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夫妻本是同林鳥
賀境心看着這一幕,挑了挑眉道:“這個村子裏的人,日子過的還挺好。”
宋鉞自小也是在村中長大,村中日子過的差的,大多是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這種一到飯點,家家戶戶生火做飯,足以說明這個村子裏的人,日子過的很有底氣。
宋鉞:“你看那邊。”
宋鉞指着前面不遠處,幾乎要被半人高的稻子擋住的一個泥塑像。
賀境心順着宋鉞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泥塑像的樣子十分眼熟,赫然就是他們之前落腳的大江村見過的逍遙仙的泥塑。
雖然進村的時候,他們心裏多多少少已經猜到了,但真的看到了這麼個泥塑像,兩人心中還是微微一沉。
方嬸兒說,那逍遙仙住在仰天山上。
仰天山在青州府內,與仰天山接壤的縣就有四個,其中,位於仰天山南邊的永昌縣,與仰天山接壤的地方最多,這大概也是永昌縣是下縣的原因之一。
農人種地,地若是貧瘠,自然種不出多少糧食。這種山石多的地,要想種莊稼,須得慢慢墾荒,之後需要費力地把地力養起來,之後還要祈禱風調雨順,否則老天爺發脾氣的話,農人依然種不出多少莊稼。
他們現在所在的大吉村,距離仰天山還有段距離,雖然站在村子裏,朝着北面看去,就能夠看到綿延不絕的山體,但真的要走到那邊去,大概至少得再走個半天功夫。
也因爲如此,大吉村的田地都能稱得上是良田,地裏面的稻子,因爲不缺水,顆粒飽滿,是肉眼可見的等待豐收。
賀境心走到那泥塑邊上,她蹲下身,拿手去摸了摸那泥塑,泥塑很結實,她試圖將泥塑從地上拔起來,然而——
拔不動!
“要我來嗎?”宋鉞雖然不知道賀境心要對這個泥塑做什麼,但按照宋鉞對賀境心的瞭解,這人向來不會幹沒有意義的事。
賀境心站起來,拍了拍粘在手上的灰,她這才注意到,手上沾着的灰隱隱有些泛着紅,只是顏色很淺,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
“你試試。”賀境心道,她現在有點好奇,這泥塑裏是不是加了什麼東西。
宋鉞看着那半人高的泥塑,他彎腰伸手,雙手抓住泥塑的腦袋,用力往上一拔,沒拔的動。
“你在幹什麼!放開我們的逍遙大人!”驀的,不遠處傳來一聲嚴厲的厲喝。
宋鉞嚇得不知道怎麼弄得,就聽咔的一聲,宋鉞雙手猛地一擡。
空氣忽然變得十分安靜。
不遠處跑的氣喘吁吁的老頭,目眥欲裂地看着被宋鉞抱在手裏的,泥塑的腦袋。
賀境心:……
賀境心扭頭,試圖裝作自己是在看風景,自己和宋鉞不是一夥兒的。
宋鉞下意識放下手,將泥塑的腦袋擺在了泥塑斷掉的脖子上,他轉過身,看向來人,衝着對方露出一個笑臉,試圖用自己討喜的長相迷惑對方,“老丈好啊,你吃了嗎?”
身後,才擺好的泥塑腦袋,哐的一聲滾在了地上,滴溜溜地停在了宋鉞的腳邊。
宋鉞:……
要、要命了……
“我說我是不小心的,是個誤會,你信嗎?”宋鉞衝着老丈眨了一下眼睛。
老丈盯着宋鉞,他比出一根手指指着宋鉞,整個人大概是氣的,手指都在顫抖,“快來人啊!有人弄壞了逍遙大人的金身了!”
神的金身啊!
宋鉞:“只是個泥塑啊!我保證幫你修好,修個一模一樣的!”
宋鉞試圖解釋,然而賀境心已經拔腿就跑。
宋鉞看着從自己面前,一陣風一樣消失的賀境心,整個人都驚呆了,“賀大丫,你怎麼可以丟下爲夫一個人跑!你等等我!”
宋鉞跟着後面追。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禍是你闖的,你別拖累我!”賀境心一邊跑一邊道。
宋鉞快要氣死了,“賀大丫,你是不是忘記,我是爲了幫你忙!”
賀境心:“你做人丈夫的,幫個忙不是應該的嗎!”
宋鉞:“什麼理都被你佔去了!”
“前面的別跑!我告訴你,你弄壞了我們大人的金身,別想就這麼算了!”老漢怒氣衝衝,氣勢十足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宋鉞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那老丈衝在最前面,跟在他後面跑過來的是烏壓壓一羣莊稼漢子,並且這些漢子手裏,不是拿着扁擔就是扛着鋤頭,每個人表情都十分猙獰,那架勢,彷彿是要把弄壞逍遙仙泥塑的人,千刀萬剮了。
這些漢子,常年幹力氣活兒,跑起來,就連五六十的老丈都很快,宋鉞雖然身體不錯,在一衆文弱書生裏算年輕有力的,但比起這些莊稼漢子還是沒法比的。
很快,兩方人越跑越近,眼見着就要追上宋鉞和賀境心。
“與其兩個人一起被抓,不如你一個人扛一下,你可以的,你可是我的相公呢!”
