了。”
衣帽間裏。
夫妻倆面對面，周揚半仰着腦袋，安曉潔細心地幫他打理着領帶。
看着眼前的傻白甜有些像是沒睡醒的樣子，周揚捋了捋搭在她嘴脣上的頭髮輕聲說道。
但是看着安曉潔臉上的疲態心底卻在不禁暗笑。
他們夫妻倆這次赴京確實被折騰的不輕。
原本說好只參加一次訂婚宴的，結果訂婚宴結束的當天下午就被譚超然帶着回老譚家見了譚文遠和聞歆，另外就是譚家的幾個長輩。
還留在園子裏吃了頓菜是家常菜，但是喫飯的氣氛就跟小學生見了班主任似的家常便飯。
就連丫丫和平平兩個不經世事的孩子都能感覺得到做客的園子不像是家裏的院子。
第二天周揚本來是想着趕回昌江的，畢竟手頭上還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處理。
年後西江經濟發展方案的落實，審計工作的後續問題，和春的產業佈局等等，哪一個都需要他拍板拿主意。
偏偏一大早關培新就開車帶着未過門的媳婦譚超儀堵在酒店門口，說是來都來了，而且還去譚ZX那裏吃了飯，總不能厚此薄彼。
於是最後硬是逼着他們一大家子上了車去關家又吃了頓飯。
周揚當然清楚，即使自己越過了那道門檻，拿到了那張入場券。
但是以譚家和關家的地位都不至於如此折節下交。
無非就是給自己一份禮遇。
表現出一種態度而已。
畢竟這意味着東海陣營內部兩支重要力量對他的支持。
“沒事，我等會喫完早飯帶他們出去逛逛，來西江好幾次了，還真是沒來昌江看過。”
“這幾年託你的福倒是沒少去各種地方，年前回來的時候，丫丫還問我爸爸什麼時候去沙漠裏工作，說是要去沙漠裏騎駱駝。”
“我也想問問，不知道周省長什麼時候去沙漠裏工作，順便問問周省長什麼時候去臺彎上班，把我的結婚蜜月也補回來。”
屋子裏。
看到安曉潔一臉壞笑的樣子，周揚也是哭笑不得。
去沙漠裏工作？
是種樹啊還是去挖寶？
總不可能是去養魚吧？
前段時間小日子搞核廢水排放，弄得一衆海鮮饕餮們雞飛狗跳，結果倒是傳出來消息說沙漠裏能養海鮮來着。
也就是小孩子的腦瓜子，天真懵懂真是敢想啊。
至於去那個地方上班……他倒是指着有這麼一天。
“去沙漠裏工作怕是不行了，但是去沙漠騎駱駝的想法還是可以滿足的，回頭今年放暑假了，你看看能不能報個旅歐團帶他們出去走走看看，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嘛。”
聞言安曉潔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老八股，都什麼年代了，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難怪你閨女都說你局裏局氣的。”
“你家兩個孩子，哪個喫的了這個苦？出門就恨不得屁股長在車上。”
一時間周揚也是皺了皺眉。
“什麼時候還養成這個壞毛病了，這個事情不能慣着他們。”
“對了，下午參加完通車儀式我還要留在贛江處理其他的事情，今天回來要晚一點，你們喫飯不用等我了。”
安曉潔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
替他撣了撣身上的褶皺，隨即就在周揚臉上親暱地蹭了蹭這纔跟個小貓似地重新鑽回了被窩。
實際上這一次回來之後，安曉潔已經察覺到了周揚身上發生了某種很細微的變化。
但是她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按照周揚自己的話。
飯要繼續喫。
路也要繼續走。
只不過方向更加明確，路更加遙遠而已。
……
另一側。
回省政府辦公室簡單處理了幾個事情，周揚立馬就帶着副省長徐紅瑞一起前往金山市富金線的通車儀式現場。
經過一年多的緊張施工，富金線其實在去年的12月底就在緩緩收工準備正式通車的事情。
但是爲了工程質量檢測的問題，周揚索性就把通車的時間放到了年後。
正月初九一上班。
他立馬就讓贛江市委市政府開始啓動這個工作。
如今花了兩天不到的功夫，今天也就是2月20號總算是要正式開通了。
作爲贛江環三地經濟圈中舉足輕重的一條大動脈，甚至可以說的是生命線。
富金線的開通。
將徹底扭轉富國縣到金山市交通單一，交通運力不夠的問題，也能夠正式打通自駕線路。
這對於真正形成環三地整體經濟格局自然有着不小的作用，對於贛江整體的旅遊產業而言更是一個質的飛躍。
今天的金山市北郊高速富金線入口，還不到下午1點鐘就已經變得人山人海了。
