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0章 這就是官場
甘南。
省委辦公廳。
作爲排名僅次於祕書長王新輝和副祕書長趙紅軍的廳領導，副祕書長丁小艾盯着眼前的年輕人心裏也很是感慨。
其實在這位丁祕書長擔任林河市委書記的時候，她就曾經接觸郭孫磊的材料。
只不過站在她當時的角度，這份材料中反映出來的問題確實不是短期內能夠解決的，涉及到太多的情況需要去跟省裏溝通。
而且當時朱林一案剛剛結束，她又是臨時頂上去的市委書記。
所以在這個問題上她並沒有發表太多的看法，僅僅只是讓市委組織部壓一壓，暫時不要暴露出來，以免引發比較大的影響。
然而此時此刻。
看着眼前氣定神閒的孫磊，丁小艾心底也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懊悔。
畢竟如果早知道這個事情省委周書記竟然會拿出來作爲典型事件處理的話，那她這個前任市委書記就應該在這個問題上面更果決一點了，也不至於現在在這個事情處理的過程中，自己一度被祕書長認爲是失察。
更令人懊惱的是。
這話雖然不是周書記說的，但是以祕書長跟周書記的關係，那就等同於是書記對她的處置辦法並不認同，這對於本來就被調離市委書記崗位的自己來說，無一不是個好消息。
涉及到自己的仕途問題，這事就是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就看周書記會不會深究了。
已經被打了五十大板！
難不成還要在這麼個問題上栽跟頭？
丁小艾心裏很有些不爽快。
“小孫，組織部那邊已經跟你說明情況了吧？”
聽到丁小艾的話，孫磊點了點頭。
此刻他的臉色雖然很平靜，但是心底卻早就掀起了滔天波瀾。
這一次省委組織部沒有經過縣委，而是直接通知他來省裏談話本身就足夠意外了。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省委組織部的那位副部長更是直接告訴他自己被調任到省委辦公廳任職了。
雖然沒有告知具體的職位，但是從一個被邊緣化的文化局局長、四級調研員，一步邁入省委機關，孫磊就是再後知後覺也知道自己的確是時來運轉了。
但是接下來丁小艾的話更是讓孫磊震撼莫名。
“關於你個人在工作中存在的工作方式不恰當等問題，省裏已經經過充分的調查，並且直接上報到了省委周書記那邊。”
“周書記的意思是，年輕人有一點錯誤不要緊，但是要知錯能改知恥而後勇，你孫磊這幾年在固寧的工作表現省裏也是看在眼裏的。”
“按照省委組織部的提名，這一次調任你到省委辦公廳來，具體擔任的職務是省委辦公廳督查室督查一處處長。”
丁小艾說得言簡意賅。
卻宛如驚雷直擊孫磊心房。
調任省委辦公廳，擔任督查一處處長？
正處級的崗位？
而且還是實權正職？
丁小艾看了眼孫磊，這個年輕人身上的穩重勁，林河市委組織部的張兆林到底是眼瞎了還是無能，居然能夠視而不見？
被突然打住話匣子的丁小艾盯着，孫磊還以爲這位丁祕書長是在等自己開口，心底也是一動，掀了掀嘴脣。
“祕書長，我…我怕我勝任不了這麼重要的崗位。”
雖然心底有氣，但是丁小艾還是和顏悅色道：
“能不能勝任不是你自己說了算，既然祕書長跟省委組織部都認爲你孫磊能勝任，那你就能勝任。”
“督查一處的工作責任重大，你又是第一次進這種部門，儘快回固寧辦完交接手續來報道吧，我給你三天時間。”
……
辦公室裏。
周揚最近幾天也是頭疼的不行。
甘泉市代表選舉出現的差錯終究還是引發了大問題。
倒不是選舉的結果怎麼樣，畢竟沒有選舉之前誰最終的名單是什麼樣子。
問題是蕭爲民那個蠢貨，自己把問題主動上報給了省委，偏偏下面的人又沒約束住。
出問題的那個基層組織，竟然在沒有得到上級批覆的情況下又重新組織了一次選舉，這一下子就惹了衆怒，直接就有人把舉報電話到了zy督導組那裏。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個市委書記連這點小事情都處理不好，他蕭爲民到底是有幾個腦袋敢這麼隨意處理工作的！”
砰地一聲。
周揚猛地一巴掌拍了拍桌子。
邊上祕書趙紅軍也是屏氣凝神不敢說話。
先前周書記已經連續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打給林副總的，一個是打給組織部關部長的。