宋鉞聽到賀境心口中的“相公”二字,只覺得渾身都有點發麻。
就在宋鉞閃神的一瞬間。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賀境心反手推了宋鉞一下,直接把宋鉞推進了老丈跟前,後面的人來不及停下來,一時間一羣人擠作一團,摔了個亂七八糟。
宋鉞:!!!
宋鉞:“賀境心!”
宋鉞喊的撕心裂肺,試圖喚醒賀境心的良心。
賀境心:“你弄壞了人家的東西,安心留下贖罪,等到他們原諒你,你再回家!”
宋鉞這瞬間,氣的臉都紅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賀大丫只會坑他!
你聽聽,你聽聽,她這說的是人話嗎?!
宋鉞扭頭,臉上擺出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那什麼……我真的不是故意弄壞的,我願意賠償,真的。”
“帶回去!”老丈根本不搭理宋鉞,他氣喘吁吁地一揮手,兩個魁梧的莊稼漢子就擠上前來,一左一右,提小雞仔似的,把宋鉞給提了起來。
宋鉞:……
宋鉞一開始掙扎了幾下,雙腿懸在半空胡亂踹了幾下,一左一右架着他的大漢紋絲不動,穩如老狗一樣。
宋鉞很快被提溜進了村子內圍,很多人從家裏出來,圍觀宋鉞,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憤怒的表情,宋鉞弄壞了逍遙仙泥塑的事,顯然是引起了衆怒。
宋鉞一路被提溜着,丟進了大吉村的村中祠堂邊上的一個空屋子裏。
那老丈是大吉村的村長,一臉陰沉地看着宋鉞,“你是何人,爲何潛入我大吉村,你來這裏想幹什麼。”
宋鉞眼皮子一跳,他注意到那老丈說了“潛入”兩個字。
這很奇怪,一個村子,外人進村,犯得着用上潛入這樣的說法嗎?
宋鉞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他自然沒有傻到在意識到這個村子似乎有問題的情況下,暴露自己是永昌縣縣令的事實,“老丈,我叫宋大牛,我是陪媳婦兒回孃家的,就是我們趕了大半天的路,身上的水都喝完了,所以想來討杯水的。”
老丈“呵”了一聲:“回孃家?你是哪兒人?你媳婦孃家又在哪兒?”
宋鉞不太擅長說謊,但現在不說謊不行,他此時在想,若是賀境心在這裏,她會說什麼。
但不管說什麼,絕對比他更能忽悠人。
宋鉞:“我是大樹村人,你知道大樹村嗎?我們那兒也是逍遙大人庇佑的,老丈,剛剛真的是誤會,我是見逍遙大人的金身上沾了灰,大人的金身怎能被灰塵沾染呢?我就想給大人擦擦,被老丈你嚇了一跳,纔會不小心弄壞大人的金身的。”
宋鉞心跳的極快,他上次撒謊還是在皇帝面前,爲了不被賜婚給三公主,他直接推了賀境心頂包的。
老丈盯着宋鉞,表情卻越來越嚴肅,“簡直胡說八道!你在說謊!”
宋鉞心中咯噔一下,怎麼回事,他剛剛明明說的很詳細也儘量把自己的行爲合理化,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爲何老丈會忽然翻臉。
“我沒有!”宋鉞讓自己穩住不要慌,“老丈,你想幹什麼?大家同是大人的信徒,你根本就是想要故意藉機生事!你想訛我!”
老丈已經走到了門口,他冷笑道:“訛你?你在說什麼鬼話,你在侮辱我!你這樣偷偷摸摸潛進來,想要藉機攀交情的我見了多了,你想要另闢蹊徑引起我們的注意,卻也不提前打聽清楚了,我們大人品行高潔,她將自己的金身賜予我們,以她的金身庇佑我們,日曬雨淋,都不會在意,大人告訴我們,金身的存在就是來替我們受苦的,髒污也好,被毀壞也好,都無需在意。”
老丈道:“你說,你看到大人的金身上沾了灰塵,要替大人擦去,簡直可笑!你若是信徒,絕對不可能不知道大人根本不在意什麼灰塵!”
宋鉞:…………
這根本不按照套路走啊!
這位逍遙仙,你出來,我要和你決一死戰!
另一邊,賀境心一路出了村,又走了一段,就遇見了趕着牛車跟在後面的福伯,陳虎和另一個叫大根子的衙差,坐在牛車的車沿上。
福伯看到了賀境心回來,再往後看看,卻沒見到自家少爺,“少夫人,少爺呢?”
賀境心也沒瞞着:“你們家少爺被前面大吉村的人抓住了。”
福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