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一個人抵達緬邦。
他必須要給自己的身體下指令。
這樣身體不會垮,身體才能在不見天日的煎熬中撐住。
彼時趕到這裏的,還有從北花縣一路順着魏瑕走過的痕跡追溯的主播楊瀟。
如今鏡頭對準楊國桐採訪,只拍攝他的背面,因爲緝毒警不能露面。
“我叫楊國桐。”
“我曾參與到00年緝毒大行動,在99年末,我曾經在一個滿是紋身的人身上,得到一張地圖。”
“正是因爲有這份極爲隱祕的地圖,纔有了00年緝毒行動。”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二十六年了......”
“我現在才知道。”
他聲音忽然有些悶,因爲生理衰老不可避免的佝僂背影,這一刻,拼命挺直。
“魏瑕同志。”
“畹玎邊防緝毒警偵緝隊,前大隊長,楊國桐到!”
“00年那一次,我們沒一同戰鬥。”
“這次,我和你一起戰鬥!”
這一刻,抖音,微博,今日頭條
彈幕引爆!
[魏瑕的紋身地圖,原來曾引發一次邊境震撼的掃毒大行動!他的拼命沒有白費,他真的把地圖送出來了!
[這是此次審判,魏瑕的第一個援軍,首個官方退休,但身份地位極高的援軍,現在,他們要橫跨二十七年,並肩作戰
[這場漫長且震撼的戰鬥終於打響,魏瑕的陣營,來人了!
許多觀衆看着,忽然覺得很想哭。
那個沒有上級,沒有命令,甚至沒有一個被認可的身份的二代緝毒警灰人。
就在此刻,終於等到他漫長一生都沒有聽到的稱呼。
魏瑕,同志!
記憶追溯畫面繼續。
山路,密林,大雨停了,太陽很大。
孫斌走在最前方帶路,繼續跋涉。
他們先前停留的寨子只是前哨,做爲中轉要大一些,之後的寨子都很小。
甚至僅有十幾戶人家。
有的在收割罌粟,有的則在收割水稻。
不管是毒還是糧食,似乎在他們眼裏都一樣,就堆在一旁。
魏瑕一瘸一拐虛弱喘氣,跟在隊伍後面,神情恍惚。
他忽然想到昔日。
93年,那一年,自己還小。
那是父母最忙的一年,爺爺奶奶因爲事情沒了。
很多親戚怒罵父親得罪人,和魏家索性沒了來往。
可家裏是種了許多麥子的。
沒人肯幫忙,要收麥子了,怎麼辦?
於是自己白天去上學,晚上穿着老舊校服回家,一個人摸黑收割麥子。
地裏的硬茬扎得的膠鞋磨舊的底子,鋒銳的葉片劃出許多細密的小傷口,連帶着麥芒上雜七雜八的小碎絨。
收割麥子弄得渾身很癢,很疼。
但偏偏就是這時候,魏瑕總會哼着歌,高興的不得了。
一想到弟弟妹妹在家裏乖乖寫作業,連力氣都大了一些。
月色下,麥子被收割後井井有條堆放成一條線,之後魏瑕推着小車,一點點往家裏搬運。
那時候自己衣服上全都是麥穗痕跡,臉蛋也紅潤的很。
有的麥子比自己人都高,沉甸甸的麥穗讓他笑起來,眼睛眯成月牙。
小車一次只能裝滿一半,因爲太沉重了他推不動。
回家之後,倒在倉房裏,那天魏坪生寫作業寫的抓耳撓腮,不時咧嘴傻笑,魏坪政則一個勁在院子裏騎自行車,不肯回來,最後纔不情願回家洗腳。
小央腳步蹣跚,咿咿呀呀的讀着拼音。
魏瑕樂呵呵看着,哪怕身上髒兮兮的,笑容心滿意足。
這一刻,魏瑕耳畔再度傳來緬邦人收割的聲音。
鐮刀劃過植物根莖,傳來沙沙聲。
他恍惚間回過神,看着那些細長的稻穀。
長在水田裏,帶着盎然生機。
孫斌和光頭停下腳步,準備抽菸。
魏瑕則在他們不解的眼光中挽起褲腳,一步踏入水田泥濘。
“給我一把鐮刀。”
他看着緬邦農戶,伸手。
農戶是個四十多歲的黑瘦漢子,轉頭盯着田坎上抽菸的人。
皮夾克,馬甲,刀疤遍佈,猙獰兇狠。
他有些畏懼,也帶着幾分嫌棄。
緬邦人都知道這樣的人是來做什麼的。
但他不敢不給,於是顫巍巍將鐮刀遞過去。
在他們驚慌惶恐中,魏瑕揮舞着鐮刀,動作迅速,開始收割水稻。
和收麥子不太一樣,因爲水稻都在水田。
但魏瑕不在乎,揮舞的動作熟練,很快割下大片,扎捆立在水田,繼續收割。
太陽下彎着腰的身影難得快樂,一如昔日。
這一刻的魏瑕很頑皮,他成爲了孩子。
光頭看着快樂的魏瑕手腳麻利又熟練的下地,滿意笑着。
“這小子的確出身窮苦,現在算是可靠。”
孫斌吐出眼圈,笑罵一聲。
“跟他媽小孩似的,明明是個瘋狗,有時候就很奇怪。”
瓦虎還在帶路,看着魏瑕,咧嘴笑。
“幹活很快,還挺可愛的。”
魏瑕收水稻,快樂的很,還哼着歌指揮其他緬邦農戶各自一塊範圍。
氣喘吁吁那一刻,他似乎重新回到93年寧靜的夜晚。
那時候他一個人在星空下穿着校服在黑夜裏收割麥子。
父母還在。
弟弟妹妹還在。
家也還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