兩位領導的回覆結果他雖然不清楚，但是從領導臉上的表情來看顯然不容樂觀。
辦公室裏。
周揚點了根菸坐在那裏思考對策，桌子上的茶壺裏沸水滾個不停。
聽到敲門聲，趙紅軍看了眼領導，見周揚沒有反對的意思立馬就去開門。
看到來人趙紅軍馬上恭恭敬敬地喊了聲“陸主任好。”
這位陸主任笑着點頭，更是伸手拍了拍趙紅軍的肩膀，扭頭朝辦公室裏坐着的周揚道：“周書記，我還沒進門就聞到你這裏有好茶喝了。”
來人正是zy派駐甘南省委的工作督導組組長陸言。
陸言在出任督導組組長之前一直擔任辦公廳副主任，也是省部級正職的高級領導。
聞言周揚也是立馬就伸手迎過去。
“你這個陸主任，專門來蹭我的茶喝的吧。”
說完隨即就招呼陸言坐下來。
等兩位領導落座後，趙紅軍趕緊給兩位領導倒了茶。
品着茶的功夫，陸言跟周揚聊了聊這次來甘南的所見所聞，多是些家常話沒有工作，趙紅軍也看得出來周書記雖然有些心急，但是還是耐着性子跟這位陸主任喝茶閒聊。
實際上週揚對這位陸主任也不敢太過輕視。
作爲zy派駐甘南的督導組組長，他很清楚陸言這個頭銜所具備的分量。
能夠坐鎮一省督導工作，而且又是辦公廳元老級別的副主任，說句直白的話，這個陸言真要揪着甘南的選舉工作問題不放，自己這個書記雖然沒有直接關係，但是肯定也要負一個領導不力，監督不到位的責任。
而此刻。
見周揚並沒有拿捏省委書記的架子，而是跟自己平等相待地閒聊打趣，陸言對這位周書記的看法也不免越發好了幾分。
在陸言看來。
周揚自己是肯定惹不起的。
這一位既是東海核心幹部，深受譚文遠同志和組織部關振林部長器重的後輩，又得到了如今學院核心林副總的支持。
否則以他的老資格和督導組組長的身份，雖然不至於惡語相向，但是該拿捏的還是要拿捏的，縱然是一省書記恐怕也只能打落牙齒嚥進肚子裏。
兩人閒聊了好一會兒功夫。
陸言這才總算是說到了今天來此的正題。
“周書記，甘南的各項工作總體上我看還是十分不錯的，這也足以看得出來省委省政府對這次選舉工作的高度重視。”
“我昨天還跟中立書記聊了聊省裏的工作佈置，他可是跟我提了好幾次，你周書記不僅僅親自上陣佈置各項工作，還帶頭在常委會上學習了選舉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項。”
“……”
一說到自己這次來甘南的主要職責問題，陸言臉上的表情也不僅嚴肅了幾分，不過就連趙紅軍都看得出來，這位陸主任確實算得上是專家。
對於相關的流程和工作可以說是一清二楚，而且從他說的情況來看，顯然也是對甘南的工作有着即爲深入的瞭解，倒不像是在走個過場，擺個形式而已。
就連周揚自己都不禁感慨這位陸主任倒確實是個實幹的領導，畢竟往往這種督導工作，想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裏就瞭解得如此透徹，不下狠功夫是不可能掌握到這個程度的。
所以等陸言說完，立馬就笑道：
“我看督導組要是個個都像你陸主任這樣，那我們的工作恐怕就省事多了哈哈哈。”
“不過你老陸是上級領導，是專家，我們都外行的很，只能現學現賣。”
“這一次有你陸主任親自坐鎮甘南，我這個書記心底也是穩了不少，要不然初次主持這個工作怕是要出錯喲。”
對於周揚的這一番話，陸言顯然也很是受用。
他當然不是在故意賣弄，實際上雖然來甘南的時間不長，但是他確實發現甘南的整體局面可以說是超乎想象的穩定。
尤爲令他感慨的是，在甘南的這段時間，接觸到的不管是像省委副書錢中立這樣的省委常委級別的領導。
還是下面的機關部門負責人，地市一把手。
從這些人身上，他都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周書記的施政手段和個人影響力是深入人心的。
此前的甘南是個什麼情況，陸言作爲辦公廳副主任不敢說盡在掌握好之中，但是絕對不算陌生。
周揚能在半年的時間內做到如此地步，可以說是極盡個人的頭腦了，展現出來的手腕更是驚人。
笑着抿了口茶水。
陸言爽朗地客套了幾句，惹得一側的趙紅軍也是側目不已。
這位陸主任現在在省委的其他一衆領導眼中，那可是有名的大黑臉，誰見了都發怵。
“周書記這話就言過其實了，我陸某人幹了一輩子的政工工作，現在仍然不敢妄稱瞭如指掌，世事在變，時代也在變啊。”
“當然，甘南有你周書記，我看發展近在眼前。”
周揚笑着點了根菸。
