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夷武氏滿門,掀其祖墳掘地三尺,分毫不留

作者:墨色染秋
第64章

  要說語言的藝術與陰陽之道,跪在地上的自貶爲王某的老傢伙懂,李唯自然也略懂。

  你說你家出了不孝子孫,瞞着你偷偷和武氏聯動。

  我說此處地靈人傑,不愧是高祖起兵的龍興寶地。

  說着的時候還摸着府衙正堂裏都敢光明正大亮出來的僭越之物。

  這話,要怎麼答?

  精通此道的王某自然會一招裝傻充愣,他就當是沒聽出來李唯話語中的彎彎繞繞,反而誇讚道,

  “吾皇聖明!

  誠哉斯言,此地實乃龍興之所,兵家所爭。

  今得此靈壤,陛下若運籌帷幄,則光復李唐神器、匡正天道之日,當如太阿出匣,指顧間可待也!”

  李唯一笑,終於看向了王某,眼神中充滿着期待。

  這一路來都是老實人,王某着實讓他有些‘近鄉情更怯’,想要迫不及待的殺進長安。

  果真是與人奮鬥其樂無窮。

  他能不能給後世留下‘文’這一字的印象,靠的不全是這些人做陪襯麼。

  “卿言未確。

  非‘指顧可待’,乃百有九日耳。

  天時歷數,朕已親自精算,卿宜詳察毋謬,三思再言。”

  王某一怔。

  一百零九日。

  他對數字不太敏感,但對信號十分敏銳。

  早就在上一段對話的譏諷中,王某就知道這位李唐皇帝中的腦子裏裝的不是草原上的乾料和風沙,是有些真材實料在裏頭的。

  如此,這一番話,自然也不會僅有表面意思。

  就像是先前那句裝傻,也不是完全裝傻充愣,而是反而藉此告訴帝王,

  ‘對,你說得對,這裏是太祖起兵、兵家必爭之地,你們李唐爭,武周自然也知道爭。’

  這是在規勸李唯讓渡利益,與自己做足面子,他們雙方各拿好處、各取所需,不要太過分了。

  李唯聽懂了以後,以‘109日’在點他什麼?強調了‘糾正和三思’是讓他思什麼?

  王某的腦子高速運轉着。

  和李唯相關的事情着實不多,僅一瞬間他就聯想到了去年秋日裏掀起狂風大浪的策論。

  《論閃電戰》中提及,三日破雁門,開穀倉、救災民,同時在太原一帶滯留四十日,而後……

  ‘原來如此。’

  果然與他想的一樣,李唯實在以109日點他想起《論閃電戰》中的卷三·門閥歸附。

  那可不行,這裏頭的要求,太過分了。

  他們世家,哪裏會做出這種傾盡舉族而站隊的事情?

  這位李唐皇帝,太激進、太貪心了些。

  此番‘大唐’與‘武周’的對決,在大多數世家看來,都更傾向於帝王家的政治內鬥。

  若一定要說世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那便是類似於奪儲君之位而站隊的投機者。

  站對了一步登天,站錯了也無傷大雅。

  女帝好歹是李唯親媽,他還能弒母不成?

  所以就算《論閃電戰》中措詞激進,他也並未放在心上。

  只是聽明白了李唯的提點,第一時間聯想到了‘門閥附’這一卷上,做出了思量。

  【其一,明哲保身。

  王師未至,黔首望風歸附,士族翕然應從。

  倘得僭周戕害宗室之鐵券,墨吏貪瀆之實證,許以功過相折。】

  寫作‘明哲保身’實際上是讓他們徹底站隊李唐,同時拿出武周戕害李姓宗室與酷吏等歸附武周朝臣貪墨的證據。

  他要是不這麼寫,王某確實願意這樣做來置換利益,畢竟總要死些人,才符合他們的利益,難道不是嗎?

  【其二,以糧代忠。

  若爲士族,可免其族親之過,諸事既往不咎。】

  上繳糧食倒是可以考慮些。

  只不過‘上繳免去罪過’這話說的不好聽,應當是太原王氏慷慨解囊,解唐軍腹中饑荒纔是。

  【其三,棄暗投明。

  凡陣前倒戈獻城者,依城規模賜爵。】

  ‘棄暗投明’這一條,他們佔了一半,所以他也要糾正李唯,他們不是沒做,只是家中出了不孝子孫,那能怎麼辦呢?

