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左右爲難 作者:未知 “陛下,侯君集滿腹牢騷、滿腹委屈、妒忌賢能,竟爾作出如此之事,今時今日,他身陷牢獄是罪有應得。曾有大臣說他恃功生驕,心懷反意一樣。依臣看來,他恃功生驕是真,但心懷反意就未必了!” 等三司會審結束,送來最終的結果時。長孫無忌目光閃爍,他猶豫了一會兒,便站出來說了一番話。 李世民神色稍緩,他也覺得長孫無忌所言不錯,侯君集千錯萬錯也是有功之臣,侯君集爲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想要讓李世民嚴懲他真的不容易,李世民對於敵人冷酷無情,哪怕敵人是他的兄弟、兒子,有着鐵血帝王的手段,但對於一直追隨他左右的心腹,卻非常的念舊。許多國之功臣,因爲功成名就,性子大變,常常做出格的事情。 李世民對於這種情況,只要不是太過,通常都是以勸說爲主,並不忍心罰之。 歷史上的侯君集也是如此。他禍亂高昌,讓李世民下了大獄,但讓岑文本一勸,也就得到寬恕,而且並未受到重則,反而官復原職。足見李世民很念舊情,對於功臣有些放縱,不忍大罰。 對於侯君集,李世民內心深處還是寄予希望的,希望他經此一事,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然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泄漏軍情是真,可畢竟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反而讓秦風將計就計之下,輕而易舉的喫掉了頡利可汗精銳之旅,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說,侯君集是立了功的。 當然,這是開脫之名。如果不是秦風警覺,結果將是如何可想而知,如果李承乾遭遇不測,以李世民那幾個兒子的德性,爲了儲君之位,定然鬥個頭破血流。 可假設畢竟是假設,事實就是事實。大唐沒什麼損失,李世民的怒意自然是降到了很低很低,這怒意一降,愛才之心就這麼上來了,這也只存了略施薄懲之心。 而且,罰的太重,讓他在大臣面前擡不起頭來。對他的未來有害,所以有心赦免。 “朕要親自問問侯君集!”一提這個又愛又恨的心腹愛將,這一刻李世民又生起了真火。 “慢着!”魏徵大叫一聲:“陛下打算怎麼處理此事?” 魏徵臉色也是鐵青,侯君集這種做法,便是身爲好友的自己人都無法接受。 魏徵對大唐沒有絲毫私心,他認爲侯君集是個心胸寬廣文武雙全的人才,所以,多次向李世民舉薦侯君集。在他的思想裏,壓根不在意自己要舉薦的人是何來路,他只在乎被舉薦的對象是不是有真才實學,是不是品行俱佳,只要是真正有德有才華的人才,哪怕舉薦人是一個乞丐,他也不在意。侯君集的能力,恰在他的認可行列中。 可不曾想,自己竟然爲了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而不惜與李世民、房玄齡、杜如晦鬧過大紅臉。 現在,看清了侯君集的真面目之後,他又怒又愧,甚至還有一種挫敗感,他發現自己在觀人一道,確實不如房杜,有種愧對天下、愧對同僚的感覺。 魏徵爲人頑固,可不是善男信女:當初李靖、秦風、李績滅突厥之後,魏徵就很霸氣的給李世民上疏,在文中寫了一大推道理,當其中的關鍵就是幾個字“突厥自古至今,未有如斯之破敗者也。此是上天剿絕,宗廟神武,且其世寇中國,百姓冤讎。” 意思很簡單就是突厥人面獸心,留之必有禍患,應該將他們盡數殺絕,種族屠殺。 這殺伐果敢的李世民都讓魏徵給嚇到了。 魏徵在種族這方面就如一箇中二的皇漢少年一樣的偏激。 在他的爲人處世理念裏,好人該賞,惡人當懲。 侯君集無疑是魏徵心目中那種大奸似忠之徒。 李世民神色一變,無奈道:“還能怎麼辦?侯君集畢竟有才華,而且爲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他泄漏軍情對我大唐並未造成損失,依朕之意是是將其關上幾年,把他的棱角磨平後再行重用,畢竟人才難得,魏愛卿你不也多次說侯君集文武雙全,且不住的舉薦過的麼?”說着,李世民心底一陣有一種噁心往魏徵的暢快之感。 “陛下!”魏徵大搖其頭,面色肅然道:“此一時,彼一時。侯君集有才華不假,您到現在還不捨得治其重罪,還不是對其才華的認可。可見,您心裏也是認同臣之舉薦的。只不過,咱們君臣都讓他給騙了。” “這……”李世民啼笑皆非,想不到魏徵也有這麼耍賴的一面,不過,魏徵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 李世民問道:“愛卿對於此事有什麼看法?”他知道魏徵是眼裏容不下沙子的人物,自己說了只會處於被動的位子,故而,先問問他是何意思。 魏徵道:“陛下重情重義,這是好事。可侯君集做得太過出格了,您要是寬恕了他,又如何面對這花名冊上面的人?難道陛下想把這些背棄祖宗的人一道寬恕麼?相對於侯君集所犯之重罪,這些人之罪可要輕得多了,您不重治侯君集,如何讓人心服?律法存在的意義就是懲治惡人、警醒世人,讓人不要犯罪,若您將侯君集寬恕,且日後重用,那麼,以後如何取信於人?天下人未來將如何看您,如何看待朝堂裏的官員?不用想,百姓們肯定會就說官官相護、欺軟怕惡,什麼一視同仁、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都是騙人的鬼話。