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私說
五年前,皇帝病重,蒋后闭宫门拒百官,宰相朱兴建,大将军李成元,簇拥长阳王,率领千牛卫百余人冲进皇城,当场击杀蒋后,皇帝封长阳王为太子,次日皇帝驾崩,长阳王登基为帝。
蒋后乱政至此结束,新帝大赦天下,但在大赦天下的同时清除蒋后余孽,這件事便由当时助力长阳王杀入皇城的千牛卫直长张择负责,当然,张择也不再仅仅是個小直长,被新帝委任为御史,另新设监事院,张择监管,专查蒋后造成的冤案,拨乱反正。
虽然监事院本意是为了洗冤,但在张择手裡则成了专查蒋后党羽。
這几年多少王公贵族被张择揪出与蒋后牵连,抄家灭门。
蒋后当年是有很多奸佞结党跟随,也有很多人是无奈屈服,更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无妄之灾。
但在张择手裡皆是罪不可恕。
年初朔方节度使白循被张择查出家中藏有蒋后做的画,白循說是当年觐见蒋后赏赐的,他不能不接受,且白循的女儿是长阳王的宝林,如今封为贤妃,白循可以說是皇亲国戚。
但在张择手裡,依旧被定罪为追念妖后,不满今上,意图不轨,判为谋逆大罪,白循及其子问斩,女眷沒入教坊司,族人皆为罪奴流放。
宫中的贤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打入冷宫。
张择還杀上瘾了,处理完白循的事,也不肯回京,請了圣命在地方纠察,所到之处风声鹤唳,青州太守听到张择要问话,惊惧之下先服毒自尽了。
這么說张择已经到了周景云所在的地方?
“他,他是冲我儿去的?”东阳侯夫人脸色煞白說。
东阳侯忙道:“不是不是。”想到自己刚收到信看儿子提及這件事也受惊地站起来,便安慰妻子,“夫人别怕,我們历来谨慎本分,我早早卸职,景云也外出为官,与那蒋后一党毫无关系,清清白白,他寻不到由头。”
话虽然這样說,但要寻对于那些擅于构陷的人来說,找由头的办法多的是。
东阳侯夫人双手攥着发白:“那他要干什么?”
东阳侯叹气一声:“他說了一句玩笑话。”
這玩笑话是:“周世子至今尚未再成亲,莫不是等着陛下做媒赐婚?沒错,只有這样才能配得上周世子,毕竟周世子先前的婚事就是先帝赐婚。”
听到东阳侯的转述,站着的东阳侯夫人声音颤抖:“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說景云的亲事跟蒋后有关?那可是胡說八道,定安伯跟先帝是远亲,這件事就是先帝做主的。”
或许是提及先帝,东阳侯神情有些怅然:“那时候先帝還很喜歡见我們這些老臣,直到那蒋氏魅惑迷了先帝心智…..”
东阳侯夫人嗐了声:“侯爷,不是追忆先前的时候。”心裡哼了声,一個从兄弟们中杀出来抢了皇位,又稳坐江山几十年的帝王,如果不是自己先失了心智,又怎么会被美色所惑?分明是先帝先糊涂荒唐,蒋氏才有机会爬到大周朝臣们的头顶上作威作福。
如今提及過往也有些危险,东阳侯收起了遐思,看着妻子惊惧不安的神情,忙說:“不用怕他這個,景云先前的亲事是先帝钦赐,如今皇帝因为当年逼宫,不想史书上留下污点,一心要孝顺,虽然挖地三尺也要报蒋氏乱政之仇,但涉及到先帝的事,并不会碰触。”
說到這裡脸色肃重。
“景云担心的是皇帝真要给他赐婚,张择這些人在其中捣鬼,你也知道如今朝中人事复杂乱纷纷,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万一被他们撺掇陛下给了不合适的人家,同意了咱们日子不好過,不同意就得罪了皇帝。”
东阳侯夫人听懂了,喃喃說:“所以景云才立刻在外成了亲?”說着眼泪落下来,“還哄我什么秀雅绝俗,出尘不凡,一见钟情。”
东阳侯忍不住笑了:“儿子這是怕你难過。”
“我能不难過嗎?”东阳侯夫人哽咽气道,“我儿這般,却被迫娶了這么個人,真是命苦。”
“我倒觉得挺好。”东阳侯說,“咱们在京城门当户对人家裡挑选,也是麻烦多多,再說了,這庄氏也是读书人家出身,就是家世单薄了些。”
那何止是单薄,是孤女,东阳侯夫人心裡說。
“景云說了,這辈子只念着陆氏。”东阳侯說。
儿子是說過這话,颇有一辈子不再娶的架势,不過当时看到母亲吓白了脸,便又不再說了,虽然這些年也不拒绝她挑选,但也从未松口,东阳侯夫人喃喃几句什么。
东阳侯接着說:“有個妻子就行了,娶妻不就是为了传承家业,娶了這個妻子,能生养子嗣,景云的前程也稳了,這就足够了,我們家训不靠姻亲壮家门。”
看着妻子闷闷的神情,便又补了一句。
“将来你再给景云挑选個良妾不就好了?”