除了富國和金山兩地的政府官員，參與修築公路的企業領導和工人以外，大部分都是自發前來參加通車儀式的市民和媒體代表。
對贛江人來說。
這一年多以來，贛江的發展可以說簡直就稱得上是日新月異令人難置信。
以往總是聽說哪裏哪裏政策好，突然幾年之間就發展了。
哪裏劃了自貿區了，一夜之間就成了改革的前沿。
從來沒有哪一次，贛江人聽到說贛江突然掉下了一個國家政策的大餡餅，贛江一夜之間就要發展了。
但是這一次，理想甚至說是空想卻真的照進了現實。
頂多也不過一年半左右的時間。
得益於大量基礎設施投資和產業固定投資，贛江去年的生產總值全年增速達到史無前例的28%，全市生產總值更是達到驚人的5700億左右。
如今整個贛江市雖然還沒有進入全面開花，全面富強的階段，但是整個贛江社會的各行各業都是信心滿滿。
因爲市裏的變化作爲贛江人他們是最有體會的。
市裏的道路在拓寬，在變得整潔。
學校的數量在增加。
醫院的服務在改善。
物價變得更加穩定。
路邊的垃圾沒有了，小攤販髒亂差的現象消失了，社會治安更加穩定了。
最重要的是，生意好了，賺到的錢多了。
這就是他們盼望的發展，就是他們希望贛江變成了的樣子，而這一切都是得益於市委周揚書記爲贛江的發展帶來的機遇。
於普通人來說。
他們對一個官員的判斷，好不好的標準其實是比較純粹的。
就看他能不能爲大家帶來好的變化，能不能解決民生問題，能不能增加大家的收入，讓大家看得起病，上得起學，買得起房。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周揚在贛江的威望是極高的，贛江人都知道贛江的發展靠周書記，贛江有事找周書記。
現在在贛江的社會上。
除了贛江的成績以外，關於周揚個人的評價也是極高。
市委宣傳部王建富是一個妙人。
他之前就是擔任高校的黨委書記。
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周揚幫助蔡慧中和徐文慧這一對小夫妻的事情，很快就讓宣傳部的人去學校聯繫上了已經回贛江工作的蔡慧中和徐文慧。
在瞭解了事情的經過之後。
又不惜花功夫聯繫上了濟民醫院的院長陳平安。
最後就鼓搗出了一份基層好乾部好領導的宣傳材料。
老實說就連周揚自己看到這份東西的時候都是一陣無語，但是在贛江本地造成的影響是很大的。
公路通車儀式的現場。
四周早就已經插好了各式各樣的彩旗，黑壓壓的人羣幾乎把整個道路的入口都堵住了。
一直到傳來一陣鳴號聲，衆人這才蜂擁而動，團團朝開過來的兩輛黑色小轎車涌了上去。
“是周書記來了！”
此刻，坐在車子裏，徐紅瑞也是出任副省長之後第一次回家鄉贛江參加這樣的活動。
其實剛剛車子從贛江市區和金山市穿城而過的時候，徐紅瑞就已經被自己看到的畫面所完全震撼住了。
因爲她現在看到的贛江跟印象中的贛江真的完全不一樣了。
放眼望去，滿目都是在緊張施工的工程項目，街道上乾淨整潔，這種畫面她以前只在東部一些沿海的發達城市才見過。
現在卻出現在了贛江這麼一箇中部地區的小城市裏。
“紅瑞同志也不是經常回贛江老家吧？這次感覺怎麼樣？”
隨着汽車緩緩穿過歡呼的人羣向前。
車子周揚笑着問道。
“確實沒有經常回來，這應該是疫情以來的第一次。”
恩了一聲，周揚看着窗外的人羣深吸了口氣。
“還是多回來走走看看，家貧不嫌母醜，現在的贛江還是不一樣了。”
說完這才讓柴文進靠邊把車停下來，見周揚要下車，祕書黃鋆貴有些欲言又止。
不過周揚卻擺了擺手道：
“羣衆們歡迎我，那說明我周揚還是做了一點事情的，不管是表揚還是批評，都要下去接受。”
果不其然。
周揚剛一下車，人羣立馬就涌了過來。
“周書記！”
“周書記好！”
“周書記，歡迎你來金山。”
不遠處。
跟着周揚下車後站在人羣裏，徐紅瑞看着不遠處正在跟四周的羣衆不時地揮手致意和握手的周副省長。
心底也是感慨的不行。
她也是做過市委領導的人，而且在和春也是兢兢業業，但是卻從來沒有在和春得到過如此的待遇。
僅僅只不過是參加一次通車儀式而已，羣衆自發夾道歡迎，對於一個執掌一方的領導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認可。
整個通車儀式前前後後持續不到兩個小時。
先是幾個領導一起剪綵，然後就是領導講話。
最後是常務副省長、市委書記周揚致辭。
在周揚致辭的環節，徐紅瑞再一次見識了周揚驚人的威信和崇高的威望。