屆時,律法成爲一堆廢紙,您又如何取信於民,取信於天下?楊廣輕許諾,而不賞有功之士,致使將士離心離德,陛下,前車之鑑,後車之師啊。如今天下方定,我大唐取信於民之時是何等的艱難,若因侯君集一人而讓十數年的努力毀於一旦,於國不利,於民不利。陛下,一邊是侯君集一人,一邊是天下萬民,與大唐之千秋萬代,孰重孰輕,不言而喻。懇請陛下三思而行!” 魏徵的這番話可謂鏘鏘有力,擲地有聲,一字一句,說的是唾沫橫飛。只將李世民說得一愣一愣的。不得不說,魏徵這番話確實很高明,他綁架着大唐的律法、大唐的未來而來,就算李世民有再多的理由也招架不住。可偏偏他還反駁不了,因爲魏徵字字都佔據一個“理”字。 見場面僵硬,有着打翻了的架勢,房玄齡趕忙出來打了一個圓場,道:“陛下,魏大人所言極是啊。軍情泄漏已鬧得人盡皆知,侯將軍是十二衛大將軍之一,他下獄一事不出半天就會弄得滿城皆知,若是有心一查,定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若從輕處罰,恐將士不服啊。而且,陛下別忘了,這裏頭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臣雖與小秦大將軍接觸得少,可也知道他愛兵如子,若是小秦大將軍不滿意,而鬧將起來,陛下又將如何自處,咱們遠的不說,天下與百姓的想法姑且拋棄一旁,單說侯將軍與小秦大將軍,這兩人之間,陛下選誰?” 房玄齡的話讓李世民忍不住一顫,若有所悟的道:“房愛卿這話何意?” 房玄齡看了一邊默不作聲的秦瓊一眼,苦笑道:“陛下,莫不是還以爲現在的小秦大將軍是當初籍籍無名的秦風?古有呂蒙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現有的秦風可謂是十年磨一劍,不鳴則己一鳴驚人,誠可謂是一日三變。這一年中的表現與以往焉能同日而語!古之天才與其相比是何其之可笑?陛下不曾一次說過,秦風性情懶散,不熱衷於權勢,頗有鬼谷一脈之隱士之風。若他因此而找到了藉口,摞下了一切不幹了,陛下又將如何?” “不至於吧?”李世民頭痛了。一邊是心腹愛將,一邊又是自己最欣賞的大唐未來不可限量的白玉柱、女婿、忘年交,這讓他如何選擇。 “叔寶,秦風是你兒子,你且說說他會怎麼想?”李世民向自己的老親愛求助着。 秦瓊苦笑道:“陛下,不瞞您說。臣對風兒之瞭解或許還不如您呢。不過,陛下可否發覺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風兒一步步走到現在,好像沒一樣他自己主動去做,主動去選擇的。他從一介布衣走到冠軍大將軍之位,彷彿他是被動去接受一般。這也意味着,不是他爭取的,他有可能不會放在心上。” 沉默寡言的杜如晦道:“陛下,秦風是個年輕人,年輕人之性格是寧折不曲,年輕人性情好強,一旦自己正當之訴求得不到公正之待遇,有可能會憤而出走。” 李世民默然不言,若不是一模一樣的面孔,現在的秦風與以往當真是判若兩人:默默無聞,武技非常的少年與前可衝退可謀,進退自如的大將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杜愛卿是說,這一切都在秦風的意料之中?他這是在大理寺、刑部、律法對付侯君集?”李世民已經明白了杜如晦的意思。可明白又如何,秦風是受害人,他再怎麼做都無可厚非。故而李世民也無奈苦笑。 “不錯!”杜如晦萬分肯定的頷首點頭,“秦風用兵膽大果決,以他的本事難道真看不出那次行軍的重要性?以他的爲人,難道看不出太子的重要性?不,那是太子第一次出征,他比任何人都有壓力,要不然,也不會果斷讓蘇定方率領邊軍護衛太子南下,而他卻把自己送往絕地了。有人說他膽子大,敢與數倍於己之敵人廝殺,可臣認爲他被迫無奈才特地出此下策,若他不拼死斷後,恐不到半天,太子就讓突厥兵趕上。當時之邊軍不堪重用,結果如何可想而知。他從開始到行軍,一步步將時間算計妥當,甚至還不惜讓李司空幫助僞裝,他佈置得滴水不泄,便是我們自己人若不知他意欲北上,也根本猜測不透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也正因爲他佈置得如此周密,結果卻讓數倍於己的突厥人兩面包抄……他豈能不懷疑有人泄密?他不知道是誰泄的密,但知道情況的只有參加會議的這些人。與其說他針對侯君集,不如說針對泄密者更爲合適一些,因爲他不知道侯君集是泄密之人。”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道:“冠軍大將軍的脾性本就不是善男信女。在還是新軍統領的時候,爲了給屬下將士討還公道,他就敢與七姓六望的太原王家對抗,把王家大公子弄得殘廢還得乖乖的賠償將士的損傷,當時只不過是一十名普通的士兵就讓他大發雷霆之火,更別說是現在涉及到數萬將士之性命了。他不甘心就這樣讓人擺了一道,也不甘犧牲的將士就這樣犧牲在陰謀之中。故而,當初在慶功宴上刻意說出那樣引人注意的話。讓大理寺、刑部去查。” “克明所言極是,秦風在這件事上表現的一點也不魯莽,他雖是當事人,卻也不能越權去調查任何人。所以整件事就如外人一樣。置身事外。偏偏這個外人,佔着主導的作用。他只是動動了嘴皮子,卻已然打發動了致命的攻勢。”魏徵接下了杜如晦的話頭,分析的頭頭是道。李世民也不能不信,心中卻開始猶豫起來。 是站在佔了理的秦風那邊?還是選擇小雞肚腸、自私自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