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良辰美景見血時
今天的謝家,可謂是十分熱鬧,收到帖子的貴客,全都上門來了,一時間,謝家府門口的這條街,幾乎是水泄不通。
杜引章早就料到這個情況,所以他特地提前了一些出門,但顯然,有他這個想法的不只是他一個人,沒想到,那牡丹花的魅力如此之大。
馬車內,杜引章放下簾子,“前面過不去了,不過這裏離謝府已經不遠了,不如我們下車走過去?若是在車內等,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宋鉞並無意見,賀境心就更不可能有異議了。
杜引章先下了馬車,坐在馬車外的小廝墨竹連忙上來伺候,杜引章擺了擺手,讓墨竹退到一邊。宋鉞第二個下來,他轉身,要去扶賀境心,賀境心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宋鉞的手接了個空。
宋鉞:……
賀境心:……
杜引章:“咳,隨錦兄,嫂夫人,且跟我來吧。”
宋鉞和賀境心便跟着杜引章一路往前走。
前面這一路走過去,全是各家的馬車,有些也和杜引章一樣,索性下來走過去更快一些,有的自持身份,不想下來,便仍在車中等着。
三人走到謝家大門外,大門口聚集了不少人,賀境心瞥了一眼,隨即目光在不遠處一個站着的人身上掃過,隨後收回視線,跟着杜引章和宋鉞進了謝家大門。
謝家待客,男客和女客是分開安排的,知道來的是杜家的少爺,還有他的友人,引客的管事還算熱情,但也僅止於此。
杜引章:“嫂夫人,一會兒賞花時,我們便能會合了,你一個人……”
賀境心道:“不要緊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應付得了。”
宋鉞卻不放心,他站在賀境心身邊,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卻被賀境心直接推着往杜引章那邊走了兩步,“這種時候,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記得,你是客,不管看到什麼,都別多話,知道嗎?”
宋鉞點了點頭,看着賀境心跟着引客的丫鬟往後院走去。
“走吧。”杜引章招呼了一聲,領着宋鉞一路往前廳走。
只是短暫的接觸,但杜引章卻看出來,他這位嫂夫人,很是厲害,賀大師的名號,後來可是也傳到了洛陽城的,當時還有好幾家來了興致,坐馬車去長安城,想要找賀大師相個面呢。
賀境心的確無須擔心,她跟在丫鬟身後,悠哉遊哉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將目之所及的房屋佈局都記在腦中。
賀從淵寫給左相的信中,有提及洛陽謝家。
信上很明確的說,他到過謝家,並且設法搜查過謝家。
爲何搜查謝家,想找到什麼東西,賀境心不知道。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左相曾經是皇帝的一把刀,那麼和左相有牽扯的父親,又是什麼?皇帝看到她和影心之後,忽然改變的想法,又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這些問題在賀境心腦海中一閃而過,丫鬟帶着賀境心走到後院,將她交給了謝家當家主母手上。
謝家的當家主母是出自崔家的嫡女,崔氏才德兼備,相貌,持家手段,一樣不差,不然也擔不起謝家主母這樣的身份。
“夫人,這是宋夫人。”丫鬟介紹了一下賀境心的身份。
賀境心衝着崔氏笑了笑,並未提及自己相師的身份。
她在長安城中,無形之間得罪了不少人,鬼知道那些勢力裏面,究竟有沒有謝家。
崔氏笑容溫和,十分客氣,“宋夫人這邊請。”
崔氏就將賀境心帶到了一邊的夫人堆裏,接着又去迎接其他女客。
賀境心看她長袖善舞,遊刃有餘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有些佩服,這些世家培養女子可是下了本事的。
那些夫人見賀境心面生,再看她衣着普通,便沒有人有興致和她多話。
賀境心將這些夫人都看了一遍,然後就從桌子上拖了一盤花生瓜子,慢慢一邊嗑着,一邊聽他們說話。
夫人們聚在一起,聊得話題,也不過是自家後宅,或者是旁人家的後宅,再說說自家孩子是不是出息,誰家養了個敗家子之類的。
“要說起來,還是崔姐姐日子好過。”有個夫人,看向不遠處的崔氏,“家裏相公爭氣,兒女都出色。”
“誰說不是呢,這謝家啊,怕不是又要出個貴人嘍……”有個微胖的貴婦人,語氣卻帶着點酸意。
