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指腹擦過碎裂的屏幕，他轉頭看過去很是詫異。
車外站的是周延。
他只頓了片刻，把鎖打開，探身過去推開副駕車門。
周延彎腰，帶進來一股溼冷的空氣，莊秦在車內只穿了一件針織衫，頓時被激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好意思。”
這話含義豐富，莊秦仔細琢磨了一陣兒，等周延解釋對什麼表示歉意。
如果是他的頭或者現在帶進來的冷氣他可以接受，如果是因爲沒有立刻認出自己，他也可以理解，但如果是爲了他抱着一個男人來醫院被他撞見實情，那實在沒有必要。
但可以肯定的是，既然周延追上來，就一定認出了他。
莊秦把暖氣調高一些，但他還是問了一句：“你認出我了？”
“是，不好意思。”
“我見過你的照片，把你撞到的時候不確定，聽護士叫你莊醫生才知道的。”
“不知道你對在工作環境內遇到相親對象這種事會不會反感，纔沒有主動打招呼。”
這話說的讓莊秦側目，他確實挺介意，但也沒介意到會翻臉的程度，畢竟他也到了相親的年紀。
一輛車開着大燈從他們面前駛過，車內沉默片刻，莊秦又想起那場約會，主動開口：“那這次的約會就……”
“繼續。”
周延說的快，也急，但絕不是對他一見鍾情後迫切的想彌補自己錯失機會的語氣。
莊秦看得出這是個很紳士的人，他在讓和他相處的每一個人都感到被尊重，並且想把這種尊重達到最大化，但這很容易讓對方產生誤解，讓一段感情出現模棱兩可的狀態。
莊秦笑笑，打趣提醒他：“醫院裏的人不用陪嗎？他要是因爲我們的約會才喝暈的我會很愧疚的。”
周延搖頭解釋說：“只見過兩三次不算認識，他朋友會來陪的。”
具體什麼原因他不方便問，但既然都說開了，繼續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預約的包廂已經退了，你選個地方？”
—
周延帶他去的是一家田園風的主題餐廳，一二樓是散座，三樓是包廂，頂層對外開放做成露天吧檯，不過這幾天下雪陰天，很少有人上去。
乘電梯到三樓，包廂內最多的就是盆栽，用花欄圍起來像一塊花田，牆壁貼的顏色不一的或棕或淺的大石塊，看不出什麼材質，牆角還有幾個木頭墩子，餐桌一旁貼牆擺着兩排架子，擺的是鮮花。
整個房間氛圍不明亮，暖棕的燈光打下來甚至有些暗，風格並不獨特，但是是極易讓人放鬆的環境。
莊秦覺得即便他們兩個聊的不愉快，也多了一個以後相親約會的參考場地。
可說起來，周延和他一樣沒把這次見面當相親去對待，只是一場簡單的約會。
他們坐下後沒問喜好，沒問工資，也沒問對另一半的要求，想起什麼說什麼。如果他對小時候的事情有印象，現在滿屋子亂飛的應該就是小時候發生的事。
可惜周延似乎也不記得，半點沒提小時候。
“你在哪兒上的高中？”
“金陽一中。”
莊秦沒想到這麼巧，他高三的時候，周延應該剛入學。
但他們高中的高三部和其他年級不在一起，講究全封閉的學習環境，所以沒碰過面很正常。
“如果我們當時還有聯繫，你升高三我能幫你補課。”
莊秦喝了點酒，聲音帶着一股無力的軟，暗黃的燈光灑下來中和過他白皙的皮膚，和上臉的紅暈一柔和顯得整個人溫柔又多情。
周延端起水杯，垂眼抿了一口。
“我高三轉學了。”
莊秦笑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怕勾起他不好的回憶就生硬的轉了話題。
他們兩個話都不多，大多時候都在全身心的投入到餐桌上，偶爾靠莊秦帶動幾下氛圍，但隨後發現不說話也不會影響兩個人的心情，也就乾脆閉嘴了。
針織衫的領子有些緊，屋裏熱又喝了酒，憋得他呼吸都有些喘不過氣，他藉口去洗手間就摸索着把脖子後的扣子解開，一摸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把上面那顆釦子崩掉了。
他解開僅剩的那粒釦子，揪着衣領往下拽了拽，終於呼吸順暢。
鏡子裏照着的人臉上有些紅，他接了一捧冷水往面上和額頭貼了貼，這一碰才感覺額頭確實腫起來了，比剛纔腫的厲害。
幸好位置不那麼顯眼，又整理一番顯得不凌亂才走出去。
莊秦本來想到此爲止，時間久了難免覺得沒勁，而且他看周延放下筷子有二十分鐘了，期間說的話也不多，打算說一聲就結束這次見面。
但周延告訴他下面還有一份甜點，他一雙腿就沒捨得站起來，喫完了纔算數。
周延看着莊秦喫完的，對面坐着的人皮膚白，衣領處露出一截鎖骨，隨着手上的動作隱一處顯一處。
