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人
“庄先生待我恩重如山,父亲临终前让我随先生姓氏。”
“先生一生教学,无儿无女,养了无数弟子,如今又养了我,我为他们侍奉香火,也报答不了恩情。”
厅内年轻的女孩子讲述自己的来历,她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并无半点娇怯。
东阳侯夫人点点头:“這是应该的。”又回想了下儿子信上的內容,“你叫庄篱?”
年轻的女孩子垂目,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母亲唤我篱娘就好。”
东阳侯夫人默念了篱娘两字。
“你与景云…..”她迟疑一下說。
庄篱抬起头,对东阳侯夫人深深一礼:“世子对我恩重如山。”
恩重如山,夫妻之间可不能论這個,她也不觉得一個只听過几天课的老师,能让她儿子恩重到以身相报。
东阳侯夫人看着這年轻女孩,她很想直白的问,是不是你们师祖孙设了局,让景云无可奈何。
但又想,儿子年纪不大的时候,在喜怒无常的先帝,行事诡异的妖后面前也能全身而退,怎能在一個偏远之地的书院老师手裡翻船?
更何况,有什么能威胁到东阳侯世子?
要說色迷心窍……东阳侯夫人再看一眼這年轻女孩儿,觉得說她被景云色迷心窍還差不多。
罢了,還是等周景云回来再问吧,自己的儿子什么都能问什么难听话都能說,媳妇么,到底是外人。
东阳侯夫人說:“百年修得同船渡,這也是缘分,景云信上說了,他還有事务要忙,暂时回不来,先送伱回来,你也别怕,家裡有我。”
庄篱再次施礼垂首:“有世子安排我安心。”
虽然短短几句,东阳侯夫人也看出来了,這女子的确不怕,她的言语虽然恭敬,但也很疏离,沒有卑微讨好也沒有战战兢兢。
不像是做人家媳妇来了,倒像是做客。
东阳侯夫人莫名想起先前的儿媳,定安伯家的小姐,那才是媳妇,想到定安伯,她的头隐隐疼了疼,這莫名其妙的续弦进了门,少不了要跟定安伯家說一声,也少不了一通麻烦。
定安伯一直想要再续亲,嫁過来一個女儿。
這些年她一直咬着景云对三小姐情深难忘,拒绝议亲,现在周景云突然带回個续弦,怎么跟定安伯家解释?
“景云還沒回来,你是现在见家裡人,還是等他回来一起?”东阳侯夫人也不想多寒暄了,直接问。
庄篱道:“我回来已经惊动家裡人了,不见不合礼数。”
想到這個东阳侯夫人再次抱怨儿子,何止惊动家裡人,他自己不回来,但让這女子沿途落脚都是打着东阳侯府世子夫人的旗号,整個京城都惊动了。
多少人家急着看热闹。
东阳侯夫人站起来:“好,那就跟我来见见吧。”
……
……
桂芳斋是东阳侯夫人的书房以及处理家事的所在,日常的住处则是在隔壁。
這裡五间上房,黑漆落地柱,雕花窗棂,院落裡有参天大树,藤曼花架,廊下养着五六只鸟儿跳跃鸣叫。
东阳侯夫人带着庄篱走进来,接過婢女红杏捧来的锦帕擦手,再喝一口热茶,摆手拒绝了捧来的点心。
“侯爷呢?”她问。
许妈妈忙答:“先前已经去问過了,在齐家吃酒,晚间才能回来。”說罢再看一眼旁边的庄篱,“侯爷說知道了,让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早再见吧。”
当许妈妈看向她的时候,庄篱就垂下头,待听了這话,屈身施礼:“是。”
這样看還是懂礼数的,东阳侯夫人心想,但旋即又自嘲,她现在已经只求這点了。
“让其他人都過来吧。”她对许妈妈吩咐。
东阳侯府家裡人丁很兴旺,這是庄篱看着屋子裡的人的第一個念头。
东阳侯夫人身边站了五個年纪不等的妇人,這些是东阳侯的妾室,另有三男四女,是东阳侯還未成亲子女。
在许妈妈的指引下,庄篱一一与诸人见礼。
东阳侯夫人只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出嫁了,另外還有两個庶子一個庶女也成家了,不在侯府。
“他们都在外地,消息太突然,一时也赶不過来,我已经给他们去信了,等過年的时候回来再见。”东阳侯夫人给庄篱說。
听到這裡时,有女声响起“啊,母亲,那世子哥哥和新嫂嫂不举办婚礼了嗎?”
庄篱看過去,见是最小的那位庶小姐,今年七岁,唤九娘。
周九娘话出口,就被身后的妾母拉住示意不要多嘴。
东阳侯夫人倒沒有发脾气,对周九娘笑了笑:“要等你哥哥回来再商议,他不回来,新娘子一個人也不能办婚礼啊。”
周九娘便高兴地点头:“我等着吃哥哥的酒席。”
妾母再次捶了她一下,嗔怪“家裡也不缺你席面吃。”
东阳侯夫人沒有再接這個话题:“人到了家,慢慢熟悉吧。”示意大家散了。
妾室们带着子女们施礼告退。
一行人走出去院子裡脚步杂乱,夹杂着周九娘的声音“新嫂嫂怎么沒给我见面礼?”
屋子裡的婢女仆妇脸上神情古怪,庄篱神情依旧,并沒有丝毫尴尬。
东阳侯夫人心裡略有些尴尬,也是她疏忽了,但谁能想到這女子什么都沒有,就算是客人也知道带着见面礼吧。
也不能怪她疏忽,突然送回来一個媳妇,她疏忽也是应该的。
当婆婆的能让她进门已经算是给脸了。
其他的脸面当媳妇的自己挣吧。
“让景云屋子裡的人进来吧。”东阳侯夫人說。
脚步响动,有一個挽着妇人鬓的女子带着一個婢女走了进来。
“见過夫人。”她恭敬施礼。
东阳侯夫人道:“這是你的新夫人。”又给庄篱說,“這是景云的姨娘,梅姨娘。”
梅姨娘忙对着庄篱跪下,许妈妈捧来茶。
庄篱看到梅姨娘大约三十岁,圆脸富态。
“是景云自小身边服侍的,成亲之后抬了姨娘。”许妈妈在旁笑說。
庄篱沒有說话接過茶喝了,依旧沒有礼物。
梅姨娘当然不会像九岁的孩子那样追问礼物,站起来安静侍立。
东阳侯夫人问许妈妈:“住处都收拾好了嗎?”
许妈妈說声收拾好了。
這是要逐客了,站在梅姨娘身边的那個婢女笑盈盈說:“夫人您放心,我們会好好侍奉少夫人。”
虽然是個婢女,东阳侯夫人听到她說话,脸上浮现笑,還点头說:“你做事我放心。”
庄篱不由看了眼那婢女,见她二十三四年纪,细眉瓜仁脸,清秀俏丽。
察觉到庄篱视线,她看過来,眼神毫不畏怯,含笑說:“少夫人我們過去吧。”
庄篱垂目对东阳侯夫人施礼:“媳妇告退了。”
东阳侯夫人点点头,让许妈妈代她送出去,看着人离开了,她靠在椅背上吐口气。
黄妈妈忙给她捶打肩头。
“人我是接了,但接下来日子怎么過,我可不管。”东阳侯夫人說。
黄妈妈连连点头:“不管不管,日子本来就是靠自己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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