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要GDP 第192節 作者:未知 夜色已深, 街道上卻是?喧囂依舊,寶馬香車, 絡繹不?絕。 帝國的京都?是?一座能夠容納百萬人的偌大城市,能夠囊括這世間第一等的繁華,然而天子西逃,也將百官和勳貴宗親們帶到了這座稍顯偏僻的小城,這個昔年?落寞蕭條的所在,瞬間被世間榮華所充斥。 鄔二郎進了城,騎馬穿行在道路之中,只嗅得酒香入鼻、胭脂芬芳,四?處珠光輝映、絲綢奪目,恍惚間想起年?幼祖父在時,說起太宗皇帝在時之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天下儼然,規行矩步。 再去看如?今情狀,不?能不?說是?一大諷刺了! 他打馬到了李嶠府上,使人前去通傳妹妹。 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鄔翠翠早已經歇下,只是?來的乃是?她的孃家兄長,侍從們自然不?敢遲疑,匆忙前去回稟,婢女又將其從睡夢中喚醒。 鄔翠翠心知這等時候,哥哥不?會無故登門,匆忙穿戴整齊前去迎接。 事態緊急,鄔二郎也不?與她過度寒暄,擺擺手?遣退侍從,將自己今夜與九公主所言悉數告知於她。 接連數個噩耗入耳,鄔翠翠如?遭雷擊,愕然當場! 害死?母親的人,其實是?九公主…… 不?,就算九公主也只是?被利用?的一把刀子,真正操控這一切的,恰恰是?她那?看似被迫退位、形容落寞的義父?! 還有二嫂的死?…… 一股難以?言說的歉疚涌上心頭,她臉上血色全無,悔恨不?已:“我真的,二哥,他怎麼?會……” 鄔二郎強逼着自己保持冷靜道:“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翠翠,我想知道的是?——” 鄔翠翠痛苦道:“怎麼?會沒?有意義?我……” 她剩下的話甚至於都?沒?能說完,因爲鄔二郎紅着眼眶緊盯着她,忽然間擡起手?臂,劈手?給了她一記耳光! “鄔翠翠,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他厲聲道:“死?的人已經死?了,大難臨頭之際,再去說那?些懊悔的話有什麼?用??!” 鄔二郎握住她的肩頭,用?力的搖晃兩下:“沒?有什麼?比讓活着的人繼續活着更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從小到大,這還是?鄔翠翠第一次挨這個哥哥的打,只是?此時此刻,她心裏卻無半分怨憤,甚至於連委屈也沒?有,只有滿腹的悔恨與苦痛。 “對?不?起,哥哥,真的對?不?起……” 她哭着說:“我太蠢了,我也想把事情做好?的,可是?我真的太蠢了,什麼?都?做不?好?,你乾脆打死?我吧……” 鄔二郎滿腹的火氣,見狀也大半轉爲無奈,用?力鉗制住她的肩頭,一字字道:“翠翠,太上皇有沒?有跟你說過一些要緊的事情,又或者讓你替他做什麼?事?已經是?生死?關頭,要是?有的話,你千千萬萬不?要再瞞着了!” 鄔翠翠腦海中倏然間閃現出當初太上皇交給自己的那?枚玉符。 她急忙道:“有,有的!” 說着,又把這件事情講給哥哥聽。 鄔二郎只覺一股火氣直衝着天靈蓋去了——上天作證,他真不?是?什麼?喜好?暴力的人,此時也忍不?住掄圓了手?臂,又狠扇了她一記耳光! “你是?豬腦子嗎?!” 他盛怒不?已:“這種東西是?能隨便拿的嗎?!就算太上皇跟天子不?合,他也還有別的兒子呢,這麼?要緊的東西,憑什麼?要給你?!” 鄔翠翠捂着臉,喉頭跟鼻子一起發酸,想哭都?不?敢出聲。 鄔二郎有心再罵幾句,卻也懶得費這個心力,又嫌棄浪費時間,當下言簡意賅道:“這事兒你告訴李嶠了嗎?” 