  家中子弟如此之多,他還能個個如犯人一般嚴加看管嗎?

  如此,大家最好各退一步,

  他們太原王氏不要某個爵位,而你也就不要計較爲何不大開城門一事了。

  畢竟這麼大個太原,其周邊士族,怎麼都不止他們一家。

  【其四,文脈贖罪。

  須禁燬僞周所編《三教珠英》《臣軌》《兆人本業》等僭越之書,獻家族藏書千卷者,可抵百人性命。

  凡私藏僞周官修書者,杖八十。私藏超十卷者,貶爲奴。】

  獻書可以考慮,而燒書則另當別論。

  只是藏書千卷換百人性命,須得換成太原王氏的功績。

  且燒書這件事,大家就走個形式最好,你不要錙銖必較。

  畢竟,萬一李唐南下打輸了,王某也可以繼續周旋說,‘這一切都是被唐軍逼迫,總不好讓他帶着太原所有人被李唐暴君屠戮了吧’。

  逼死人了,怎麼都不好看,作爲皇帝你是要珍惜自己名聲的。

  綜上所述,樁樁利益相關,

  讓他帶頭,做如喪家之犬、做斷尾求生的姿態,是萬萬不可能的。

  太原王氏乃名門望族,其分支都足以成爲一方豪強,被細分爲‘晉陽王氏’‘祁縣王氏’,更是與琅琊王氏關係密切。

  與帝王虛與委蛇可以,交換利益可以,但在自家地盤上徹底認輸,那是不可能的。

  王權更迭,世家不絕,靠的就是審時度勢、不爭義氣卻處處得利的處世之道。

  裏子是這麼個裏子,但面兒上總歸要敬重這麼個天子,不然於理不合,就是他王某的罪過了。

  於是王某一副受教了的姿態,滿臉羞愧的回答道,

  “聖訓煌煌,臣某誠當三省厥躬,戰兢如臨冰淵。

  自今以往,必恪遵廟謨之經緯,恪守戎韜之樞機,夙夜匪懈,以贊廟算。

  譬若《六韜》所云,‘將不精微,則三軍失其機’,臣敢不砥礪?

  庶竭駑鈍,以翊皇綱,則《尚書》‘勖哉夫子’之訓,斯爲臣節也。”

  這番話說完,王某悄悄打量着李唯的神情。

  見其眉頭微挑,似是滿意的模樣,便繼續道,

  “晉陽龍興之地,有女修九載,得太上感應篇精要。今王屋洞天將啓,敢請聖駕臨幸,使玄門得續漢濱遊女之緣。

  伏惟陛下德合坤載,若允葑菲之采,則臣族當效緹縈救父之誠,永守太原屏藩之責。謹奉彤管象服,待罪闕下。”

  王某的猖狂大膽,在李唯的預料之內,但真正碰見了,卻也還是略感驚訝。

  不過也是,黃巢提刀之前,這些個大老爺們,哪個知道‘老實巴交’這個詞怎麼寫,怎麼會知道饒是世家門閥被殺乾淨了也會絕?

  更何況,在世界奇妙三觀的薰陶下,這位高貴的王大人不真覺得他李唯是謀逆宵小都算好的了。

  這纔剛露出點信號,高貴的王大人就敢說給他送個女人,自入太原起的一切矛盾都不了了之了吧

  哈,若是沒經歷過武安康那番喪權辱國送人和親榮耀說的歷練,李唯是真要氣笑了。

  轟出去了幾炮,殺了一地血,叭叭了這麼久,事兒鬧得這麼大,他就是爲了要個太原王氏的女人?

  高貴的王大人這樣子商討,可不是說這份納妾聯姻的背後還會有什麼內部交易。

  這就是息事寧人,再談得上籌碼的意思。

  一個妾,她得修得什麼無量正果,其分量足以抵得過金銀千萬、藏書千卷、糧食滿倉?

