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十二夜】
這他要怎麼向大嫂解釋,大哥也許並不是真的想喫他最愛喫的那道菜,而是意識模糊中回到了幾十年前,懷念着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還不止是少年時代,還有少年時代所遇到的“上天的啓示”,沒經歷過至親死亡與理念相悖劃開的巨大裂痕和隔閡的某個人。
水戶的眼神已經不對了,咔的一聲,完好的那一邊門框也被她掰下來。終結谷一戰後柱間病倒,她一直在努力收斂漩渦家祖傳的暴脾氣,下午的請求被扉間駁回一次就讓她很不高興,回家後柱間又這樣,扉間預感到自己一句話不對可能會被她按在地上摩擦,斟酌着說道:“大哥他應該是懷念回不去的舊時光……”
“還有舊時光裏回不來的人吧?”水戶冷冷地說,紅髮無風自舞,身周開始泛出尾獸那不祥的橙紅色查克拉,映在素色的衣服上,格外懾人。
扉間還是挺擔心再刺激下去她暴走的,勉強地“嗯”了一聲作爲回答。
水戶盯着站在廊下的扉間,碧瞳居高臨下地凝視紅眸,拳頭捏得格格響,聲音越發生硬:“他們一家長得都挺像的,那孩子,和她大伯。所以她也能找到‘對的’菌類,來做出咱們家這個熱愛消沉的傻瓜會喜歡的蘑菇雜飯,對不對?”
“……呃……”這麼多年來,大嫂對大哥的稱呼總是靈活多變,特別是在她生氣的時候。
“蘑菇雜飯?哧——”她越說越激動,直接把障子門從門槽裏拽了下來,乾脆刷刷兩下撕開,扔到扉間眼前的地面上,踩着碎裂的木框,足尖點地將其一點一點碾碎,嗤笑一聲。
扉間決定不去問她將軍何故發笑。
水戶仰起臉,昏暗的天光打在她精緻的面容上,陰影深深:“我老頭兒想的是什麼,那孩子對於老頭兒來說意味着什麼,你別和我裝糊塗!她的任務預期時間再加上路程耽誤,再有個三五天也該差不多該回來了。他心裏有數,到時候再醒來依然看不見扉錯,千手扉間,他情況你也知道,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你要他就這麼帶着遺憾走麼?”
她說得沒錯。柱間的生-命-之-光已經從風中殘燭黯淡爲忽明忽暗的一點香火,隨時都有可能徹底熄滅。也就是這些從戰爭中走出來習慣於失去與死亡的人能看得這麼開了,他們早就接受這種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後一面的日常,所以也都保留着儘量不留遺憾的習慣。
扉錯。
這個名字終究是從她口中吐出來,扉間忍不住按了按跳着疼的額角,心說這位直率爽朗的太太憋了三個月纔來找他爲“那件事”算賬,也算奇蹟了。
想起那個夢境般光怪陸離而又極盡歡愉的晚上,扉間臉上火辣辣地疼,就好像要燒起來。他有心反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現在氣頭早過去了,那是他的僅有一次的經歷,扉錯是個比他小很多歲的女孩子,發生那種事以後把她扔下不管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是男人要負責,這是毫無疑問的。
最後他保證道:“知道了,我會負責的。”
水戶雖然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太對,但並沒有抓住重點,滿意於扉間的答覆,知道扉間不會食言還是補上一句:“就算你不喜歡斑,對宇智波也保持警惕。可那是扉錯,不是別人。真要是實在派不出人手,我去!”尾獸外衣收斂起來,她開始挽起袖子收拾剛纔生氣時製造的廢墟。
扉間忽然會意過來,大哥並沒有把那天發生的事告訴大嫂,大嫂堅持要救扉錯,並不是來爲弟子打抱不平的,而是單純想要這麼做而已。綱手都會走路了,大哥大嫂都是這個年紀的人了,居然還保留着這份天真,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臥室內傳來輕微的響動,叔嫂二人趕緊放下當前的僵持,踩着一地木屑走進去探看。
躺在榻榻米上的柱間悠悠醒轉,睜開眼睛看了看水戶,又看了看扉間,對着心中酸楚的弟弟伸出手。扉間上前握住他的手,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說:“扉間,我最後的弟弟,別太早來見我。木葉就交給你了,水戶也交給你了,小綱也交給你了,羅生門和明神門也交給你了,植物園的小可愛們也交給你了,三條街上的鬥金賭館……”
如此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一刻鐘之後,扉間臉上的沉痛消失了。他努力把額角暴跳的青筋摁下去,儘量寬容地,面對正在交代顯然是事先背好的萬字遺言的柱間,低音炮咆哮:“說重點,大哥!”
談興被打斷的柱間背景音叮的一聲,陰雲籠罩。水戶晾曬很勤保養也很好的藺草上飛快地生長着大量蘑菇,三個呼吸間就將性命垂危的忍界之神淹沒。
被淹沒的退休火影碎碎念道:“讓你這麼擔心真是抱歉了啊,作爲賠罪就讓我一個人孤獨地病死在牀上吧,這也是我這個不稱職的大哥能對註定孤單一生的弟弟所給予的最後的支持和安慰了。”
扉間氣得毛領子都炸起來了。他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但是想不起這種既視感的來源,但那不重要,從這個囉嗦程度和還有心情來嘲諷他來看,大哥大概還有一百年好活!禍害遺千年!