賀境心嗑瓜子的動作微微頓了頓。
“陳夫人,這話可不能亂說的。”另一個人拽了那胖夫人一把,眉眼間警告陳夫人莫要多話。
那胖夫人陳氏隱晦的翻了個白眼,想到了什麼似的,倒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賀境心瞭然,謝家得了這盆牡丹,怕是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利用這盆牡丹獲取最大的利益了吧。
賀境心漫不經心地聽着,卻沒有再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和線索,不由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宋鉞那傢伙在前院如何了。
好在,賀境心也沒擔心多久,在用過午飯之後,崔氏便讓衆人移步花廳。
花廳早就佈置好了,從入口處就擺放着開得正好的各種花卉,一路走進去,明明是秋天,卻像是走在奼紫嫣紅的春天一般。
花廳內,各處擺放着不同花色的名貴菊花,而在中間的一個臺子上,卻擺放了一盆用白紗遮蓋的花,賀境心心下了然,那怕不就是傳說中的九月盛開的牡丹花。
只是——
賀境心眉心微微皺了皺,那臺子搭建的有點奇怪。
那是個約摸六尺高,三尺見方的小桌,桌子上罩着厚厚布幔,一直罩到地面,臺子上,放了不少花,中間就是那盆被覆了白紗的牡丹。
空氣中,除了濃郁的花香之外,似乎還有什麼味道。
賀境心想走到最前面去看一看,但此時花廳裏聚滿了人,前面圍了一圈等着一睹牡丹芳容的人,賀境心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有能夠擠進去。
宋鉞和杜引章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賀境心試着擠到前面去的一幕。
宋鉞忙抓住賀境心的衣領,把人拉了回來,他小聲道:“幹什麼呢,別鬧,那臺子搭的那麼高,就算站在這裏,前面的人也擋不到什麼的。”
賀境心正要說話,那邊,崔氏已經上前一步,面帶微笑地站在了臺子邊上。
“各位賞臉來我謝家,是爲了賞花。這會兒日頭正好,正是賞花的好時辰。”崔氏說着,伸手拉住了蓋在牡丹上面的白紗,“既如此,便不辜負了這最好的花期。”
底下的人,紛紛應和。
崔氏便扯着那白紗,一把拉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牡丹花上。
那真的是一盆非常漂亮的牡丹花,濃密的葉,一根枝蔓上,並蒂開出姚黃和魏紫兩種顏色,牡丹花瓣飽滿,顏色很正,此時陽光從花廳中間開着的天窗灑下來,這牡丹花,瞬間就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然而很快,有人驚叫了一聲:“那是……謝大爺?謝大爺怎麼在那裏?!
這一聲驚叫,讓好些人回過神來。
而賀境心的目光,卻是第一時間落在了牡丹花後面,藏在濃密的枝葉後面的那個人身上。
牡丹花後面,站着一個人,雙手抱着牡丹花的花盆,他仰着頭,目光癡迷又驚喜地看着牡丹盛開的那兩朵花。
這個人的胸部在那方桌上面,打眼一看,很像是被人齊胸砍斷,擺在花盆後的。
但仔細看便知並非如此。
那方桌上,被人開了個洞,那人的胸部以下就藏在桌子下面,看那高度,那人應該是站在地上,身體鑲嵌在桌子中間,那牡丹花盆擺在他身前,冷不丁一看,就像是這個人抱着這盆花一樣。
“老爺!老爺!”崔氏臉色大變,她飛撲過去,卻叫人攔住了去路。
攔住她的人,赫然是趁着所有人都還在發愣時,擠過去的宋鉞,“夫人,止步。莫要破壞了現場!”
宋鉞在大理寺待了個把月,雖然不擅長破案,但是其他的辦案規矩倒是學的不錯。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不想讓人破壞了現場。
“你讓開!老爺!來人,快來人啊!”崔氏的聲音尖銳中帶着顫抖,恐懼到了極點。
那被鑲嵌在桌子上的人,正是這謝府的大爺,謝家宗主。
他雖然睜着眼睛,一臉癡迷,驚喜。
但他灰白的臉色無一不說明一點。
這人已經死了。
“去報官。”賀境心推了推站在一邊的杜引章。
她上前一步,一把掀開桌布。
只見桌子底下,謝家主的肚子上還扎着一把刀,血順着刀滴在地上,血已經凝固了。
空氣裏,那除了花香之外的味道,原來是血腥氣。
而地上,那血卻凝固出了一個“一”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