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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传告

作者:周景云庄篱
第60章传告

  因为今日要进宫见皇帝,周景云简单吃了口早饭就出门了。

  天色尚早,御街上人不多。

  监事院的门口更是人迹罕至。

  与其他人的退避不同,周景云径直迈进去,让门吏通传见张择。

  张择正在吃早饭,见到他笑說:“正要让人去找世子,世子竟然先来了,我們這算不算心有灵犀?”

  周景云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话,只施礼道谢:“多谢中丞,我家的事解决好了。”

  张择一笑:“怪不得昨天半夜定安伯往我家拉了三车东西。”

  周景云感叹:“能花钱买来的都是好运气。”

  张择哈哈笑:“世子說得对。”

  周景云也不再多留:“我這就进宫面圣。”

  面圣么,张择含笑說:“那就不耽搁世子了,待世子高升了,再与你庆贺。”看着周景云要走,想到什么又唤住,从桌案上翻出一张卷轴递给他,“這是我們监事院新出的缉捕文书,世子多在外地行走,拿着看看,万一眼熟,可是大功一件。”

  缉捕文书?周景云接過卷轴打开,一個女子的面容呈现。

  画像线條简单,眉目也并不清晰,看上去似是随意勾勒。

  不過仍能感受到這是一個美人。

  說是缉捕文书,但沒有写人犯的詳情,甚至连名字姓氏年龄都沒有。

  “此犯逃走必然隐名埋姓,写不写名字不重要。”张择的声音淡淡传开,“且還会打草惊蛇。”

  原来如此。

  周景云点点头:“的确该如此。”在抬起头看向张择,“目前看并沒有印象,我记下了,希望能助力中丞。”

  张择的视线一直看着他,笑眯眯点头說声好,目送周景云走了出去。

  看到海捕文书的瞬间,周景云沒有异常的反应。

  本也不可能指望這就能找到线索,只是他谨慎习惯了,任何一人都不放過。

  门外有官吏抱着一個匣子进来:“中丞,這個月的铜匦密告整理出来了。”

  张择看了眼官吏打开的匣子,皱眉:“怎么這么少?当年蒋后手裡的铜匦密告一日就有這么多,难道在世人眼裡,我不如蒋后的那些酷吏嗎?”

  张择的声音不大,說话时還带着笑意,但就是這笑让人遍体生寒。

  送来密告的官吏战战兢兢。

  “中丞這段日子沒在京城。”他机灵地說,“大家只想等你回来。”

  這样嗎?张择似笑非笑,眼神阴沉,一语不发,厅内气氛凝滞。

  “中丞。”另一個官员想到什么,忙从袖子裡拿出一封密信,“余庆堂投来的密告,必然是大案。”

  余庆堂是京城一家典当行,最初的东家是范阳卢氏,国朝更迭,盛衰起伏,主人也几经易手,到了大周已经成了一间很普通的门店,东家也不是名门士族,而是一位叫蔡松年的商贾。

  原本也不起眼,不過随着新帝登基,监事院重启密告铜匦,余庆堂在张择這裡有了名号。

  它时常投来密告,告的還都是权贵望族,且不是那种听說說過什么话之类风闻告事,而是有详细记录,什么人什么时候在哪裡說了什么,身边有什么人在,甚至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茶都有,更严谨的還有此人往来账目,隐秘田产。

  比监事院密探探报的還要详细。

  按照這样的举告,一抓一個准,一抓一串,省时省力。

  這可不是一個典当行能做的,但张择查了一番,也沒查出背后藏着什么人,蔡松年也再三表明自己想为张中丞耳鼻眼,搏一個百年基业不可取代。

  是,沒错,新帝新朝堂,新机会,余庆堂這么做,张择也能理解。

  既然想要当他的走狗,他张择就用呗。

  等将来余庆堂无人可告的时候,他就把它处置掉。

  张择伸手接過密信打开,挑眉呵一声:“這可是一條大鱼!”

  侍从便探头来看,也神情惊讶。

  “姜大同姜少监!”他說。

  姜大同虽然只是個从四品的殿中少监,但在皇帝跟前的地位不一般,当年皇帝還是长阳王的时候,姜大同就与之结交,且多有扶持相助。

  长阳王多次在姜家借宿避祸,长阳王登基为帝后,有次宴席上姜大同喝醉了,皇帝還让他睡在自己的榻上,有御史指责姜大同失仪冒犯,皇帝维护說当年他睡姜大同的床沒人指责,那此时此刻也沒人可以指责姜大同。

  扶持长阳王登基的宰相朱兴建,见了姜大同也要客气几分,免得姜大同在皇帝跟前吹了枕头风。

  密信上說,這位能对皇帝吹枕头风的姜大同的妻子,出身京兆杜氏,有着家传的养花技艺,当年蒋后举办過一次冬宴,宴席上百花齐放,令人叹为观止,认为蒋后天生异象,于是蒋后更加独揽大权。

