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愛你男身,還是女相
我一拍扶手,“說,夜裏來我侍郎府做什麼?”
“我是採花賊。”少女一說話,腮幫子便一鼓一鼓的,興許是臉上的肉太多了,“當然是來踩點採花的。”
我一聲冷笑,“採花賊會自己蹲在屋頂上偷看而不動手麼?”
“我在見習。”少女動了動眼珠。
我在椅子裏重新調整了個姿勢,打開扇子給自己降火。我伸出手指點向門邊蹲着的幾個男寵,問道:“你們相信她說的麼?”
有人點頭,有人搖頭。
我瞄了一眼自己扇子,站起身道:“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反正是不信的!”
幾步走到少女身邊,將她提起來,抖了幾抖,一顆珠子咔噠一聲落到了地上。一名男寵撿起珠子看了幾眼,送到我手裏,詫異道:“這不是大人扇墜上的夜明珠麼?”
我點頭,“正是。”
又一名男寵接着問:“爲什麼會在採花賊身上?”
我將嬰兒肥少女提溜着走了一圈,爲衆人解惑道:“因爲她不是採花賊,而是個盜賊!”
手裏的少女扭了扭身子,“你不能侮辱我的職業!”
“你哪個職業?採花還是盜竊?”我逼着瀕臨絕境的小耗子。
少女扭過頭,垂下了哀傷的眼,“你踐踏了我的人格……”
我生出了萬分之一的同情心,手裏的力道鬆了一點點。不想,小耗子竟忽然扭頭,往我手背上一咬。我喫疼,下意識甩手,反撲的耗子隨着我的甩動而在空中擺來擺去。
“大人!”梅念遠與衆男寵急忙趕上來,進行江湖救急。
援手還未到,小耗子已蹦到地上,瞬間便以移步換形的身法躲開了衆人的圍堵,眨眼的工夫已奔出門外十幾丈。
我將被咬的手背往衣服上揩了揩,去了口水,當即便也疾步出了廳門,奔入了夜色中。
一口茶的工夫,中庭裏,我再將小耗子提了起來,爲了防止她再反咬,我出手封了她頸部幾處穴道,令其轉頭不得。
“乳臭未乾的毛丫頭。”我不屑道。
小耗子認命地垂着頭,“空空願意幫大人打掃院子看守屋子,任隨驅遣,直到贖完罪,被大人放歸。”
我尋思了一番,再封了她周身幾處大穴,令其無法再使輕功無法調動真氣,纔將她交給梅念遠,“以後用她掃院子。”
解決完少女空空事件,長萱到廳裏來彙報審問刺客的情況,衆人見到長萱,紛紛退散,梅念遠亦出了廳門。
“大人,那四名刺客交代,是受蕭閣老指使。”
我手裏端着茶盅,揭開蓋子,喝了一口,慢慢道:“怎麼審的?”
“我的針刑。”
我知道少有人能捱過長萱的針刑,一枚枚繡花針刺入關節後便能自行在人體內移動,若受到外界內力的引導,則更加痛不欲生。
我放下手裏茶盅,“這幾個不怕死,必是被人收買了連後事都給幫着辦了。”
長萱不解,“大人的意思是,他們沒說真話?”
“蕭閣老即便要除掉我,也不是現在,更不會蠢到命幾個身手平平的刺客來行刺我。”我起身拍了拍長萱的肩,“很顯然,刺客們的招供是嫁禍,也是對我的警告。”
“幕後指使是誰?”
“誰要阻止我當下要做的事,誰便是指使者。”我拉開廳門,走了出去。
“那這幾個人怎麼處置?”
“關起來,放出風聲就說府裏出了人命。”
交代完後,我便要回房睡覺,走廊上遇着梅念遠。
“總管怎麼還在?”我打着哈欠,睡眼迷濛地走過去。
“千瀾還跪在後院……”
“他愛跪便讓他跪好了。”我繼續往房間走。
梅念遠跟上我,“你不打算再原諒他麼?”
“有什麼必要原諒不原諒麼?”我止步,轉身到廊柱旁,手扶着紅漆柱子,仰頭看月影變幻,嘆息一聲,“其實早就該知道,沒有誰能捱過時間的變更,沒有誰會一直在原地,更沒有誰會永不背叛。”
月色下,一片沉默。梅念遠在我身後不言也不勸。我轉過頭看着他,“你呢?”
他眼神一動,凝目看着我,許久纔開口:“如果有那一天,天下人都背叛了你,你相信,我會在你背後背叛全天下麼?”
我隔着月色看他的眉眼,笑了一笑,走向通往後院的廊子,“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
“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但我今夜說的話,至少有生之年,不會改變。”
我頓住步子,回頭看了他一眼。
月影沉沉,青衣烏髮,寒露沾衣,夜風清涼。
如果可以選擇,當年西市我與他擦肩而過,彼此不識,該有多好。
不是尊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挪步到後院,千瀾依舊跪在地上,露水也已染溼了衣衫,如歌陪在他身邊,並未跪下。
“起來吧。”我輕描淡寫扔了一句,轉身便要走。
“大人!”千瀾扯住我衣襬,聲音哽咽,“你別走!”
