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要GDP 第99節 作者:未知 姜寧去謝過少府令朱佑,禮貌的同昔日的同僚們寒暄,之後逃也?似的帶着剛領到?的官印回到?了家。 不是從前那座租來的二進小院,而是堂妹被冊封爲皇后之後,天子御賜的豪麗府邸。 姜麗娘這時候正在家,不只是她,姜滿囤跟費氏也?在,只有元娘在後院聽竇太后派來的女官教授宮中禮節,不在此處。 費氏看兒子回來,勉強露出來一個笑,姜麗娘眼尖,看出他腰間的印鑑變了:“哥,你升官了?” 姜寧默默在父親身邊坐下,好一會兒過去,才悶悶的應了一聲:“噢,正五品,還?是在少府當差。” 又覺得前廳裏氣氛不太對:“是出什麼事了嗎?” 費氏跟姜滿囤欲言又止,神色難言。 姜寧便去看年紀最小,但卻最有主?意的妹妹。 姜麗娘注視着他,慢慢說:“剛剛,劉夫人來拜訪了。她是劉財主?的伯母,她的丈夫是個四品官,也?是劉家官位最高的人。” 姜寧不明所以的“啊”了一聲。 就聽姜麗娘繼續道:“劉夫人送了一份厚禮過來,態度很是謙卑,說她的丈夫常年在外地爲官,並不知道侄子倚仗着他的聲勢胡作非爲,魚肉鄉里,還?大義滅親,要向京兆尹揭發劉財主?這些年來欺男霸女的惡行,沒成想劉財主?聽到?風聲,畏罪自盡,自己吊死了……” 劉財主?自己吊死了?! 姜寧神色猛地一震,嘴脣動了幾下,卻沒能說出話來。 今日之事,與當初劉財主?押着管事往姜家去謝罪,何其相似! 只是時移世易,劉財主?終於?也?成了別人手裏的棄子…… 姜寧也?讀過聖賢書,知道財帛權勢動人心,甚至於?他剛被妹妹上過課,講的就是歷代外戚的下場,但書上的道理?也?好,竇大將軍的死也?好,之於?他而言,都不如一個劉姓財主?的死來的觸目驚心。 他沉默了很久,然後問妹妹:“你們是怎麼說的?” 費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搓着袖子:“能怎麼說呢,就說這是劉財主?自己的事兒,礙不着他的伯父,劉太太感?恩戴德,擦着眼淚說家門不幸,叫外人看笑話了,又說劉財主?這些年在鄉里放的款子也?好,借的貸也?罷,借條全?都聚在一起燒了,從前搶奪人家家裏的田,也?都還?回去了……” 姜滿囤抽着旱菸,默不作聲。 費氏則打個冷戰,小聲跟家裏人嘀咕:“從前劉財主?叫人去搶了咱們家的東西,我心裏邊那個憋屈呀,真是恨不得變成貓咬死那隻老鼠,可?現在他真的死了,心裏邊又覺得不是滋味。不是說他無辜,就是覺得,覺得……” 她“覺得”了半天,也?沒說出到?底是覺得什麼。 姜寧卻看向妹妹:“怪道說讀書好,咱們家裏幾口子人,元娘最是清醒,麗娘最有遠見。” …… 姜寧去了一趟石家,請求何夫人替自己做媒,尋個可?靠的妻室。 何夫人先是一怔,繼而笑着問他:“大郎想找個什麼樣的妻子呢?叫我知道,纔好爲你張羅呀。” 姜寧鄭重?的拜道:“我們家是什麼樣子,師母再是清楚不過,本?來就是蓬門小戶,非要娶個出身大家的名門小姐,既不相稱,夫妻之間也?過不到?一起去,到?時候我們不快活,也?耽誤了人家。” “所以我想着,不拘門第,只求找個有見識、人品好的便是了。姜家成了外戚,以後母親免不了要與其餘命婦打交道,兒媳有見識,可?以在旁提點,又恰恰是因爲姜家成了外戚,所以才更要找一個人品好的妻子……” 何夫人聽罷,卻是將笑意收斂,定定看了他半晌,緩緩點頭:“從前只覺得你的兩個妹妹靈秀,今天一見,大郎也?已經能夠支撐門戶了啊。” …… 皇后人選的最終確定,的確叫諸多?朝臣大跌眼鏡——怎麼也?