  說是‘玄門漢濱遊女’,就真把自己當仙女了啊。

  再說,後宮收誰也不收太原王啊,這不僅僅是政治考慮,於行爲來說也不檢點。

  李唯活絡的內心,是他如今還十八的年輕荷爾蒙,精準控制的面部表情動作,是熟練度與日俱增的城府。

  李唯依舊面色和藹,摸索着虎皮毛的動作不變,可他下述說出來的話,卻字字珠璣,讓在場所有本來從容淡定的王氏子個個尷尬乃至羞憤了起來。

  “朕實爲爾太原王氏門風憂矣。

  昔先帝高宗元妃出爾族,今女帝外侄、諸武氏宗族之婦,乃至朝中酷吏奇才,竟皆爾族東牀。

  今復欲進獻,噫!

  爾太原王氏,豈欲爲天下司合巹之職耶?

  不若代代主母必有祕術相授,竟效《周禮》‘仲春會男女’之制,將閨閣明珠作瓦礫拋擲?”

  能忍,是王某至今能成大事,能使太原王氏子仍在朝中任高職的緣故。

  因爲只要王氏的財富、名望依舊在,這些皆可拋。

  詆譭他的,都是羨慕嫉妒恨。

  不然,怎麼慘死個王皇后,還會對武氏搖尾乞憐。

  王皇后的父親被女帝下旨改了姓氏,不是王家人所以就無所謂了?

  誰知道呢。

  人在他眼中都是個待價而沽的物件。

  這是掌舵人最正確的心性,可卻是在封建王朝統治下最不該存在的‘小王’。

  王某顯然是不理解李唯的。

  他雖然被罵的確實有些尷尬,但他老臉上並未出現任何的負面情緒與不滿。

  反而是,眼眶一紅,捂臉一失語,再開口就是略顯失態的頓首泣血,

  “陛下天語錚錚,直如錐心刺骨。

  統攝闔族之務,豈‘非黑即白’可斷乎?

  浮生若寄,唯有斂衽屏息以苟全。

  今臣髡首霜鬢,猶效《莊子》‘雁行避影’,惶惶若喪家之犬。

  哀我人斯,惟陛下垂鑑焉。

  臣雖駑鈍,尚知括囊無咎,伏惟聖慈矜察。”

  李唯聽得頻頻點頭,更是略感惋惜的哀嘆一聲,道,

  “卿言甚善。

  朕御宇牧民,不過烹小鮮耳。

  然卿等荷廟算之勞,猶庖丁解牛,目無全牛而刀刃若新發於硎,何其劬勞哉。”

  我治理天下百姓,不過是像烹飪小魚一樣罷了。

  你們卻承擔着朝廷重任,真是辛苦啦!

  有公式講話就是快。

  雖然不懂鳴式的嘲諷,但不妨礙王某聽出李唯的陰陽怪調,只是這又如何?

  他剛準備應下這份功績,便被李唯打斷了。

  有些時候,跟你虛與委蛇五分鐘,是給史官一點記錄時間,而不是我真的受制於你,不得不與你講求利益、謀求共和。

  鑑於在目前軍事水平下,太原王氏的開價已無大唐接受可能性。如果太原王氏後續對李唐繼續加徵條件,李唐將不予理會。

  抱歉啊。

  你的時間結束了。

  “卿老矣,猶爲闔族所累,朕實不忍。

  駐蹕太原本爲平北邊事,今以爾族爲始例,大善。

  自今而後,太原王氏不復存焉。”

  此話一出,短暫的三息鴉雀無聲後,滿堂譁然。

  然王富貴一聲尖利的“肅靜”使侍衛拔刀,所有王氏子不得不噤聲。

  “循《大唐律》,條陳爾等罪狀。

  第一宗:僭越逾制

  第二宗:貪贓枉法

  第三宗:管教失職

  第四宗:欺君罔上

  第五宗:指斥乘輿

  第六宗:通敵叛國

  第七宗:謀反大逆

  如此七宗大罪,罪無可赦。

  劉順?依照大唐律例,該當如何,便如何。”

  本來還有什麼男流放、女沒官爲奴的可能。

  只是自第四宗罪起,樁樁罪過都是‘十惡重罪’不適用於士族‘八議’‘請減贖’必從嚴懲的特殊大罪。

  說這麼半天是圖你們家一個女人的?