“不走,在這裏做什麼?”我背對着下跪的人。
“大人能聽千瀾說說心裏話麼?”千瀾再度哽咽。
“說。”
“……千瀾承認自己受不住誘惑,一錯再錯,但,千瀾對大人的情意絕對是真!”
一旁如歌笑了幾聲,“那你對我呢?每次枕邊都說我比他好,全是騙我麼?”
千瀾頓了頓,解釋道:“也沒騙你。我一早便仰慕大人,但,大人對我的寵愛又是什麼程度呢?大人從不碰我,從不與我親暱,那一夜,卻……卻與總管……”
我掙脫他的拉扯,轉身道:“你閉嘴!那夜不是你給本官下的藥?”
千瀾仰頭看我,眼裏淚光粲然,“是我下的藥,我想知道大人究竟是不是喜歡我,如果……如果我與大人共度一宵,大人會不會對我另眼相看!”
“啪”的一聲,如歌給了千瀾一個耳光,“那你與我在一起時,心裏想的可是他?”
一股涼意從我腳底升起,防東防西最不防的,就是最親近的人。若那夜,我未被梅念遠點醒,而與千瀾……
不敢再想下去。
千瀾繼續道:“也正是那一夜,大人與總管親近時,神態竟……竟似女子!大人容貌本就十分女兒相,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的是你男兒身還是……還是你的女兒相。那幾天你冷落我,如歌又對我好,我又發現自己控制不住對女人的喜愛……”
“啪”,如歌再給了他一個耳光,“原來你是拿我試探自己是否斷袖!”
我打斷二人,“既然你們郎情妻意,本官便成全你們,交還你們賣身契,你們夫妻二人離開侍郎府吧。”
“大人!”千瀾膝行上來拽住我袖子,“我、我舍不下你……”
如歌發瘋一般笑了起來,“千瀾,我就告訴你吧,你心心念念,想愛不敢愛,愛了又質疑的顧大人的真身吧!她不是男生女相,她其實就是個女人!”
我站在了原地。
千瀾僵硬地扯着我,許久回頭看如歌,“你……你說什麼?”
“門下侍郎顧淺墨就是個女兒身,男人不會來葵水!哈哈哈!現在知道她是女人了,你不糾結自己心中所愛了吧?可又如何,你能得到她麼?她能允許你去愛她麼?總管在她身邊這些年,她又何曾給過別人機會……”如歌嗓音愈來愈大。
我身後有人走來,聽步伐知是梅念遠,他從我身邊走過,走到如歌身前,“爲什麼要給自己尋絕路?”
如歌眼裏流下淚,嘴角卻翹起,“絕望的時候,只有絕路可尋,總管,你會明白的。”
她扭頭向一塊大石頭撞去,我揚起袖子將她打了回去。千瀾還在驚愕中,梅念遠也有些發呆。
如歌瞪着我,“我不會感激你。”
“兩人關起來,賣身契燒了。”我一步也不停留,回房睡覺。
輾轉反側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次日帶着男寵繼續修城門。當我頂着熊貓眼,攀上重玄門時,竟一眼瞧見國子監學正謝沉硯在城樓上搬磚砌牆。
男寵們不妨我竟突然止步,一個撞一個,哀叫一片。
被驚擾了工作的謝沉硯轉過頭瞧過來,目光清清淺淺撞入我眼中。我搖開扇子,將臉一擋,尋了條道,往旁走去。
“顧侍郎。”聲音來自砌牆的謝沉硯。
一旁的百姓見謝沉硯叫我,也都停了手中的活。
我繼續將扇子蒙着臉,“本官勤勞得很,謝御史莫非又想彈劾我?”
“再說一遍,我已不是御史。”聲音竟有些強硬。
“本官近來改過自新,萬幸聖上給了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就是好生修城門。謝御史若想找我算舊賬什麼的,我顧某人只能暫時打欠條了。”
謝沉硯放下手裏的磚頭,撣了撣衣服上的灰,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我不是御史。”
我轉頭望着藍天白雲,“至少你以前是,而且還彈劾過我,而且還不止一次,而且我這個人比較記仇,而且……”
“那是我以前的職責。”謝沉硯盯着我。
“那就是有舊怨,指不定還有新仇。”我繼續望天。
謝沉硯忽然伸手,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將我拽到陰涼處避太陽,再面對着我,“聽說你昨夜被行刺了。”
“馬馬虎虎,萬幸沒死成。”我一口紈絝語氣道。
謝沉硯忍了忍,又問:“……傷着了沒?”
我看了他一眼,見他眼睛甚是好看,便一時魔怔了,張嘴道:“一點刀傷,不足掛齒。”
他眼裏神光震動,眉頭蹙了起來,眸底千般言語萬種神情,最後化成無言的行動——一把掀起我袖子。
我白花花的手臂露在了藍天下,也露在了他眼皮底下。
他先是愣了一下,見無傷口,本該放下袖子卻沒放,本該移開視線也沒移開。
“咳!”不知什麼時候,梅念遠衣襬飄飄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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