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推心置腹(下)
既然今天節度使相公在這裏,獄卒們當然不敢馬虎,平日裏原本要一個時辰以後方纔掌的燈,現在就已經點亮了。
西門慶和顏悅色的道:“文昭兄啊,只要你真心誠意的做了這禁鹽衙的衙司,我西門慶說話是算數的,人無信不立嘛。文昭兄放
心,無論這事發展到最後是什麼結果,文昭兄的家人,我是一個也不會傷害的。”
陳文昭又連着猛的幹了三杯酒,因爲這酒幹得太過猛了些,嗆得淚水鼻涕橫流,就是胸口的衣服也被液體打溼,只是不知是酒
水還是淚水打溼的。
西門慶看了陳文昭的樣子,想他原來也是堂堂一府的父母官,何等的威風!何等得榮耀!何等不可一世!可是如今卻落得這樣
的一個下場。
拿破崙有句名言,叫做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
這句話放在古代,也可以這樣說,不想當官的讀書人不是好讀書人。
學得文武藝,賣於帝王家。
可是又有誰想過,一門心思只想當將軍的兵,也未必就是好兵。
這種兵,他們將自己的心思不用在如何苦練殺敵的本領上,而是專事如何行賄受賄,如何攀龍附鳳,如何喫空額,喝兵血,如
何找女人,如何蓋房起屋,請問這樣的兵當了將軍,於國于軍,又有什麼利呢?
同理,一門心思想當官的讀書人,也未必就是好的讀書人。
這樣的讀書人有多少人當官是爲了爲民造福?爲了爲民謀利?私慾輕些的,只爲光耀門楣,榮歸故里,衣錦還鄉;私慾重些的
,那是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這裏的清知府可不是清朝的知府,而是清廉的知府。想想,一兩銀子的購買力約莫在一千元上下。一個清廉的知府,三年能撈
十萬兩銀子,那貪腐的知府呢?
不敢想象!
或許有人就會覺得,就算一門心思想當官的讀書人,雖然也未必就是好的讀書人,但是起碼日子過得逍遙快活,錦衣玉食,嬌
妻美妾,人之所求也。
殊不知,官場的險惡與戰場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戰場上雖然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但是至少還有袍澤之情,戰友之義。
而官場無情義,只認六個字。
臉厚、手狠、心黑!
臉厚手狠倒也好理解,好做到,只是這心黑確實最難。什麼叫心黑?心黑比心狠還要惡毒。心黑簡而言之,就是六親不認。無
論是誰,只要對我有利用價值,那便不是親爹也要勝似親爹;對我沒有利用價值,便是親爹,只要你敢當我的路,也要絕不手
軟,微笑着不帶一絲灰塵的將他踢開。
就算你有削尖了腦袋,走進了官場,如果不能將這官場的六字真言修煉到家,融會貫通,運用自如,這陳文昭就是榜樣。
不僅搭進了自己的性命,就是一家老小的性命,也難保全!
西門慶見陳文昭激動得喝酒喝得嗆到了,忙道:“文昭兄,慢點,慢點,我是不急的,你可以慢慢的考慮,考慮的清楚了,再作
決定也不遲。這可是關係到文昭兄一家老小的大事啊!”
“哈哈哈哈!”陳文昭猛地站起身來,若癡若癲的狂笑起來:“西門慶啊西門慶,老夫在官場摸爬滾打這些年,算是看得清楚了,
你西門慶算是第一能做官的人。想那西門平安,背叛於你,幾乎要了你的性命,落到你的手裏,你本可快意一刀,可是你能饒
他一命,讓他反口來咬了祝家父子;如今老夫落到你的手裏,你也本可將老夫一門老小,乾淨殺絕,可是呢,你又能與老夫推
心置腹,將你怎麼想的,準備怎麼幹,都能一五一十的告訴老夫,明擺着是要利用老夫一把之後,再殺老夫滅口,可是老夫卻
……哈哈……”又是一陣狂笑,一面笑一面流着眼淚,“可是老夫卻不能拒絕你,說是不能,那還是好聽的,說得白了,是不敢拒
絕你啊!成!你這禁鹽衙的衙司老夫做了,老夫想要的什麼,想必不用老夫多說吧!”
“當然當然,”西門慶一臉誠懇的道:“文昭兄,你看這樣安排成不成,三日後我便照着方纔說的結案,然後將文昭兄極其家眷都
從這死囚牢裏放出來,然後呢,文昭兄的家眷我都接到西門莊上去,這禁鹽衙我設在東昌府,文昭兄就在東昌府裏辦公,每月
文昭兄可去西門莊看望一次家人,與家人團聚,如何啊?”
“如今這肉都在案板上了,老夫還能說什麼,一切就依照你說得去辦吧!”陳文昭悵然道:“只要你不失信便好。”
“文昭兄放心,我西門慶絕不是言而無信之人!”西門慶一面說着一面往酒杯裏面斟酒道:“爲了我與文昭兄合作愉快,來,再滿
飲一杯!”
三日後,禁鹽衙正式“掛牌營業”,西門慶領着陳文昭一家老小三十餘口,去了西門莊。
扈三娘回到扈家莊,對父親扈太公說了借錢的事,扈三娘開口便要借四十萬兩白銀,十萬兩黃金。扈三娘當然知道自己的爹爹
沒有這許多的金銀,但是她在回孃家的路上就想好了,開口開得小了,要是扈成還起價來還不好說了,乾脆獅子大開口,還價
還到一半,自己也就勉勉強強接受算了。
果不其然,扈成一聽扈三娘要借這許多的金銀,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三娘,你瘋了吧!且不說我們家沒有這許多的金銀,就算
是有,那也不能借給那西門慶啊……”
扈三娘冷冷的問道:“西門慶也是你能叫得的?今天奴家就把話放到這裏,有得借,沒有也得借!”
扈成沒有想到扈三娘說話的語氣會這般的生硬,彷彿不是自己的妹妹在和自己說話。他也來了氣,站起身來道:“沒有!”
“沒有?”扈三娘道:“扈成,你可想好了,沒有奴家這西門莊,哪有你這扈家莊?梁山賊寇隨時還有進犯獨龍崗的可能,前番他
吃了奴家官人的苦頭,如果再來進犯,梁山賊寇必然先攻你扈家莊,你守着這些金銀,就不怕最後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嗎!”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哎——”扈太公長嘆一聲道:“三娘,家中確實是沒有這許多的金銀啊!”
“爹爹,沒有可以想法子籌嘛。”
扈成怒道:“就是有也不借!”
“是嗎?”扈三娘對扈成道:“可是不要後悔!”
“三娘!你此番回家來,哪裏是來借銀子,這分明是來搶銀子!”錢氏從裏屋出來,聲色俱厲的指着扈三娘道:“你還當這裏是你
的家嗎!孃親和你的爹爹、兄長還是你的家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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