心底也是暗笑。
這位陸主任今天數度左顧而言其他，完全不像是興師問罪，反倒是像給自己唱讚歌來的。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不用藏着掖着。
於是吸了口煙直接就問道：“這次甘泉市的問題，以你老陸來看怎麼處理比較好？這一次甘泉的工作沒做好，可是給我們省委班子好好地上了一課，也給你老陸添麻煩了吧。”
畢竟舉報電話都打到督導組副組長的辦公室了。
如果不是陸言壓着這個問題沒有馬上上報，給周揚留了主動跟關振林和林建永打招呼的時間，那這件事情就是一個重大的污點。
從這一點上來看，自己是欠了陸言一個大人情的。
辦公室裏，聞言陸言也是一愣。
不過隨即沒有任何猶豫就直接開口道：
“周書記，這麼說就過於嚴重了，往年選舉多多少少也會出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有些問題捂住了蓋子上面不知道，有些事情下面基層自己處理掉了。”
“甘泉的情況既不是特例也不是突發情況，工作失誤總是難免的嘛。”
“再說了，省委能夠在第一時間果斷處理，這也充分體現出了我們甘南省委班子的高度重視，於情於理，這件事情雖然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但是也是一次經驗。”
“所以我看問題就不用繼續爭論下去了，在這個問題上面，我個人還是十分相信甘南省委班子的戰鬥力的。”
此刻。
站在兩個領導不遠處。
趙紅軍聞言心底也是有點懵了。
如果不是時間地點不合適，他幾乎要張大嘴巴。
這位陸主任還真是不一般啊！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嘛！
就憑這一位說話的本事，自己這個祕書恐怕是拍馬也難及，能把馬屁拍到這個程度上也屬實是罕見了。
早些時候京大的校黨委書記周樹森勸慰他一定要到基層多看多聽多學，趙紅軍雖然聽了但是心底多少有些不屑。
直到這一刻他纔算是真真明白當真世事皆學問。
見周揚笑而不語。
陸言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未免過於有些明顯了，同樣點了根菸故作嚴肅道：“當然，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該糾正的糾正，該處理的責任人就處理，這也是上級對於任務落實的要求嘛。”
這一次周揚總算是表了態。
不過送走陸言之後。
他也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雖然陸言這邊已經基本上算是抹平了後續的影響力，但是這件事情還是比較燙手的。
看來這個蕭爲民是一定要拿下的，否則不足以平民意。
……
此刻。
經過半個小時的交談。
從那位丁祕書長的辦公室裏出來。
站在省委大樓的臺階上，孫磊擡頭看了看頭頂的藍天，刺眼的陽光讓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但是這一刻孫磊覺得頭頂的這片天空宛如一下子就變得開闊了，從來都沒有這麼藍過，彷彿澄澈得沒有一絲雲霧。
省委辦公廳督查一處處長。
正處級崗位。
而且還是實權在握，負責監督全省各地市領導班子落實上級各項方針政策和任務，以及重大工程。
對於孫磊來說，這絕對是算得上是滄海桑田的變化。
以他現在的身份，不要說固寧縣委書記燕強了，恐怕就是到臨河市去，林河市委領導都要慎重對待吧。
臺階上。
孫磊笑了笑，心頭積壓了幾年之久的陰霾彷彿在這一刻盡數散去。
而另一側。
省委組織部的調任通知也同時下達到了林河市委組織部，並由林河市委組織部轉至固寧縣委。
辦公室裏。
在看到這條調任通知的時候，固寧縣委書記燕強整個人都坐在那裏愣了好一會兒。
好一個孫磊啊！
省委辦公廳督查一處處長。
這個崗位手裏掌握的實權，怕是不比他這個縣委書記只多不少了，而且以孫磊的年齡就能走到如此位置，必然是得到了省裏某個領導的器重與提攜，將來的潛力怕是不好預測了。
一時間燕強也有些懊惱，自己的格局確實小了。
然而事已至此，除了苦笑了笑燕強也確實沒有其他的辦法補救了。
當天下午。
關於原副縣長，現任文化局局長孫磊被調任省委辦公廳任職督查一處處長的消息，幾乎是瞬間就傳遍了整個固寧官場。