鄔翠翠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侷促的站在他面前,害怕的掉了眼淚出來:“我不?敢說。最開?始,是?怕他靠不?住,我感覺得出來,他雖然娶了我,但?是?並不?怎麼?喜歡我。再後來,就更不?敢開?口了,我怕讓他知道我信不?過他……” 鄔二郎頭大如?鬥,卻也無心去顧及這些小兒女心思,只抓緊問了一件事:“此次李嶠率軍出征,太上皇是?否參與其中?” 鄔翠翠先是?微怔,繼而神色大變,立時便道:“有!出發前他與我協商此事,總覺得天子不?懷好?意,太上皇便從南軍中調遣了三千人與他同行——我馬上去找他!” 鄔二郎一把將她拽住:“你有腦子沒?有啊?!” 他怒道:“大軍已經開?拔數日了,你一個弱女子帶人騎馬去追,要多?久才能追上?路上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反倒要扈從們遷就你,耽誤行程!” 鄔二郎喘着粗氣道:“我帶人過去!” 鄔翠翠看着面前血脈相?連的兄長,心中百感交集:“哥哥……” 鄔二郎卻道:“我不?只是?爲了你,也是?爲了鄔家,天子本就對?鄔家虎視眈眈,如?今太上皇也……李嶠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鄔家只怕就真是?迴天無力了!” 又軟了聲音,有些黯然的道:“父親和兄長先行,母親也去了,大嫂雖然是?公主之尊,但?到底更傾向於皇族,而非鄔家,我們再不?支撐起來,鄔家就真的完了!” 鄔二郎說:“我即刻便要出發,我走之後,你使人去接孩子們到這兒來吧。兩個妹妹和老姨娘們,也一併接過來。亂世飄零,家都?要散了,何必再去記掛那?些嫡嫡庶庶,你尊我卑呢!” 鄔翠翠眼含熱淚,一一應了:“好?,我知道了。” 鄔二郎最後看她一眼,道了一句:“保重。” …… 鄔二郎走了。 鄔翠翠目視着他與一衆扈從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再看着偏門前懸掛着的那?兩盞燈籠在月色中散發着幽冷的光,不?知怎麼?,竟莫名覺得有些心驚。 正值午夜時分,她卻沒?了睡意,吩咐婢女去取了件大氅披上,帶了人往鄔家去接人。 早在在帝都?時,所謂的禁夜便成?了一紙空文,如?今天子西逃,又有誰會將舊時規矩重新撿起來呢。 鄔翠翠到了鄔家,守門的管事打着哈欠迎上來,臉上倒是?很殷勤:“姑奶奶回來了?” 鄔翠翠應了聲,匆忙帶着人往後院去了。 鄔二郎與秦氏的幾個孩子都?還睡着,兄妹幾個在一處房裏,只是?眉宇間不?時的有些蹙起,顯然都?睡得不?甚安穩。 鄔翠翠哪裏會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她也是?失去過母親的人。 可是?到了如?今…… 再如?何懊悔,再如?何愧疚,也不?能令死?者復生了! 鄔翠翠吩咐僕婢們去給幾個孩子收拾行裝,不?多?時,院外就多?了幾雙眼睛。 兩個姨娘匆忙趕過來,衣襟上的扣子還有些歪:“來給姑奶奶請安。” 又小心翼翼的往院裏收拾東西的僕從們身上掃,臉上帶着些卑微的央求似的:“這是?出什麼?事了?” 對?於父親的這些妾侍,作爲正室夫人的嫡出女兒,從前鄔翠翠是?很不?屑的,可是?近來經歷的事情多?了,從前固有的,覺得天經地義的觀念,好?像也跟着淡了。 要是?能做正房娘子,誰會願意低人一等去做妾呢。 這兩個姨娘便是?她那?兩個庶妹的生母,之所以?匆忙趕來,大抵是?看她來接二哥家的幾個孩子,唯恐出了什麼?變故,怕她把她們母女幾個拋下吧。 鄔翠翠心裏邊悶悶的堵着,發酸,發麻,不?知道是?爲了她們,還是?爲了自己。 她如?