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晝聽笙歌夜醉眠

作者:璃華
賀境心和宋鉞坐着馬車,帶着仍然昏迷不醒的鳶娘,被蔣縣丞和許縣尉還有一干衙役,客客氣氣地送到了縣衙後院。

  而此時的縣衙後院,福伯他們站在一邊,看着縣衙裏的僕從們,進進出出的,將他們大傢伙的行李都運送到了他們各自的屋子裏。

  陽直縣的縣衙非常氣派,縣衙後院說是兩進,但卻有一個打理的很好的大院子。

  和永昌縣那破破爛爛的,還需要自己找人修補完全不同,這裏的一花一草皆被精心打理,屋子裏的陳設,半點灰塵也不見,顯然下人非常勤快,沒有半點敷衍。

  福伯駕着牛車先一步進了縣衙,駱修遠和花明庭的馬車要稍後一些,但也踩在午飯的點到了,他們之所以會慢了一步,皆是因爲那拉馬車的馬喫壞了肚子,中途停下來休息了一下,之後緊趕慢趕的,馬的速度到底比牛車要快。

  早有廚娘準備好了喫食,滿滿一大桌子,倒也沒有什麼特別誇張的菜式,但每一道菜都精心考量過。

  “這縣衙裏的人,真的好熱情啊。”賀影心忍不住拉了拉福伯,“這廚娘做的飯還挺好喫的,等到姐夫家的廚娘到了,豈不是要有兩個廚娘?”

  賀影心說的廚娘,還是當初從靈州帶到長安城,後來又從長安城到了永昌縣,結果沒等安穩多久,又得收拾收拾趕往幷州。

  好傢伙,幾乎全部在路上了。

  福伯想了想,道:“這裏距離靈州並不算遠,若實在用不上,讓廚娘回靈州去也不是不行。”

  靈州距離幷州並不遠,在幷州以北,從幷州到靈州,也不過只需要七八日便夠。

  賀影心聞言,恍然點了點頭,是了,他們如今距離家鄉很近啊。

  賀境心他們就是此時回來的,衙役幫着把鳶娘從馬車上背了下來,縣衙裏的老管家秦叔迎上去,“見過大人,見過夫人!”

  “行了,有沒有乾淨的房間?”宋鉞擺擺手問道。

  秦叔忙道:“有的。”

  秦叔在前面領路,他不知道這空房間是用來做什麼的,想了想,把人帶去了一個尋常的客房。

  賀境心和張滿已經跟了上去,張滿走到賀境心邊上,低聲問:“賀大師,怎麼回事,你們出去喫個飯,還帶個人回來?”

  “大概是因爲這個人和我有緣吧。”賀境心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張滿:……

  我信你個鬼。

  衙役將鳶娘放在牀上,在聽到宋鉞一句“你可以走了”,衙役如蒙大赦一般,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想着,他身上這身皮不能要了,他得回去使勁兒洗一洗,可別染上什麼病纔好,雖然那溫大夫說鳶娘沒有那種靠得近了就會傳染給別人的病——

  但是呢,怎麼說呢,既然所有人都那麼說,總歸有幾分理由的。

  衙役不敢賭,他上有老下有小,要是真的染病了,那可全完蛋了。

  另一邊,張滿和賀影心好奇地站在牀邊看着鳶娘。

  “她長得真好看。”張滿的目光落在鳶孃的額頭上,眼中有一抹可惜之色,也不知道這姑娘經歷了什麼,竟是破了相。

  幾人也沒在裏面多待,畢竟鳶娘看起來臉色蒼白,脣無血色,狀態很差。

  喫過了晚飯,大家也沒有多少聊天的心思,主要是一路舟車勞累,無論什麼事兒,還是等明日再說吧。

  賀境心和宋鉞洗漱完了,舒舒服服地躺上了牀,到這會兒,宋鉞其實都還有一種不真實感,他竟然就這麼順順利利的到任了。

  “賀大丫,你說皇帝把我調到這兒來,到底是想幹什麼。”這個問題宋鉞想了一路都沒想明白,“如今成了這上縣的縣令,我這六品的縣令總算是合適了。”

  宋鉞忽然想,皇帝該不會一開始就想把他搞到陽直縣吧,正常縣令都是七品,獨他是六品縣令。

  “你立了功,論功行賞,給你升個官。”賀境心道。

  宋鉞沒忍住瞪了賀境心一眼,“我認真地。”

  “我也認真的啊,不然你覺得皇帝爲什麼要把你升職到這兒?”賀境心眨着無辜的大眼睛,她語氣無比篤定,“你可是狀元郎,三元及第,當初之所以被丟到大理寺,是因爲得罪了皇帝,之後被外放到青州,也是被遷怒,如今皇帝氣應該是消了,加上你有功,他只不過是把本該給你的東西還給你而已。”