感慨的人不在少數。
自然也有懊惱和慌張的。
其中縣委辦主任左秋林自然就是後者。
他哪裏能想到這個孫磊居然真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而且這一跳就到了一個需要自己仰望的位置。
……
“老毛，我已經跟縣委提議由你接任文化局局長的位置，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好好幹，將來未必沒有更進一步的機會。”
縣文化局辦公室裏。
因爲省委辦公廳和組織部那邊下達任命之後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交接，三天之內就要正式上任。
所以孫磊談話結束之後立馬就回了縣裏。
跟縣領導的談話不消多說，無非又是另一番景象，這兩年孫磊也看慣了這樣的人情冷暖。
反倒是面前的局黨組成員、辦公室主任毛薪令他感慨萬千。
孫磊也很清楚，這一次他高調復出，而且去的又是督查一處處長這麼一個關鍵的位置，固寧縣委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自己這個推薦肯定會被採納。
而聽到孫磊的話，毛薪更是感慨良多，看着眼前的孫磊，張了張嘴巴竟然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孫局，千言萬語一句話，恭喜您了。”
“這兩年跟着您我也學了很多東西，官場的事情是是非非都在一張嘴巴，正所謂人言可畏，我唯有祝您前程似景，步步高昇。”
孫磊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
只是起身跟毛薪握了握手，隨即就拍了拍這位比自己還大了幾歲的老大哥的肩膀。
兩天後。
孫磊前往林河市跟市委幾個領導見完面後，立馬就前往省委辦公廳任職。
上任的第一個禮拜。
孫磊就帶隊前往甘泉市負責督導甘泉市的選舉工作任務落實情況。
5月21日。
省委組織部隨即下發通知，免去甘泉市委書記蕭爲民的所有職務，調任省生態環境廳廳長。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經過這麼一出，這位蕭書記算是徹底把路給走死了。
緊接着5月24日。
省委組織部再次下發通知，正式決定由林河市市長李偉出任甘泉市委書記，而林河市長則由省委辦公廳另外一位副祕書長周世寧接任。
……
辦公室裏。
周揚聽完王新輝的彙報之後笑問道：“那按照你這個說法，這個張寧還不錯，她有沒有基層的任職經歷？”
原來周世寧調任林河市長之後，省委辦公廳這邊立馬也空出來一個副祕書長的位置。
這種涉及到副廳級幹部調整的問題，本來周揚是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理會的。
省委組織部長牛常瑞雖然因爲甘泉那邊選舉的被周揚狠狠地罵了一通，但是這個牛部長的組織工作其實做的還是相當不錯的，尤其是在領會領導的用人意圖方面。
不過王新輝很是鄭重地推薦了一個人選上來，就是辦公廳綜合處的處長張寧，一個剛剛39週歲的年輕女性幹部。
“書記，張寧同志在出任省委辦公廳綜合處處長之前，在基層幹過3年縣長，書記職務倒是沒有過相關的經歷。”
“不過在綜合處這幾年，她個人的綜合能力和工作業績還是相當不錯的。”
聞言周揚也沒說什麼。
他倒不是認爲王新輝推薦的人選有什麼不對。
只不過到了他現在的這個層次，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
自己一個省委書記，親自指定一個副廳級幹部的任職當然沒有問題，然而關鍵就在於，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張寧應該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今天身體極其不舒服，就不貧嘴了。一個大章節奉上，求發個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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