  其实這百花就是杜氏私下赠送的手艺。

  密信說蒋后问杜氏要什么赏赐,杜氏便给家中女儿求一门好姻缘,希望能嫁给仅次于太子的三皇子,广平王。

  但沒想到广平王不久后因为密谋逼宫败落,仓皇逃离,死在半路上,连王爷的封号也被剥夺了。

  张择看的津津有味,又挑眉:“這等宫廷私密之事,余庆堂都能打听到。”

  人脉或许是宫裡的老宫人,也可能是私藏了蒋后被斩杀后,害怕新帝血洗逃亡出去宫人。

  侍从若有所思:“這么說的话,虽然杜氏沒能通過蒋后攀上皇室,但通過女婿姜大同做到了,也算是得偿所愿。”

  說着眉眼兴奋。

  虽然看起来与姜少监无关,但按照夷三族的习惯,他也要倒霉了。

  “姜少监会不会杀妻表明与岳家不共戴天?”

  张择一副也想看看的神情,但下一刻又略带遗憾。

  “皇帝当皇子的时候备受磋磨,极少信任他人,姜少监是难得的一個,处置姜少监容易,但也容易伤到陛下。”

  陛下会觉得伤面子,除了恨姜少监,還会忌恨他這個查案子的人。

  他是要通過诛杀蒋后党取得皇帝的信任和依赖,并不是不管不顾乱杀一气。

  “留着以后再說吧。”

  张择将密信收起来,沒兴趣再看其他的密告。

  “你们挑一挑,选几個有钱的,陛下日子過得太节俭了,咱们要为陛下解忧。”

  官吏们忙应声是。

  张择指着桌案上的缉捕文书。

  “還有,把這個缉捕文书给余庆堂也送一份,给他们一個为我效劳的机会。”

  秋日明媚,一位年轻小郎君疾步而行,似乎很厌烦這秋光,用袖子遮着头脸,一头闯进一间典当铺。

  典当铺门小柜台高,将秋光隔绝在外,充斥着阴暗灰败之气。

  年轻小郎君站进来,却长舒一口气,如鱼得水,松开衣袖,舒展了身体。

  而他的出现也让阴暗的店铺裡瞬间明亮。

  就连站在店内脸色阴沉的一個官员都被晃了晃眼,但不待多看两眼,那小郎君先盯上他。

  “哎呦,這位官爷怎么进当铺了?”他喊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官职如何?出身哪裡?說出来看我能帮忙不?”

  问别人有为难之处,听起来很热情,但又问出身官职,似乎帮忙要看身份,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对话。

  果然是行事乖张的连李大将军都不放在眼裡的纨绔子弟。

  官员冷冷看着他:“上官小郎,某官职低微,出身贫寒,沒有资格登你的楼船,就不用你帮忙了。”

  对于别人认得他,上官月沒有丝毫惊讶,带着几分得意。

  “那真是遗憾。”他笑說,“祝官爷飞黄腾达。”

  等飞黄腾达了再来登他的楼船嗎?

  這到底是恭维呢,還是羞辱?

  官员阴沉的脸色更阴沉了。

  店伙计忙在旁說:“上官小郎,這位是监事院的宋录事。”

  那可是张择手下。

  虽然只是個绿袍录事,但被盯上很是麻烦。

  皇子公主在他们眼裡也不是不能惹。

  店伙计急急推着上官月往内走。

  “东家等着呢,你不是嫌弃白天做事不方便,影响你睡觉,你早点勾了早点回去睡。”

  上官月說着“急什么啊”“哎,监事院的人来你们這裡做什么?你们不是要被封了吧?”“那我的钱可要立刻拿走。”之类惹人讨厌的话向内去了。

  宋录事视线冷冷盯着,让转身回来的店伙计都不由打個寒战。

  “宋录事。”他陪笑着說。

  宋录事眼神探究:“上官驸马就這一個宝贝儿子,還会沒钱花进典当行?”

  店伙计忙說:“楼船上赌徒们抵押的货物,他拿来我們這裡典当。”又补充說,“活当用不了多久就变成死当,他就会来清账。”又主动說,“他在我們這裡有账目记录,您要不要看一看?”

  原来如此,宋录事释然,对一個外室子的账沒什么兴趣,摇摇头:“东西我送到了,中丞等着你们好消息。”

  店伙计连连点头:“我們必全力以赴,为中丞效劳。”

  上官月走进当铺裡最裡面的一间库房,這裡比起前堂更是昏暗,也沒有琳琅满目的典当物。

  余庆堂的东家蔡松年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半新不旧的圆领袍,面皮白净,圆脸含笑,站在其内等候。

  见到上官月,他并沒有拿出什么账册核对,而是恭敬一礼。

  “公子,姜大同的消息告诉张择了,但這小人外强中干,欺软怕硬,不想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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