幾乎是沒幾句話人羣中就會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彷彿講話中有一種魔力，尤其是周揚在講話中暢談今後贛江發展的時候。
發言結束，全場近千人的掌聲起碼持續了三分鐘。
徐紅瑞其實很少會注意這些細節，因爲在她看來，有些東西是政治作秀必須要走的程序。
但是這一次她能分辨的出來，眼前的這一切並不是在作秀，就是一個市委書記很平常地跟羣衆，跟市民談心談話，然後共述未來發展的畫面。
對於贛江人來說。
其實道理很簡單。
有了路，就有了機會。
有了機會，生活就有了盼頭。
贛江不窮，不窮的概念是餓不死人。
但是贛江絕對不是一個富裕的地方，這裏需要發展，他們也需要一個像周書記這樣的領導。
“我今天就不多講了。”
“以後贛江發展起來了，我將來回來了也有面子，也有底氣跟你們討碗水喝是不是？要是發展得不好，回來肯定是要被你們罵孃的。”
一句話說的現場千多人齊齊笑出聲來。
“周書記，在您的帶領下，贛江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人羣中也有人不停地在喊。
聞言周揚也笑了笑。
“那可不行，我一個人的力量還不夠啊，我周揚一個人修不了路，也造不了橋，蓋不了房子，以前我家那位經常說孩子都生兩個了，我連尿不溼都不會換。”
人羣中頓時就是一陣鬨笑。
“老話說得好，一個好漢三個幫，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所以還是那句話，我們贛江人一定要齊心協力，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把那種勁頭拼出來，大家一起幹，一起努力，共同建設一個美麗的贛江，富饒贛江。”
“好！”
“周書記，你是這個！”
人羣裏面突然有個中年大叔爬到路邊的石臺上朝前面的周揚豎起了大拇指。
衆人先是一陣鬨笑，但是緊接着就是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來直衝雲霄。
一時間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被哄擡到了極致。
而此時此刻。
站在周揚身後的省委省政府隨同人員，以及贛江市的領導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也是震動的不行。
在官場上其實很多人都知道。
如果不是有足夠大的把握和威信的話，一般領導是不大會在這種活動上過度跟羣衆互動的。
不是沒有這個機會，而是這個事情很容易捅婁子。
尤其是這種羣衆自發性的行爲思想是最難以統一的。
所以平時在新聞裏看到的，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的流程，儀式，甚至連羣衆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講政治的。
但是眼前可以說是沒有經過任何動員就做到了這個地步，誇張地說那就是振臂一呼萬衆響應。
這讓人如何不動容。
通車儀式結束之後，周揚並沒有馬上回贛江。
而是就近去了一趟金山市委市政府，這一次主要是聽取金山市委書記楊晨浩彙報基層幹部任職交流工作的報告。
其實早在去年的時候，周揚就已經率先在贛江市開啓了這個工作。
所以這個事情，贛江是走在了最前面的，這也是周揚選定贛江市作爲這一次試點的關鍵因素。
“書記，這個問題我們一直在抓，市裏也高度重視，第一批赴東海交流掛職的人裏面，光我們金山就有7個。”
“要不是組織上有規定，我這個書記也想去東海學習先進經驗去了。”
辦公室裏。
楊晨浩的彙報結束之後，周揚就帶着徐紅瑞聽取了金山市委書記楊晨浩私底下的彙報。
其實徐紅瑞也有些納悶。
按理說周揚作爲贛江市委書記，回贛江參加富金線的開通儀式就是一個很平常的事情。
自己作爲副省長陪同也是應該的。
但是儀式結束後，周揚是以贛江市委書記的身份來金山視察工作的，而不是常務副省長的身份。
那自己這個副省長再繼續陪同就有些不大合適了。
問題就在於，周揚不僅僅沒有其他的安排，甚至反而有些刻意讓自己參加到這些流程裏面。
一時間徐紅瑞心底也有些惴惴不安，甚至是忐忑。
她不是沒想過，自己這位當初在黨校認識的老同學，是不是有意推自己上位出任贛江市委書記。