沒想到?,天子會選立一個出身農家的女子爲皇后。 這要是絕世美人也?就罷了,關鍵也?不是啊? 但是震驚歸震驚,對於?當今的操守,朝臣也?好,百姓也?好,都是持肯定態度的,甚至於?士林對此大加褒讚。 天子登基之後,不忘舊時之約,說明天子念舊重?情,一諾千金。 堅持娶出身平平、又非絕色的姜氏女爲皇后,可?見天子愛德勝過愛色,這多?難得啊! 冊立皇后的聖旨降下之後不久,便有消息傳出,姜氏勸說當今依從代宗皇帝舊例,將尚且年輕的太妃們放出宮去改嫁,當今遲疑,姜氏再三規勸,天子終於?鬆口準允。 這個時代還?沒有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本?朝有嫁過人之後入宮的皇后,甚至還?不止一個,而不只是民間,高門亦或者士大夫之流,對於?婦人的貞潔並不看得很重?,相反,鼓勵成年男女生育跟寡婦改嫁,以增加人口,纔是輿論?的主?流。 故而此事一出,馬上成爲了皇后姜氏仁德的佐證。 加之姜氏乃是當代大儒石筠的弟子,身上更是有一層天然的學識光環在——這樣一個既有德行,有才學的女子,誰敢說她不是最好的皇后人選? 再去看最容易惹禍的外戚,姜氏人口單薄,嶽寧侯在得到?封爵之後,便極少出門,而其子姜寧雖得了五品官封,行事卻如同從前一樣忠厚謹慎,這樣的外戚,誰能挑出毛病來呢! 這樣一樁十全?十美的婚事,着實沖淡了此前長安上下因竇氏倒臺而生的惶恐與不安,天子聖明,皇后賢德,朝局清明,連帶着普通人都覺得日子好像有盼頭了。 除了巴陵王。 爲國盡忠是好事,爲國發光發熱也?是好事,但是案牘勞形的滋味——誰試誰知道! 朱元璋既然起用了他,那就是真的起用,他不是把巴陵王調過去當個人形圖章用,而是真的將司農府的大權交給了他。 甚至於?還?怕司農府的人對這位年輕的上司陽奉陰違,所以特?開恩旨,把巴陵王的辦公室安在了自己隔壁。 這顯然是不合規矩的,連巴陵王都在心裏嘀咕——天子是不是前腳給他顆糖喫,後腳就找人在朝堂上彈劾他啊? 亦或者是想就近監視他? 可?是真的沒有。 天子真的就是爲了給他創造一個好的工作環境,如此而已。 巴陵王爲自己的懷疑而深感?歉疚,然後精神百倍的投入到?工作當中,以此來回報堂兄的信重?。 可?是…… 可?是! 爲什麼堂兄他能從早晨天不亮肝到?月上柳梢啊! 什麼叫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啊! 他是真的不累嗎?! 喂,假的吧! 哥你知不知道這麼幹很容易猝死啊?! 如果?姜麗娘在這兒,就能回答他:年輕人,你的問題在於?想得太多?而見識的太少。 縱觀上下五千年,在“肝”這方?面?,就沒幾個能跟你哥掰腕子的。 人家就是小時候顛沛流離,飢一頓飽一頓,青年到?中年戰場戎馬,中老年時期996、007輪番上陣,一舉活到?七十多?的! 什麼叫天選之人—— 竇敬剛倒臺沒多?久,竇敬時期留下的爛賬也?需要時間來查清,小一點的窟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但若是嚴重?到?牆倒樓塌的程度,就決計不能輕易放過了。 巴陵王先把京兆尹跟京畿附近的賬盤明白了,這才挨着順序去查地方?郡縣,河東郡、河南郡、弘農郡都沒問題,等輪到?河內郡的時候,問題來了。 河內郡誠然有做假賬的高手,但真正的強人卻都齊聚在長安,在這大司農府裏,嗅到?一絲腥味兒,就能一路找到?那條被藏起來的死魚。 巴陵王有過轉瞬的遲疑——要不要把這個蓋子掀開? 一旦掀開,又會發生什麼? 