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慰
他本來很多事情並不想理，從前上學的時候宋理枝倒是喜歡惹事，牧廉這纔跟着打過幾回架。
不過，牧廉瞟了下眼前人的體格。
都不知道這身小排骨能扛自己幾拳？
“我去，你違反規章你還有理了？！”那人被牧廉捏得感覺腕骨都快碎了，咬着牙劇烈掙扎擡腿。
牧廉實在覺得煩，手抵住這人膝蓋攻擊的同時，沒太控制好力道，不小心揍了他一拳。
於是那人更氣了。
原本懶得處理的事鬧得更大，把宿管還有其他同學都吸引過來後，那同學臉上全是掛彩，牧廉倒是乾乾淨淨。
最後宿管把他們都帶到自己房間，宋理枝這個“當事人”也跟着顛顛地進去了。
“來說說，誰的貓？”宿管把門一關，一臉腦殼疼。
牧廉剛要張口，一室友出聲阻止他，“阿姨！不是誰養的，就我們學校有個社團，帶回來玩兩天的！”
“放屁！”毛猴頂着張鼻青臉腫的臉，“這他媽就牧廉養的！你幫着說話你也記過！”
大概阿姨也看不慣毛猴這副樣子，癟了下嘴，“行了，你也別挑事兒了，你倆這是互毆，我告訴輔導員你們就一起記過！自己說說，想怎麼處理。”
這下宋理枝也震驚了，合着處分這事兒也是看臉下碟？
牧廉身上甚至連衣服都沒怎麼皺，這叫互毆？
“互”在哪兒呢？！
顯然毛猴不太能接受這個判決，但他可能也不想承認自己被單方面揍的事，咬着牙讓宿管別告訴輔導員。
宿管“嗯”了聲，無視了其他室友們憋笑的表情，這才轉過去對牧廉說話：“但是這貓，不管你們是怎麼來的，不能養。”
“我可看見了啊，剛剛你倆打架的時候，這小東西還上去伸了爪子。”
宿管皺眉嘟囔：“也是個會惹事兒的。”
牧廉擡眸，掃了眼正高傲地甩着尾巴的小貓。
剛剛宿管阿姨叫他們進來的時候，本來想把它一併拎進來的，但它有靈氣得很，誰都不讓碰，踮着自己的小肉墊就悠悠來了。
現在這小貓撐着前肢仰頭看他們，本來俯視看那張圓圓的臉，該是覺得可愛的，但牧廉就是覺得，他好像看見這隻貓貓在不屑。
在不屑宿管對它下的定論，在嘲笑面前有羣傻子。
特別像——
像聽到有人說他不好惹的宋理枝。
於是在這種興師問罪的場合中，牧廉不合時宜地，盯着小貓發起呆來。
“是這樣啊……”宿管看牧廉好像沒在聽了，拍拍桌子喚回他的注意力繼續道：“明天我去你們寢室查，不能讓我繼續看到什麼貓糧啊，貓盆的，聽沒聽見？這事兒就算過了，啊。”
就過了？
宋理枝晶瑩剔透的大眼睛睜得更大，嘴脣縫稍微張開一點，小三角中露出個小小的舌尖，像網上那些貓貓驚訝的表現包。
這宿管，對牧廉簡直太好了。
宋理枝在心裏撇撇嘴，牧廉真是從小就討這些叔叔阿姨喜歡。
不過，不能養貓了？那牧廉豈不是要把自己扔了？
沒等繼續想下去，腦海中一陣警報聲驟然炸開。
【滴——警告，警告！】
【任務面臨中斷風險，警告！請宿主儘快行動保證任務繼續！】
【重複！任務面臨中斷風險……】
和這催命一樣的警告一同響起的，是020焦急的聲音。
【主人！任務不能中斷，要想辦法阻止！】
宋理枝被一陣“嘀嘀”聲攪得頭都要炸了，等警報消停後纔在心裏回：
“來來來你告訴我怎麼阻止？”
語氣極其不耐煩：“他還要養我學校就不給他住了，你個機器能懂麼？他是個學生，得讀書，要睡牀。”
020被他暴躁的語氣嚇得又不敢出聲了。
腦子裏沒那些雜七雜八的聲音，宋理枝這才態度好一點，“……我問你，他要扔了我是不是就能換個攻略對象了？”
說話間，毛猴和宿管又重新爭起來，夾雜着室友們的聲音，有點鬧騰，宋理枝沒去聽了。
但眼珠子圓溜溜的，總忍不住往牧廉那兒瞥。
過了好幾秒，020纔出聲：
【主人想換攻略對象嗎？】