柱間的聲音在他身後虛弱地響起:“我還有最後一個願望……”
扉間急剎車,停住腳步回頭看。
柱間對他豎起大拇指,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有生之年,喫到你的紅豆飯。”
扉間大步流星邁出門口,被斷裂的門檻絆了一下一個踉蹌,人在半空就直接飛雷神之術離開。
他需要實驗室,現在只有科研能讓他冷靜。公文和報表都不行。
是男人這時候就不能逃避現實,即使是完全遭遇無妄之災莫名躺槍的男人。
他倒是有心把肇事者揪起來質問清楚,可是當前情況下薅着頭髮喊醒她似乎顯得他很渣?那就掀被子——看着女孩子身上慘不忍睹的痕跡,身下不可描述的一片狼藉,和她更加縮成球的身體,這個男人自覺心虛,放下被子掖好被角,內心一百個宇智波斑左手鐮刀右手火焰團扇奔騰而過。
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眩暈過後又是一陣彷彿壓榨腦漿似的鈍痛,扉間痛苦地揪着自己的白短炸來對抗頭痛。他缺乏處理這種事的經驗,又覺得現在拔腿就走還是顯得太渣,而且肇事的女孩子身份特殊,不能用一般態度處理,只好坐在門口的位置閉目養神,等待她醒來,要一個解釋。
澄清一下,作爲一位真實年齡三十掛零的男人,扉間的人設絕對沒有這麼容易炸毛。但是,考慮一下現在的情況吧:他的四肢還在由於不知名藥物的餘威作用而運動不協調,頭疼得就像被他自己飛雷神斬過很多次,根本無法有效集中注意力思考,易怒是注意力不集中的典型表現。
窗紙透出熹微的晨光,千手扉間睜開眼睛,焦距重新聚攏的過程中,大腦重新開始工作。眼前的場景讓他頗爲震驚:
榻榻米還是那個榻榻米,被子還是那個被子,狼藉還是那片狼藉。狹小的房間裏沒有任何被動過的跡象,空氣中仍然瀰漫着他所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混合在一起的某種特殊的氣味,還有些許令人頭昏腦漲的甜膩的馨香摻雜其中,就和昨晚劣質的香料一樣。除了那位身份稍微有點特殊的女孩子,不在原地。
果然是天生邪惡的宇智波,不知道又使了什麼手段,悄無聲息地,在一位段數相當高的感知系忍者的眼皮子底下,脫身而出,成功消失不見。探出手指按在地面上,全力感知她的查克拉,果不其然,感知力的最大有效範疇之內,甚至揪出了幾個工作時間出來摸魚的魂淡,卻全無那個宇智波家的女孩子的痕跡。
捂着疼痛越來越劇烈的頭,反正既定事實無法改變,不如思考一下自己不小心陷入了宇智波的什麼陰謀,以及如何善後處理這件事。
房間的門被敲響,探頭探腦的忘八帶着掩飾不住的滿眼豔羨,小心翼翼地下達了催費通知:“這位……尊敬的大人,三條街上的‘一期揚屋’的振袖新造,松子格子轉告,她還沒開始正式做工,貿然當了她的‘水揚相公’,‘見面禮’與‘聘金’的價錢您看着辦。她跟着的日暮太夫,是上一年的花魁。那個,花魁的身價,可不同於一般的太夫……”
侍者的聲音隨着怒火上漲漸漸被隔絕,扉間暫停了思考,宇智波的陰謀和善後事宜都見鬼去吧,他現在滿腦子刷屏的只有一句話:
——宇智波扉錯!你給我等着!!
花了一刻鐘加工完半成品,不知道要系圍裙,所以濺了家居服一身油花的男人拿着鍋鏟,喊兩個孩子喫飯,自己則糾結於要不要去換衣服。然而等他換完衣服出來,兩個孩子還是沒出現。自帶貓耳的黑髮男人把隨手放在桌案上的鍋鏟拿起來扔進水池,拐彎抹角地轉到扉錯的房間外敲門。
沒有迴應,他擔心出了意外,一把拉開格扇,哭笑不得地看着屋裏瘋狂翻書的小姑娘,和看小姑娘瘋狂翻書看直眼了的小男孩。進去彎腰抱起士郎,敲敲小姑娘的頭,讓她暫時先放下書,去廚房補充熱量。
整座衛宮宅邸一開始就處在小姑娘的監控範圍內。愛麗遺留下的結界經過切嗣打的補丁,再配合扉錯從水戶那裏學來的封印術高級應用,早被扉錯視作安全範疇。在這個安全地帶裏存活的三個人,除了她就是兩個普通人,所以即使正全神貫注於書本,切嗣的突然襲擊也沒激起她的應激反應——歸根結底,切嗣作爲魔術師殺手,再怎麼名聲昭著,也沒有扉錯的丈夫那種在沙漠裏召喚出大瀑布的本事。
因爲身處安全環境而放鬆警惕,對於忍者來說,其實是一種少見到幾乎不存在的狀態。柱間與斑或許可以憑藉自身的現象級超強實力有這種自信,扉錯還真沒有那麼強。被切嗣叫醒的扉錯念及此處,多多少少有點不自在。纔來到這個和平的世界兩天就被腐蝕了麼?說起來,她也發現自己現在越來越思維遲鈍,精力不足容易疲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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