實告訴她們:“近來府裏總有喪事,我跟哥哥商議着,都?覺得不?太好?,就想接你們到李家去住一段時間呢,也是?同我作伴。想着姨娘和妹妹們都?睡了,便也沒?有攪擾,不?曾想還是?把人給吵起來了,實在是?我的不?是?。” 兩個姨娘向來少見她如?此溫和,一時間倒有些受寵若驚。 畢竟要說從前這位小姐給她們幾分顏面,可能還是?看在老爺的份上,但?現在老爺不?在了,她們和女兒卻得倚仗嫡出的這對?兄妹過活,她反倒較之從前客氣了許多?…… 兩人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回神之後,又齊齊向鄔翠翠見禮,低聲道:“姑奶奶心懷慈悲,菩薩會保佑您的。” 菩薩保佑? 鄔翠翠有些想笑。 只是?看着兩個姨娘鄭重其事的樣子,便也就沒?有反駁,有些疲憊的笑了笑,說:“但?願吧。” …… 鄔翠翠接了鄔家人往李家去暫住,又做戲做全套,請了道士往鄔家宅院裏去做法,自己在家打着爲亡故者祈福的名義喫齋,同時關緊各處門戶,將人手?散出去,隨時打探城中風向。 慢慢的,她便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兒的地方。 天子與太上皇…… 亦或者說新舊兩派大臣之間的矛盾,正在逐漸加重。 若是?從前,這個發現只會讓鄔翠翠更加堅定要站在太上皇那?邊,每天燒香拜佛祈求天子倒大黴,但?是?現在,揭開?了這父子二人用?以?僞裝的假面之後,她深深爲此感到不?安! 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鄔翠翠能察覺到時局的波譎雲詭,但?是?卻又找不?到任何思路,她嘗試着讓自己站在太上皇這個幕後黑手?的角度來考慮整件事情,卻始終都?是?一頭霧水。 她本就不?擅長於玩弄人心,更加不?諳權術。 靈光來自於這日午後。 她忽然間想到,其實沒?必要把事情想的那?麼?複雜的。 太上皇最看重的是?什麼?? 是?權力! 爲此,他可以?殺掉寵愛多?年?的貴妃,可以?無視天子和皇后□□他最寵愛的公主。 從前她以?爲天子驟然的蒼老是?因爲失去陪伴,而如?今回頭再看,其實恰恰相?反,他真正在意的,是?失去了愛若生命的權柄! 即便那?只是?表面上的權柄! 既然如?此,天子最希望得到的,當然還是?權力! 不?是?隱藏在幕後操縱天子這個木偶,而是?再度出現在天下人面前,重新執掌大權! 可這談何容易? 雖然將一切罪責都?推到貴妃和常家頭上,但?是?誰不?知道,太上皇纔是?造成?這場動盪的根源? 錯非他是?天子,後繼之君是?他的兒子,只怕早就被拖出去吊死?一萬次了! 想要再度登基,除非天子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來。 想到此處,鄔翠翠就像被針紮了似的,猝然間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李嶠! …… 鄔二郎帶了一行輕騎,日夜兼程趕路數日,卻都?不?曾發現李嶠所部的影子。 最後連他自己也遲疑起來,勒馬停住,問扈從道:“難道是?我們走錯了路,又或者行進的太慢了?” 扈從自懷中取出地圖翻閱一遍,搖頭道:“沒?錯,我們走的正是?大軍出擊的必經之路。我等騎馬,連夜趕路,李將軍所部卻有輜重步兵,這幾日功夫,按理說早就該追上了的,如?今卻還不?見人影,委實奇怪。” 越是?沒?見到人,鄔二郎便越發忐忑。 按照他出發前的計劃,此時應該已經跟李嶠碰頭了的,然而此時此刻,卻連李嶠的影子都?沒?見到—— 一股不?安陡然涌上心頭,鄔二郎腦海裏的不?祥之感愈發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