  宋鉞聽賀境心這麼一說,還稍稍愣了一下。

  三元及第,狀元郎。

  去年這個時候,他簪花遊街好不風光,只是這光環很快就暗淡下去,他已經多久沒有想起自己是狀元郎了啊。

  “別多想了,你明日應該會很忙,你初來乍到,縣丞肯定要和你對接公務。”賀境心道,“睡吧。”

  宋鉞心裏有點沒底,其實他寧願接手一個普通的下縣,那裏門閥士族會少的多,就算有,也大多不成氣候,陽直縣這樣的地方,他一個小小的縣令算個屁,這裏一塊磚頭砸下去,說不定都能砸中一個家中是累世大家的。

  宋鉞伸手悄悄握住了賀境心的手,然後閉上眼睛睡着。

  賀境心偏頭看了宋鉞一眼,到底沒有抽回手,她其實也在思考宋鉞問她的那個問題。

  爲什麼。

  皇帝想幹什麼。

  如果說青州有仰天山,仰天山上有造反的前朝餘孽,有鐵礦煤礦,他把宋鉞丟到青州是去解決這些事情的,那幷州有什麼?

  世家嗎?

  皇帝總不至於喪心病狂到用一個小狀元去對付幷州的大世家吧?

  正尋思着,邊上宋鉞翻了個身,把腿架在了賀境心的腿上,得寸進尺的伸手攬住了賀境心的腰,把人拖進了懷裏,抱住了。

  賀境心:……

  賀境心盯着宋鉞的臉看了半晌。

  啪的一聲,宋鉞屁股很痛地醒過來,然後他發現自己又被踹下了牀。

  “不是,賀大丫,你又踹我幹什麼!”宋鉞有點委屈,他爬上了牀,把賀境心從牀上扒拉了起來,一臉怨念,“我告訴你,我要鬧了!”

  賀境心冷呵了一聲,直笑的宋鉞抖了一下。

  “誰讓你睡覺不老實的。”賀境心道,“你應該反省反省你自己。”

  宋鉞聞言,頓時好氣哦,“我反省什麼?我怎麼不老實了我,賀境心,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是拜過堂的夫妻,不管我們爲什麼會成親,你現在是我媳婦兒,我,我就算……就算這樣……”

  宋鉞說着,憑着那一股的不服氣,直接雙手捧着賀境心的臉,吧唧一口親在了賀境心的脣上。

  賀境心:???

  “就算這樣,也是可以的!”宋鉞道理直氣壯道。

  若不是窗外透進來的月色,暴露了他紅透了的耳朵,賀境心都要以爲他此時鎮定的一批了。

  賀境心氣笑了,“宋二,你膽子不小……”

  也許是月亮給人無窮的膽量,也許是黑暗放大了人的勇氣,宋鉞直接懟了上去,堵住了賀境心的脣,不讓她說出什麼掃興的話。

  賀境心:!!!

  賀境心眼睛都瞪大了。

  什麼情況,慫慫的宋二傻竟然支棱起來了嗎?

  耳邊有鼓動着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又快又沉,少年人的身體滾燙,他毫無章法,並不知道要如何親吻,卻本能地不想撒手。

  宋鉞將賀境心按倒在柔軟的衾被之中。

  賀境心聽見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在變快,她此時有點震驚,宋鉞從洛陽之後,看她的眼神裏慢慢多了點東西,但這人有賊心沒賊膽,平常也只敢暗搓搓的拉拉手,或者是睡覺的時候,裝作不是故意的和她靠近。

  耳鬢廝磨,呼吸相聞,賀境心覺得,今晚來個春宵一刻也不是不可以……

  然後,她就覺得脣上一痛,愣頭青的宋鉞尖尖的虎牙咬破了賀境心的脣。

  賀境心擡手想要推人,然而宋鉞卻先一步低下了頭。

  他將頭埋在賀境心的脖頸間,喘着氣,不敢擡頭,心跳的彷彿要蹦出來,渾身似乎因爲某種情緒而戰慄。

  他、他親了賀境心!

  他竟然狗膽包天的親了賀境心!

  賀境心想推人的手,默默停住了。

  怎麼個意思,這人不是膽子很大嗎,怎麼她還沒發火,他又自己害羞上了?!