  不,是圖(屠)你們滿門的。

  《新唐書·卷一百十五·逆臣傳》載:太原王氏宗主入對,移晷之間,倨色倨辭,竟以族望驕主。語涉僭越、辭多悖慢,帝震怒。

  “劉順,傳朕旨意,凡參與懲處太原王氏者,皆續對照氏族譜謹慎對待,若出分毫差錯,提自家父兄頭補過罷!”

  唐代法律在實踐中往往‘刑不上大夫’而‘罰止其身’,李唯沒去糾正這種大事化小的風氣,畢竟茲事體大,若改了風氣,誅連太原王氏九族,那實在是太多了。

  王氏外嫁女,若是有那個想要復仇的氣節,便是再連坐另一家的九族,李唯也翻了族譜,一個個盯着就等着抓典型。

  單純的暴不能制暴,但不能沒有暴的改革是不會貫徹到底的。

  就算是行黃巢之事,李唯也不會再埋下文人把朝廷當公司‘我尋思我可以跳槽’的思想。

  新的情況需要新的法度支持,恰好李唯略懂法律。

  士族殺與不殺,根本無傷大雅、端看他的心情罷了。

  李唯所求‘體面’,所以他會爲了後世史書記載中的‘體面’,給與世家虛與委蛇、利益互換的機會。

  太原王氏太貪婪、太迂腐、太愚蠢,所以他沒有機會了。

  王氏子的哀嚎、爭辯,已經不在李唯的考量當中。

  入太原第一劍,本不想先斬王氏的,但既然你湊上來了,那順便也無妨。

  順序什麼的這樣安排倒也剛剛好,不然還顯得武氏有多重要一般。

  陰差陽錯的,這個格調奠定的不錯。

  李唯起身,這一次嘴角勾起的笑容是真心的,

  “更衣,着甲,去文水。”

  “遵命。”

  他在入太原的時候已經分派兵,圍了武氏宗族所在的縣。

  武氏不小,在當地也算名門望族。

  這個世界雖然有bug,但總能奇奇怪怪的跑起來。

  就比如說,原著裏涉及到的,說女帝與自己的兄弟一家在長安顯赫。

  但史實中的武家也依舊窩在太原,大部分的族親打着女帝的名號耀武揚威,但要去中央如何如何發達,卻也是沒有的。

  黃龍纛再一次的豎起,李唯巍巍蕩蕩踏着馬,來到了已經被對照着族譜擒拿在地的武氏人面前。

  一個氏族的人能有多少。

  一排十二人,武氏這種依靠女帝才正式上桌的,也能羅列出十餘排。

  李唯親臨刑場,圖的自然不是爽快。

  果然,便有一老者,見他來此高高在上之態,便怒斥道,

  “爾不仁不義若此,竟欲刃及母族,逆天悖理之徒!豈不畏天道昭彰,報應不爽乎!

  體膚皆稟於親,爾悖母德,豈有善終!”

  說得好啊。

  李唯朗聲迴應道,

  “朕聞之,體髮膚骸,皆承二儀,父精母血,萃以成身。

  今欲反哺於母族故地,何惜之有?”

  說罷,李唯當場拔劍,毫不猶豫的斬自己左臂半塊血肉。

  霎時,血液迸濺狂涌,輕甲下的明黃色衣衫驟然被鮮血染紅,血流如柱,滴答滴答。

  從旁侍衛、軍士、乃至與武氏無關的百姓無一不驚呼,跪地叩首高呼,

  “陛下息怒!!”

  “陛下珍攝龍軀!!”

  “郎中!!速請郎中!!”

  而自行割肉放血還母的李唯,依舊騎在馬上身形未曾動搖,抿着嘴,沒有呼出半分痛意,而是朗聲繼續下旨道,

  “逆天武氏,戮我宗室,戕戮元勳,僭竊神器,傾覆九鼎。

  此等妖孼,豈容於皇天后土!

  諸將士聽令,即刻行刑。

  夷武氏滿門,掀其祖墳掘地三尺,分毫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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