东阳侯夫人眼睛一亮,景云身边只有一個妾,也不像個样子,是個通房抬起来的。
景云的身份娶正妻麻烦多,但纳個妾就简单很多,虽然是做妾,但以东阳侯府的身份挑個家世好相貌好才情好的良家女子不在话下。
东阳侯夫人眼中的阴霾散去。
东阳侯便說:“庄氏伱就不用理她,让人看着别出笑话就行。”
东阳侯夫人笑着說知道:“侯爷放心吧。”
看到妻子笑了,东阳侯也松口气,儿子在信上說了,让他安抚母亲,母亲挂念儿子,必然对這個儿媳不满意,他是为了自己和侯府的前程,庄氏并不知道,虽然是孤女,但也正因为是孤女性子孤傲,万一婆媳两個闹起来,引来京城人注意,让有心人寻到麻烦就糟了。
其实他觉得婆媳闹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媳妇受点委屈更是常有的事,当人媳妇的难道還敢闹?闹也不過是個给自己找個忤逆不孝的罪名。
景云這是太小心谨慎呢?還是对這個庄氏有点在意?
……
……
此时的庄氏正在见世子院裡的管事妈妈。
许妈妈在把大家叫過来后,就借口东阳侯夫人這边离不开告退了,很明显不想帮庄篱镇场面。
因为世子常年不在家,再加上成亲時間短,這边人不多,一共有两個,陆妈妈,魏妈妈。
“世子沒成亲前一直在翰林院读书,等成了亲,一切便由先世子夫人安排。”穿着蓝绿袄裙,年约四十,圆脸小眼的陆妈妈一脸淡然地說,“先世子夫人不在了,這些年规矩也沒变,您看有什么不妥,尽管吩咐。”
庄篱神情平静:“我刚来,你们先各司其职,如有不妥再說。”
新世子夫人很好說话。
退出院子的陆妈妈却气的咬牙。
“如有不妥她待怎样?将我們赶出去嗎?”陆妈妈說,旋即冲着庄篱所在的方向呸了声,“她以为她是谁?也配来我跟前摆架子!”
魏妈妈笑了。
“不管她原先是谁,什么出身。”她說,“现在是世子夫人,咱们是這個院子的人,她自然做得了主。”
陆妈妈吊起的眉角放下来,叹口气說:“我自然知道這個,這是世子所爱,我会敬重,我只是,太突然了,想到了先少夫人,一时心裡难過。”
先前的世子夫人也是世子所爱,要不然也不会這么多年不续弦,当然,沒有人真想要世子一生不再娶,但陡然间有了新欢,心裡滋味也有些怪。
“别想這些了。”魏妈妈轻声劝慰,“如今来了新人,咱们就当新来当差吧。”
陆妈妈嘀咕一声:“我看這日子要不安稳了。”
魏妈妈笑說:“要想日子過的安稳哪有那么容易,就连侯夫人也是熬過来。”她看着内院,“进了门日子才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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