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左營鄉,三個年邁的老人匯聚,桌面擺放簡單食材。
赫然是大譚村村長,趙莊村長,礦業小鎮下轄村長三人。
酒杯落下,老村長周強怔住,看着一旁兒子周曉東電腦直播畫面。
昔日五十歲,如今已八十歲的村長複雜,思緒沉浸在三十年前。
九五年啊,那年老來得子沒幾年,周強記得清楚,除夕夜,自家正沉浸在喜悅中準備操辦過年宴。
家家戶戶也都張燈結綵,熱鬧準備團年。
後來村子裏一場大火,整個魏家老宅付之一炬。
村裏魏家長子魏瑕因玩火燒老宅,在院子外被他姥爺程忠踹到滿地滾,之後那孩子哭泣說村子裏有人販子。
陣仗大到周邊鄉鎮老少爺們全都開始搜山,警方也帶了大量警力搜查。
最後還在山上發現人販子屍身和暈倒的魏瑕。
因爲這件事,九五東昌市掀起一場針對人販子浩浩蕩蕩專項打擊行動。
波及整個市轄區下十幾個縣城,上百鄉鎮村落。
直到現在。
從思緒中回過神,三名老村長對視,笑容苦澀,難以置信。
“原來是他......”
“這個孩子算計了所有人,可他那時候只是一個小娃娃啊。”
畫面播放,抖音上彈幕翻滾,急促幾乎覆蓋屏幕。
這種真實節目前所未見,引起愈多觀衆,熱度直線上升。
[這真的是躺在病牀上那個鬍子拉碴的中年人小時候嗎?怎麼可能!
[十二歲,能利用環境因勢利導,冷靜壓制情緒做到佈局算計村民,警方,達成目的,這樣的孩子太恐怖
[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到最關鍵一點,那就是這孩子從來沒忘記他是魏家長子!
[是的,他在爲弟弟妹妹和親人撐起一片天,他才十二歲!
[冷靜到極致,孤零零扛住一切,這就是個瘋子
伴隨彈幕,畫面再度出現。
魏瑕人生回溯。
95年,縣醫院,病牀。
眼皮沉重脹澀,魏瑕睜眼,光亮刺目。
胸腹傷痕剛剛縫合,麻醉效果即將消失,疼痛逐漸傳來。
失血讓魏瑕沒什麼力氣,很難受。
轉頭看向病房,搪瓷盆,搪瓷杯,老舊的木頭櫃子,年代氣息濃重。
魏瑕眼眸短短時間從失神到堅定,喃喃開口。
“我是魏家長子。”
“爸媽不在,我就是家裏的頂樑柱!”
他咬牙抑制住委屈,絕望,眼睛依舊紅腫,神情決然,掙扎起身。
動作間傷痕隱隱有撕裂痛感。
他必須這樣說,他在告訴自己,不然他怕自己會崩潰。
父母屍體還被自己藏在秸稈裏,兇手還在暗中窺探。
弟弟妹妹怎麼生活,怎麼成長?
“我不能倒!”
“我是長子!我絕不允許自己倒下!”
“魏瑕,站起來!”
少年眼眸頃刻鋒銳,咬牙逼迫自己起身,一遍遍重複。
直至此刻,宛若鋼鐵!
病房門被推開,老舊木門發出吱呀聲響,孫海洋看着眼前掙扎坐起孩子,憐憫嘆息。
“怎麼樣了?還疼嗎?”
“叔叔想問問你,那些人販子具體消息。”
幾乎在看見孫海洋那一刻,魏瑕所有鋒銳盡數隱沒,委屈哽咽,夾雜畏懼,像是這個年紀孩子應該表現的一切。
“他們......他們把我綁住,塞進後備箱。”
“我不知道去哪,車開的很快,像在走上坡。”
“我只聽到他們說還要多抓幾個孩子。”
“後來他們說有警員搜山,肯定有內鬼出賣,之後他們就打起來。”
“我再看到就在河谷,他們拿刀要殺我......”
魏瑕有些發抖,看來可憐,孫海洋問了這孩子家人電話,讓人過來結算醫藥費。
“我家......沒錢,沒裝電話。”
“沒事,你好好休息,這些錢,叔叔墊付了。”
一邊搖頭,孫海洋一邊嘆息,這孩子,太可憐了。
魏瑕受傷不重,因爲自己下手有分寸,不是要害,見孫海洋要走,強撐下了病牀。
“叔叔,我想回家。”
孫海洋確認病情後,帶着魏瑕上了車。
車窗後座,魏瑕目光平靜,凝視窗外。
一路上各村喇叭播放警報,組織青壯搜山,民兵隊伍也開始巡邏,熱鬧非凡。
姥姥所在的村子大譚村在各村中間,被包圍的很好。
這一刻,魏瑕平靜,喃喃開口。
“弟弟妹妹終於安全了。”
專心駕駛的孫海洋聽到,以爲這孩子在擔心其他村子小孩,沒在意。
今日頭條,彈幕至此雲涌!
[他說的弟弟妹妹,是他魏家那幾個孩子啊!
[是啊,十二歲的他藉助一切力量,僅僅只爲保下弟弟妹妹
[他從未忘記,自己是長子!
畫面還在繼續。
清晨,山裏潮溼,還帶着霧氣。
孫海洋將魏瑕送到大譚村口,便趕着去抓捕人販子。
魏瑕虛弱行走,揹着書包,包裏裝着藥,每一步都能牽扯剛剛縫合傷痕。
姥爺家裏,弟弟妹妹還在酣睡,沒人理睬剛回來的魏瑕。
他也沒休息,推開房門,默默將之前審訊楊大勇留下證據再度謄寫一份,放在掉漆衣櫃最下方縫隙。
隨後,他面色蒼白,捂着傷口,開始書寫規劃。
去犯罪嫌疑人逗留處,包括春花招待所,老範農家樂各地保留物證,提取DNA。
保護好弟弟妹妹,必要時送走他們以躲避兇手視線。
安葬父母。
魏瑕面孔虛弱蒼白,儘管只是在書寫。
因爲麻藥消散,劇烈疼痛傳來,每個字都讓魏瑕眉頭皺起,咬牙撐着。
如今房間陰暗,十二歲少年孤獨坐在窗邊總結一切。
身後是一夜驚惶,哭泣後疲憊酣睡的弟弟妹妹。
這一刻,陽光出現。
一個瘦弱身影艱難坐明處,影子恰好遮擋住身後四個小小孩童。
三十年後,醫院病房。
五妹魏俜靈呆住,看着眼前回溯畫面,指尖無意識抓握,幾乎嵌入掌心。
三十年前,是這樣的嗎?
她想到那一天。
魏瑕燒了老房子,姥姥姥爺帶着他們四個先回家。
之後她睡得很香,外面總是傳來喇叭吵鬧聲,還有各村鎮組織民兵青壯搜山,村口設卡。
聽說是在抓什麼人販子。
自己被吵半睡半醒本就煩躁,魏瑕回來後還一直坐在那裏翻動紙張。
“原來那時候你在寫這些證據?”
這一刻,魏俜靈心緒複雜。
“可是怎麼可能?”
“你之後一個人對付那些人?”
“將我們全都送走,去對付敵人,你怎麼可能做到!”
“我不相信!”
她想到腦海中總是吊兒郎當,貪婪無度,膽小怯懦的身影。
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十二歲少年將會和如今躺在病牀上開槍拒捕邋遢中年重疊。
你內心不可能這樣堅韌。
如果真是這樣,後來你又怎麼會走上這條平庸甚至有些墮落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