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老卒聊發少年狂?收拾舊甲刀,入我新兵營!
大宋養兵,養的都是匪寇,但是宋太祖,趙匡胤,真的就錯了嗎?好像也沒錯,龐大的軍隊規模和優厚的待遇,的確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北宋的內部不安定因素,民變的密度和強度肉眼可見遠遠小於其他朝代。
林珏記得自己在京平的圖書館,查過的資料……大宋的三百年來,農民起義的次數,也有四百餘次,但是危害性,和其他朝代的農民起義,根本無法相比。
很多所謂的起義……就是五十來個農民“橫行一省”,只有宋朝纔有這種“起義”……來幾個個頭大一點的捕快都能摁下!
所以宋時,不會出現,明末時,李自成那樣的闖王……全國性的農民起義,根本不會誕生!所謂的農民起義,那些農民,都出不了自己的所在的州府。最誇張的程度,也不過是一場……被後世人編纂爲故事的“水泊梁山”!
林珏的眼神越發複雜,他又扭頭看向一旁的老馮。
老馮依舊樂呵呵的望着他,眼神亮晶晶的。
爲……後世嗎?
他轉過頭,看着不遠處的漳河,最後一咬牙。
“按照原計劃進行!”
“引調金軍向西南。”
“老馮……”
老馮,那裏則是臉上的笑容逐漸扭曲。
再次擡起身後一直揹着的大弓。
之後用大弓,抽了一下馬屁股。
戰馬嘶鳴,開始向前奔去。
林珏身後,另外有九騎,一起衝出。
騎在戰馬上的。
都是老卒。
有點老卒,比老馮年紀還要大,兩鬢斑白。
按照林珏他們之前,制定的計劃。
先死步卒,再死騎兵,最後死扛旗主將……
但是如果金軍,沒有按照他們的預測距離——距離金軍一里的位置,第一時間發現他們,那就還需要另外一支隊伍。
先行赴死,吸引金軍的注意力。
這支軍隊,不僅要能死,而且作戰經驗最好豐富。
能以最少的兵力,掙扎最久的時間……
這些條件,羅列起來,像是癡人說夢。
但好巧不巧……
林珏的這支殘軍裏,竟然剛好,能湊出這樣的人——大名府老卒,也是邊軍老卒。
這樣的老卒,在殘軍隊伍裏,正好能湊出十人。一支騎兵小隊。
再過個兩三年,就四十的老馮當騎兵隊長……
副隊,則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翁。
林珏記得,那老翁,叫王青,今年六十一,霸州,桐鄉人……聽說之前,本來退伍回鄉,頤養天年,但是靖康之恥,他又重返大名府軍營。
以他的年紀,幽州招扶使,張所根本,沒想要他。
結果那人,在大名府的,招扶所面前,學當年廉頗,一頓吃了四晚米飯,二斤大肉。拉弓騎馬……
張所沒辦法,才讓他重新進的兵營。
至於其他老卒,大多和老馮,差不多的年紀,最年輕的三十出頭,但也在軍中十來年啦……
林珏在土坡上,看着那十騎衝鋒,哪怕是他,神色也不免動容。
因爲那十騎,衝鋒的速度,着實飛快。
好像他們坐下的戰馬,不是絕影,就是的盧……
那些老卒,頭髮飛揚,笑容猙獰……眼神中,全然看不到半點頹廢或是畏懼——老夫聊發少年狂。
而老卒們的崩騰,在靠近,那些金兵,三百米左右的時候,終於被金軍發現!
這些金軍還是大意了。
他們應該是從東路殺來的,一路挺進的太過容易,不曾遇到過什麼像樣的抵抗,再加上沒有斥候提醒,竟然足足等那十騎老卒,如此逼近,才發現。
有騎兵調轉馬頭,想要提醒,周圍金軍,開始警戒。
但是那十騎,老卒,前奔的太快。
老馮,更是在雙發距離,達到箭矢可射殺範圍的瞬間,立刻拉弓射箭。
一聲嗡鳴,一名金軍,應聲墜馬,竟是被直接射穿了脖頸。
老馮在馬上,仰天大笑。
但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一聲嗡鳴。
對面的金軍隊列裏,竟然又有一騎,中箭墜馬。
老馮轉過頭,看見,射箭的人,竟然是頭髮斑駁的王青。
那老翁,雙眼冷冽的瞥了老馮一眼,咧開嘴,露出一口有缺口的黃牙。
“老夫……十五從軍徵,六十方得歸。爹孃已不在,小孫咿呀啼。離時飯正香,回來冢已青。同行二十一,歸鄉只一人。邊關三百戰,天幸獨存活。身負二十諾,杯酒澆墳頭。”
“村中人不識,問俺往何去。少年做老朽,張嘴幽州腔。教人識不得,歸家已無親。閒來攀談談,說於他人知。初是府廂兵,後入大名卒。手提連珠弩,腰挎燕北刀。大名三萬甲,第一流弩手。”
老馮眼角抽了抽。
他孃的……這老東西,這種時候了,竟然在自己面前,顯擺他的戰功。
“你找誰給你編的打油詩?是兵卒,就比殺敵,看看各自,都能斬下幾顆金人頭顱。”
老馮一邊說着,一邊繼續拉弓射箭。
嗡鳴聲,接連響起。
老馮在馬上,連發三箭,便有三個金人墜馬。
對面,成片的金軍,這時,反倒成了靶子。
而金軍那邊,也反應過來。
開始分出數支百人騎,開始迎敵。
對面,畢竟只有十騎。
都不需主帥下令,百戶謀克,自會直接派遣麾下士兵,截殺。
這就是軍制。
而老卒組成的十騎,也在這時散開。
被分開擊破,比被一鍋端,能扯出更多敵軍,沒準死之前,能多換幾個。
老馮繼續拉弓射箭。
但是東南方向,有老卒,已經和金軍撞在一起,僅僅一個照面,那老卒,就被金軍,割掉了腦袋。
西向,南向,北向,也都有老卒落馬。被斬首,被長矛穿透,被箭矢射中……
被覆滅的太快了。
頃刻之間。
老馮在馬上四顧。
老卒,似乎就剩下他一人。
可就在這時。
東北向,有一道身影,提着馬刀,從圍剿的金軍中殺出。
竟是那滿頭斑駁的王青。
他手裏提着一把馬刀,渾身浴血,肩上有一柄斷斧,腹部插着一支長矛。
“揮刀破軍陣,飛箭取敵酋。三顆敵首級,飛馬大廬營。白骨壘城牆,血流可漂擼。將軍不畏死,士卒敢惜命?千里累瘦馬,風雪寒鐵衣。廟堂有天子,紫朱配黃袍。朝享百官拜,夜擁六宮妃。貧寒燕趙地,甲騎枕馬刀。奈何歲月老,卸甲歸田去。閒來可刷馬,橫刀又摩挲。”
“白日沉沉睡,夜深摸黑離。亂世離人淚,太平肥腸犬。盛衰君王事,靖康百姓苦。毋那形勢迫,縱馬踏破天。收拾舊甲刀,入我新兵營。他人笑俺癡,俺笑他人慫。賊寇入中原,烽火綿又延。不能提馬刀,安是大丈夫?殺人愈過百,煞氣沖霄天。如今當戰死,留詩《老卒吟》!”
“金賊,殺你們的爺爺,叫王青,王不重要,青,是,狄青的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