  黑暗能夠放大很多東西,可以藏匿某些東西,也會暴露很多東西。

  比如說少年人的不安和忐忑。

  賀境心看着宋鉞烏黑的發頂,這人比她還小了兩歲。

  她初見這人的時候,他不過纔是三歲的小小少年,坐在馬車上,剛好掀開馬車窗簾往外看。

  四目相對,煙雨迷濛。

  那時候五歲的賀境心,沒有想過,在十多年後,她會嫁給他。

  一開始宋鉞坑她回長安城的時候,賀境心是有點惱火的,但後來在意識到,宋鉞或許是被她連累,明明可以仕途一片坦途,最後卻只能去青州永昌縣當個縣令。

  賀影心一直覺得她吃了虧,但事實上,這整個事情裏面,只有宋鉞是毫不知情,被她一路坑到這兒的。

  少年心性赤誠,從未變過,賀境心不喜歡他,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爲,她永遠無法成爲宋鉞這樣的人,他那樣的人,坦坦蕩蕩的站在陽光底下,是會閃閃發光的。

  那光在賀境心看來,很是刺眼。

  她甚至陰暗的想過,若是有一天,這個人知道這個世界並非他想的那樣,他所設想的全是異想天開,根本不可能實現,他會不會陷入崩潰,身上那礙眼的光會不會就不會存在了。

  但是——

  但是啊,賀境心又莫名的,不是很想看到這人落入那樣的境地。

  賀境心暗暗嘆了口氣,她伸手,搭在了宋鉞的後背,她感覺得到宋鉞輕輕顫抖了一下,隨後渾身慢慢變得僵硬起來。

  “睡吧,不許亂動,不然我還踹你!”賀境心粗聲粗氣地威脅。

  宋鉞埋在賀境心發間的臉上,卻慢慢地勾了勾脣,“嗯。”

  今天不亂動。

  聲音貼着賀境心的耳邊響起,賀境心能感覺到心底因爲這聲迴應而顫慄。

  她擡手擦了擦被宋鉞咬破的脣,紅色的血沁出來,因她的擦拭而暈染開。

  賀境心覺得,她大約是栽了。

  鳶娘猛地睜開眼睛,她從牀上坐起來,耳邊是清脆的鳥鳴聲,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她這是在哪兒?

  心肺之間傳來痛感,她忍不住咳嗽出聲,大腦中迅速回想起失去意識之前發生的事。

  她臉上頓時出現了焦急之色,她掀開被子下了牀,她原本的破草鞋不見了,放在牀邊的是一雙嶄新的布鞋。

  不只是鞋子,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也被換了,是柔軟的細布衣裳。

  鳶娘顧不得去管這些,她現在滿心焦急,穿了鞋子就往外走。

  外面,花明庭正在練劍,微風吹來,桃花簌簌而落,因他舞劍而肆意飛揚。

  聽到有人來了,花明庭收了劍。

  鳶娘沒有看到院子裏有其他人,只有一個眼睛上纏着窄帶的男人,問道:“這位義士,我名叫鳶娘,敢問是你救了我嗎?”

  “不是我,你要見救你之人的話,大概還需再等上三刻。”花明庭道。

  鳶娘臉上露出猶豫之色,“我現在有一件非常着急的事要去做,等我做完了,我再回來謝過救命之恩的!”

  鳶娘說完,擡腿就往外跑。

  跑出去之後,鳶娘才發現這裏竟然是縣衙,她心下一怔,卻也顧不得多想,她此時的確有很着急的事情要去做。

  她倉促地一路往前跑,這會兒大街上已經有了不少趕集的人,因爲她渾身洗乾淨,並且換了一身衣服,又低着頭的緣故,一時間竟然好些人沒有認出她來。

  她往常在街上走的時候,所有人都避開的遠遠的,如今這些人不主動避開,她竟有些不習慣了,她一路上不小心撞了好幾個人,她幾乎是一路說着對不起往前跑的。

  她嗓子本就粗噶難聽,又因爲落水吞了不少河水,此時每說一句話,嗓子都發疼。

  她一路跑到了城西最邊上的一個小巷子裏。

  陽直縣,南貴北富,東邊住的大多是稍微有點小錢不那麼拮据的普通人,城西則最窮。

  鳶娘走進巷子裏,就聞到一股很難聞的味道,但她已經習慣了,地上滿是髒污,她儘量避開那些髒東西,不弄髒身上的衣服鞋襪,這些不是她的,她要洗乾淨還回去的。

  她一路走到盡頭的一個小破院子,推開院門走進去,院子裏收拾的很乾淨,看得出來住在這裏的人,很認真的在打掃這裏,不大的院子裏,種了很多菜,邊邊角角的地方還種上了一些花草,靠着牆的地方,爬了一棵木香花。

  這季節,木香花已經開了。

  香味掩蓋了這條巷子的臭氣,讓這個院子也變得雅緻起來。

  鳶娘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新種下的一棵小桃樹,上面還有很多花苞。

  鳶娘緩了一口氣,她走到屋門口,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子很簡陋,但是同樣收拾的很乾淨,她掀開布簾,屋子裏很昏暗,她走到牀邊,徹底脫力癱坐在地上,她伸手握住了躺在牀上的那個人的手,輕輕地將臉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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