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我們都是丧家狗 作者:未知 魏霸再次赞了一声,老爹虽然不怎么疼自己,可是這护短的气场還真是强大,眼下只要他說一句“沒這回事”,想必一切就嘎然而止了。当着马岱的面都能這么明面张胆的护短,而且护得理直气壮,面不改色,果然非常人也。虽不姓李,胜似姓李。 马岱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面色愠怒,却沒有說话。白衣少女却微微一笑:“魏将军,他說這话的时候,不仅我和几個侍卫在场,你的三子魏武也在场。将军就算是不信我,难道還能不信自己的儿子?将军不妨现在就将魏武叫来问一问,看看我有沒有說谎陷害令郎。” 魏延有些尴尬,恼怒的瞪了魏霸一眼。他本来是想让魏霸不承认,直接糊弄過去,沒想到這少女如此精明,干脆用魏武堵住了他的嘴。他就是让人去通知魏武也来不及了。 “竖子,還不快說?”恼羞成怒的魏延轻喝一声,一掌拍得案上的笔墨鱼跃不止。 魏霸看看那俏目含霜的少女,暗自赞了一声,敛容道:“父亲,我的确說過這样的话。” 白衣少女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哼了一声。 “你……”魏延脸都气红了。不管他是不是看得起马超,毕竟当着马超的家人评价他,還称之为丧家狗,這的确失礼之极。他就是想护短,也不能不给马岱一個交待。他越想越气,越看魏霸越不顺眼,如果不是有外人在,說不得现在就让人把他拉下去痛揍一顿。“无知小儿,胡言乱语,還不向马……校尉道歉?” 向马校尉道歉,而不是向马姑娘道歉,這已经是魏延现在唯一還能帮魏霸争取的了。毕竟马岱比他年长,向马岱道歉总比向和比他還小一些的白衣少女道歉来得容易一些。魏霸很感激老爹的一片苦心,可是他却不想道歉。他知道,向马家的人道歉容易,可是老爹失了面子,回头還是免不了屁股开花。更重要的是,這件事落了口实,以后就再难挽回了。 魏霸整理了一下思路,躬身施礼:“父亲,我沒有說错,为什么要道歉?” 魏延一愣,看向魏霸的眼神中有些意外。以前的魏霸一看到他发火,两條腿就筛糠,话都說不周全了,不管什么罪名都认。今天不仅不认错,而且還理直气壮的反驳,算是破天荒第一次。魏延眼珠一转,面色依然严厉,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那你說說你的道理。說得好,饶你一次,說得不好,看我如何收拾你。” “喏。”魏霸转身看向白衣少女,淡淡一笑:“马姑娘,那天我已经对你解释過了,丧家狗虽不是什么赞语,却也沒什么贬义。孔夫子当得,令尊就当不得?” 魏延冷眼看着魏霸,见他不仅沒有心虚,反而咄咄逼人,還扛出了孔夫子作大旗,不禁暗自得意。虽然還绷着脸,眼中的怒气却不知不觉的化作喜色。 少女冷笑一声:“恕我才疏学浅,還真不知道這丧家狗的典故出自哪部经典,五经之中,皆不见只言片语,莫不是足下自撰的吧?” 魏霸有些意外:“你都查過了?” 少女嘴角一扯,眼神如刀,逼视着魏霸,语气很谦卑,其中的意思却依然如刀锋般咄咄逼人。“正是因为遍查不着,這才厚颜前来請教,敢问足下,這典故究竟出自何经何传。” 魏霸笑了。他从看见少女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今天来者不善,肯定是做了准备之后才来兴师问罪的。现在一问,果不其然。如果他沒有预先做好准备,今天肯定露怯了。 魏霸摇摇头:“姑娘的眼光太狭隘了。天下学问,又岂是只在经传?” 少女眼神一紧:“不在经传?” 魏霸故作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莫非扶风马家的学问,只在经传之间?” 少女轻咬嘴唇,沉吟不语。扶风马家的学问究竟是不是只在经传之间,其实她也搞不清楚。她的父祖根本沒什么学问,和魏家一样,都是纯正的武人,其实根本当不起扶风马家這個名声。不過她知道,魏延父子也沒什么学问,他的次子魏霸体弱多病,弃文学武,不過也仅是认识几個字,读過几本启蒙书而已,经传根本谈不上。而她這几年却是埋头苦读了不少书,虽然和大儒相去甚远,但应付魏霸应该沒什么問題,至少她還是通读過五经的。 那天听魏霸指责先父马超,她气愤之下出言指责,不料却碰到一個自己根本不知道的典故,当时就有些心虚,回去之后花了几天時間翻阅经传,還是沒找到這個典,這才觉得可能是上了魏霸的当,赶来兴师问罪,如果魏霸還坚持不肯道歉,她就要逼魏霸当面說出出处,等他理曲辞穷,再羞辱他一顿,讨個公道。