“你的手機和衣服，明早我送新的給你。”
莊秦擡頭，沒想到周延注意到這些了。
“嗯？不用，一頓飯抵了。”
周延沒搭腔，只看他抽紙巾擦透亮圓潤的指尖，指尖上沾着白色糖霜。
他主動開口道：“我送你吧。”
莊秦喝了酒，不能開車，他聽這話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周延手邊的杯子。
杯子有兩個，只不過液體顏色不一樣。
但懷疑的意思也就在他腦子裏浮現了一瞬間就跑沒影了，周延的每句話都在爲對方考慮。
“我不能喝酒。”
莊秦理解，從樹枝樣式的衣架上取下外套。
“走吧。”
他剛打理好自己，還沒走到門口，門外的走廊就傳來一串雜亂的腳步聲和嘈雜的爭吵。
莊秦看看周延，對方正皺眉看着門的方向。
周延臉色變得快，莊秦腦子裏突然就有一根弦崩起來，還沒縷直，門口哐噹一聲被人從外面踹開，崩起來的弦也就斷了。
又是一陣冷風灌進來，莊秦在短短一個小時內被猝不及防的冷風灌了三次，不過這次腦子也吹清醒很多。
“老闆，我這、他攔不住啊。”
進來兩個人，說話的是他在一樓見過的大堂經理，也是接待他們的人。
另一個也見過，一小時前還躺在醫院裏掛水解酒。
但莊秦更在意的是，周延居然是這兒的老闆，事先可沒說過，且一般情況下相親對象都會極力“推銷”自己，周延沒有。
莊秦不禁看了他一眼，然後視線裏的周延身形一晃，他往下看去，懷裏就多了個人。
那人貼在周延胸口，語氣裏滿是羞澀和嬌嗔：“延哥，我好想你啊。”
莊秦挑眉，看周延臉色不大好。
“你都不來看我，剛纔徐老二說是你把我送去醫院的是不是，延哥，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
“……”
這矯揉造作的語氣，王經理都忍不住打冷戰。
莊秦沒出聲，只站在原地等着。
林躍黏人黏的緊，半點兒不像剛吊過水的模樣，手背上不知道從哪兒找來個創可貼貼着，被周延捏着胳膊薅下來後就撕開創可貼給他看。
“你看看，破了，都是你搞得。”
“……”
王經理眼角抽了半天，看見一旁和他一樣站着的莊秦，連忙走過去，彎腰悄聲說着話。
“莊先生，我帶您去隔壁坐坐？”
莊秦笑笑，張嘴還沒說話，林躍終於裝作才發現的樣子往這邊瞪了一眼，半點兒剛纔的矯情都沒。
“哦，沒瞧見這兒還有人，延哥，你朋友啊？”
這修羅場可是難得一見，王經理訕訕往後挪兩步，看了一眼他們老闆。
周延皺着的眉就沒鬆開過，把林躍注意力拉回來：“徐帆沒去和你說清？”
林躍轉過頭又是一副嬌滴滴的模樣，斜着身子要往人身上靠，被一巴掌抵住了，只好站直了可勁兒拋媚眼。
“說什麼啊，咱倆本來就不清不楚的。”
“……”
莊秦一頓，轉頭看看王經理，“麻煩王經理了。”
“哎哎，不麻煩，您跟我來。”
周延看着莊秦徑直和王經理出去了，門還被貼心的關上，眉皺的更緊。
“這孩子第一回來這兒，幾天前纔開始追我們老闆，昨晚上喝多了想把老闆騙過去沒成，今早又來了一出，怕鬧出人命來老闆纔給送醫院去了，也不知道怎麼又追來餐廳…實在是不好意思啊莊先生。”
王經理很顯然是在替他們老闆解釋，但第一回這種鬼話是不可能信的。
莊秦笑笑，“沒關係，餐廳很有特色，我下次再來。”
他沒真的和王經理去隔壁包廂坐，還要麻煩他們再收拾一次，讓把話帶到就走了。
莊秦走出餐廳大門長舒一口氣，立馬變成一團白霧。
車開不了，他叫代駕回的家。
車上困得狠了，眼睛一閉就過去半個小時。
到家後上樓洗個熱水澡出來，撩起頭髮看一眼，額頭消腫了，只是變成了淡淡的青色，在餐廳喫飯的時候，周延讓人拿過冰塊。
正看着，客廳裏的手機響了起來，陳榮榮打來的，他撥了撥頭髮把淡青的那處遮掩住。
還沒等他接起來，電話又自己掛斷。
沒等到他媽的電話返回來，微信倒是彈出一條消息。
【算了，你這幾天別理我，什麼時候反思好了再和我說話】
莊秦看着這話已經想出陳榮榮是怎麼一副無奈又生氣的表情了。
他發了個喜慶的表情包過去。
莊秦不打算把後來發生的事告訴他媽，原本對周延的印象是好了些，但被追到餐廳裏來的那個男孩兒一攪和，這事又成不了。
就算再發展，也只有老鄉同好這一層關係。
何況他也沒有打小報告的習慣。
莊秦等着他媽的回信，結果聊天框上方顯示【正在輸入中】斷斷續續的顯示了一分鐘，到最後安靜下來也沒收到消息。
這次是真把他媽氣狠了，看來明天晚上得回家一趟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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