但是綜合種種跡象來看，周揚都沒有理由在現在這個時候卸任贛江市委書記的職務。
只不過徐紅瑞也沒有意識到。
其實任何一個重要的轉折，都未必是像史書裏面記載的那般驚心動魄，反而有時候會顯得有些風輕雲淡。
宛如於無聲處聽驚雷乍起。
其實這一次春節赴京，周揚在跟譚文山深入交談之後心底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只是包括他自己都沒有料到，這一頁最後竟然會是以這麼一種方式翻開。
當他跟蕭林升緊緊握住手的那一瞬。
周揚自然瞭解李總這樣的舉動意味着什麼。
作爲東海陣營的掌舵人之一，李總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個人的政治選擇，同樣也代表着那一位的意見。
儘管只是簡單的一次握手，但是無疑自己在東海陣營內部的政治地位將會得到翻天覆地的變化。
至於將來他能走到什麼樣的位置，能不能進入核心圈，這已經不是當下需要考慮的問題了。
正如李總所言。
37歲的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
他的年齡優勢的確太大了。
在東海陣營內部，除了如日中天的蕭林升，根本就難尋對手。
當然，這樣意味着自己正式從幕後走到東海陣營的臺前了。
而且即使有心遮掩，如此重大的變化又怎麼可能遮得住有心人的觀察和打聽。
尤其是隨着時間進入2月底，周揚被增選爲全國人民會議代表的消息傳出後。
南江省委書記林建永第一時間就給他打來了祝賀的電話。
“感覺怎麼樣？這一次去京城不虛此行吧？”
辦公室裏。
前兩天剛剛從贛江趕回來的周揚也沒料到這位向來就嚴謹得不行的林書記嘴裏竟然會冒出這麼一句話。
不過很顯然，以林建永的身份肯定是知道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林書記，不虛此行肯定是不虛此行，不過壓力也是倍增，我也只能鞠躬盡瘁，盡力而行，爭取不辜負組織的信任和培養。”
話筒裏。
林建永嗯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
他知道現在的周揚已然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小輩了。
畢竟走出這一步，基本上就意味着周揚儘管級別沒有達到一定的層次，但是在組織內部的政治地位已然不遜色於自己這一代人。
現在周揚稱呼他一聲同志，恐怕自己就是再膈應也只能忍着，也虧得是周揚並非那種張揚之人。
想到這裏林建永也不禁搖了搖頭。
如果周揚當真是這種品行的話，恐怕也走不到這一步。
不過總體上說起來，東海還是棋高一招啊。
出了一個蕭林升在前。
現在居然又冒出來一個周揚。
其實在接到消息的時候，林建永甚至有些暗暗懊惱。
如果當年趁着周揚跟譚文山決裂的機會，硬頂着嚴峻的壓力全力支持周揚的話如今會是一副什麼樣的畫面。
只不過可惜，過去的只能成爲歷史。
而歷史是最不可能被假設的。
……
林建永的電話當然只是一個開始。
隨着周揚被增選爲全國代表的消息正式發佈。
很快就有人發現，網絡和社交平臺上原本還存在的關於周揚的信息，彷彿一夜之間都不見了。
更離譜的是。
周揚當年還在大學階段以真實的姓名在各大論壇上發佈過的一些非正式的言論也很快就被抹掉痕跡。
而與此同時。
西江省關於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周揚召開政府工作會議、專題經濟工作會議，以及出席各種活動開幕式的新聞則頻頻被髮布出來。
只要有心觀察就能發現。
作爲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周揚出鏡的頻率甚至完全不比西江省委書記王慕簡和省長蕭萬年低。
不過對於周揚來說，這些東西自然並不足以影響到他的工作。
甚至一大早，他就徑直去了省紀委那邊找到了省紀委書記王新召。
辦公室裏茶香嫋嫋。
然而此時埋頭看着手中的材料，周揚臉上卻是面若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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