不料魏霸却說這個典故不在经传之中,让她心裡一下子又沒底了。 “那敢问足下,究竟出自哪部书?能否告知,也让妾身长长见识。” 魏霸见少女不自然的弱了气势,以妾自称,虽然知道這只是一個谦称,并不代表什么,可是他的心裡却禁不住想入非非起来。嗯,這姑娘长得不错,脾气也够味,如何能娶回来做個妾……矮油,对于我這样的相亲专业户来說,能有個這么漂亮有味的媳妇儿,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唉,对了,這個时代是可以纳妾的啊,嘿嘿嘿…… 魏霸沉浸在三妻四妾的白曰梦中,眼神不自然的变得有些猥琐,少女见了,心生不悦,却不好发作,只得咳嗽了一声,提高了声音:“敢請教。” “哦。”魏霸如梦初醒,连忙收敛了绮念,一本正经的說道:“姑娘读過史记嗎?” “史记?哪部史记?” 魏霸一愣,心道還有几种史记嗎?他连忙解释道:“我說的是太史公书,太史公司马迁著的史记。” 白衣少女眉头一挑,眼神闪了闪,追问道:“是太史公书的哪一卷?” “孔子世家。” 少女诧异的看了魏霸一眼,见他說得這么肯定,心知十有八九是真的,不是他胡說八道,真是自己学问不足,露怯了。一想到此,她不免有些心慌,气势为之一挫,愣了片刻,又有些不甘的欠身施礼:“多谢指教,敢问太史公书中是如何說。” 魏霸早有准备,清了清嗓子,朗声吟道:“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读力郭东门……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 這段话当时是印在那本书的封面上的,也是魏霸仅有的几段能背诵的古文之一,今天有备无患,朗朗读来,颇有大儒的气势,不管怎么說,堂上的几個人是沒看出什么破绽,就连一直坐在一旁倾听的沔阳令都捻着胡须,频频点头。 少女沉思半晌,强笑道:“虽說有典,可是毕竟不是什么好字句。” 魏延见魏霸侃侃而谈,看得神采飞扬,直到听少女如此說,這才回過神来,连忙正色道:“的确,這三個字眼可不怎么好听。小子,你還是应该向马校尉道個歉才是。” 魏霸听出了老爹的意思,這已经不是道歉,而是炫耀了。不過他却沒有顺坡下驴,而是摇了摇头:“父亲,不然。夫子适郑,断粮缺水,才被人形容成丧家之狗。可是夫子其志不坠,返鲁后潜心典籍,终成一代圣人。如今我等皆是离乡背井,正当知耻而后勇,以丧家之狗来激励自己,奋发图强,为汉家除残去秽,涤荡乾坤,所谓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裡埃,才是正理,岂能着眼于字眼的好听与否?” “妙哉斯言。”沔阳令听得忘形,不由自主的高声赞了起来。他是個有学问的人,魏延虽然不把他放在眼裡,可是他此时赞同魏霸的看法并出言帮腔,魏延還是很高兴。魏延瞟了马岱一眼,眼中掩饰不住的得意:“马校尉,犬子虽然狂妄无知,可這几句话還是有些道理的,不知道马校尉以为如何?” 马岱苦笑,心道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說什么。他给少女递了個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辩论了。魏霸看起来真是有学问的,你那点学问未必是人家对手,再争论下去不過自取其辱,還白白得罪了魏延。白衣少女有些委屈,却也无奈,只得低着头,施了一礼:“多谢指教。”退回席上,垂头不语。 马岱向魏延拱拱手,强笑道:“令郎果然是学问精深,见识過人,将军教子有方,足为楷模,敢为将军贺。” 魏延大笑,摆摆手,不以为然:“犬子体弱,不能征战,不過读几句书自娱,在扶风马家的后人面前,哪敢谈什么学问。马校尉不要取笑了。哈哈哈……马校尉,你统领西凉精骑,想必也会在汉中驻扎一段時間,以后见面的机会還多,小儿女们学问上有什么难题,不妨互相切磋切磋。你說是不是?哈哈哈……” 被魏延明嘲暗讽外加调戏了一番,马岱尴尬不已,勉强坐了片刻,起身告辞而去。魏延更加得意,连起身送一下都免了,只是让魏霸将他们送出门,自己大模大样的安坐在堂上,冷笑一声:“扶风马家,不過如此。”——————求推薦,求收藏,让老庄在新書榜上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