河內郡處於?中原腹地,可?不是什麼荒蕪之地,其地大族甚多?,同長安高門的牽扯更不在少數,一旦爆發出錢賦問題,必然便是通天的大案…… 躊躇只是一瞬間,巴陵王很快便定了心神,將相關卷宗收起,書就明白,帶着往隔壁去見天子。 朱元璋此時正精神奕奕的在工作,見小羊羔堂弟來了,便換上了一副親和麪?孔:“皇弟來啦,是工作遇上什麼事了嗎?” 巴陵王將手中奏疏與卷宗一道呈送了上去:“陛下看過便知。” 內侍雙手呈了上去。 朱元璋接到?手裏,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眼底殺機迸現:“豎子竟敢欺朕至此!” 朝廷在各地都建有糧倉,以做災年儲備或者軍備急需,每年當然也?會有一定量的消耗和報廢,但前提是要在適度的範圍之內纔行! 再看河內郡的遞上來的記檔——除非是糧倉裏養了幾十萬只的老鼠,否則正常損耗絕對不會虧空成這個樣子! 沒遇上什麼災禍也?便罷了,要是遇上了,卻不知要餓死多?少人! 他當機立斷道:“應該派遣天使往河內郡徹查此案!至於?人選……” 巴陵王馬上道:“臣弟請行!” 他逐一分?析利弊:“其一,臣弟乃是大司農府的長官,此事乃是職權範圍之內,其二,臣弟乃是宗室,能夠震懾河內郡人心,使小人退避,其三,大司農府臣屬衆多?,臣雖領大司農一職,卻也?並非不可?或缺……” 還?有其四他沒說。 他想公費出行,離京散散心_(:3」∠)_ 皇帝們顯然看透了他的用心,嘿嘿嘿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李元達道:“小老弟想的可?真不孬啊!” 李世民也?很驚奇:“還?有人以爲能薅到?老朱的羊毛?!” 劉徹開始由衷的替朱元璋盤算:“送別那天,老朱給了一百兩的路費,眼含熱淚的對巴陵王說,皇弟,出去想喫什麼就喫什麼,想喝什麼就喝什麼,別虧待了自己,要是有空,再幫着河內郡修修水利建建牆,撫卹一下老弱病殘……” 嬴政接了下去:“然後別忘了把沒花完的錢帶回來交賬。” 朱元璋笑罵道:“滾,正經辦事呢,咱還?不至於?摳成這樣!” 又若有所思道:“倒是這次河內之行,錢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得給他派足人手,賬面?爛到?遮蓋不住了,可?想而知河內郡究竟糜爛到?了何等程度。” 心思轉了幾轉,朱元璋調遣了一半金吾衛隨行,又許巴陵王暫且節制河內郡兵權,準允他便宜行事。 巴陵王心知此去有險惡,必然得要些保障纔好安心出發,卻不曾想天子壓根沒等他張口,便自顧自安排的如此妥當。 甚至於?,還?準允他暫時節制河內郡兵權…… 巴陵王怔住了。 他並不是第一次從這位堂兄身上感?受到?信重?了,但之前那些,又如何能夠與軍權相較? 天子以誠待他,他也?以誠待天子,謝恩之後,又主?動戳破了兩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臣弟有一事不明……” 朱元璋疑惑的擡了擡眉毛:“何事?” 巴陵王心臟熱得發燙,幾乎是哽咽着道:“陛下難道不怕,不怕臣弟在河內郡擁兵自重?嗎?” 朱元璋好像沒聽清楚似的:“怕你怎麼着?” 巴陵王:“在河內郡擁兵自重?。” 朱元璋又問:“怕誰在河內郡擁兵自重??” 巴陵王看出來堂兄在逗自己玩兒了,板着臉說:“怕臣弟在河內郡擁兵自重?。” 朱元璋發出一陣幾乎要把屋頂掀翻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