聽聽說的什麼話？這麼明顯看不出來？
宋理枝剛想回答，一不小心和牧廉對上了視線。
周遭爭論不休，牧廉無意摻和，倒是這小貓實在很惹他注意。
這小東西，好像不知道自己眼睛很大？
時不時要看自己一下，動作別扭，神情傲嬌，尾巴不知道因爲哪種情緒，翹得老高了。
牧廉在心裏笑了下，挺傻。
他之前上網研究過很多養貓相關的帖子。
其中有篇圖文並茂的推文詳細地介紹了各牌子貓糧和貓砂的優劣，一大篇稀碎複雜的分析最後，頗爲感性地來了句：貓養得久了，人都變溫柔了。
起初牧廉覺得這個結尾挺突兀，和整版的專業知識格格不入，現在看着眼前的傻貓，忽然就有點理解了。
他腳尖一擡，走過去蹲下，很明顯地感覺到小貓立刻僵硬，又擺出昨天那種防禦的姿態來，貓耳朵直直地豎起。
牧廉不動聲色地掃它毛絨絨的尾巴一眼，有點好奇那裏的手感了。
他雙手手腕擱上膝蓋，腦袋稍微低下去，盯着小貓問：
“想不想跟我搬家？”
燙知識，貓是聽不懂人話的。可牧廉真像在徵求這隻糯糰子的意見一樣。
房間裏其他人聽到他這句話都懵了，轉過頭來看他。
——牧廉側着頭，額發稍微蓋了眼，燈下發出的光從他眼尾閃過，總是冷淡的面容好像融了層冰。
連貓貓都愣了。
牧廉清楚地看見小寵物水光大眼裏漸漸浮上迷茫，溼潤小鼻尖有細微抽動。
“男神你……要出去住啊？”有人打破沉默。
牧廉這才移開視線站起身，“嗯”了一聲去和宿管交涉。
宋理枝也將將回過神。
【主人，聽說攻略對象是個學生，不能養你，要讀書，要睡牀的。】
宋理枝：“……”
這系統到底是機器還是什麼別的玩意兒？這麼人性化？還給設置嘲諷功能的？
他哽了下，沒理020。
一直到牧廉的聲音不斷傳進耳朵，宋理枝才徹底反應過來：
牧廉好像真的爲了他這隻養了兩天的貓，打算不住宿舍，要搬出去了。
即使很明顯，小貓又兇又愛闖禍，沒人喜歡。
“男神……我們不是怕有處罰什麼的，你這……”事情塵埃落定，回了宿舍，室友們圍過來，有些心虛地解釋：“你真要搬出去啊？”
牧廉點點頭，“小枝挺兇，抓到你們了不好。”
看着進了宿舍後開始追着自己尾巴轉圈的貓，牧廉頓了下繼續說：“我帶它出去住是圖方便，別多想。”
室友纔想讓牧廉別多想呢，一聽也不說什麼了，轉而嘿嘿圍着他要幫他找租房什麼的，給他推薦學校旁邊的小區。
牧廉加了幾個羣，裏面招租的信息很多，大學城周圍，價格也便宜。
他其實攢了錢，上大學以來週末在外兼職，出去租房不算大問題。
室友們的熱情勁兒過去，都各自玩去了，牧廉在私聊框裏敲定好明天下午去看房，又從桌子自帶的書架上抽出個本子，熟練地開始記賬。
宋理枝覺得無聊，早就蹦到他桌上，揣着手手看他拿着個手機，指尖跳動地敲敲打打。
這會兒牧廉又開始寫字，宋理枝打了個哈欠，柔軟的口腔暴露在人前。
這隻從昨天到今天總是隨時準備攻擊形態的小貓，終於消停，正臥在腕骨邊。
牧廉寫了會兒，看自己養的貓貓趴成一團，尾巴慵懶地慢慢左右甩，打完哈欠後大眼睛都快眯成條縫，像是困了。
跟個人似的。
“想睡覺了？”牧廉忽然問。
宋理枝撩開眼皮看他一眼，不懂這好好的人跟貓說什麼話，一聲哼唧都沒回。
牧廉被小寵物無視了，也沒什麼特別反應，反而蓋上本子後，拿了一小盆貓糧湊過來。
牧廉把東西放在宋理枝鼻尖，問：“餓不餓？”
他白天一直照顧生病的某人，回來了才知道這小東西好像一整天都沒喫什麼。
小貓僵了一下，盯着眼前的貓糧半天沒動，像是正在面臨什麼艱難的抉擇。
和昨天它要來蹭自己的表情有點像。
牧廉看它這樣，動動手指又把貓糧推過去一點。
貓糧的氣息更近了，小東西猛地扭頭，圓圓的眼睛瞪了牧廉一眼。
牧廉擡擡下巴，修剪整齊的指甲敲敲瓷碗邊緣，發出幾聲脆響。
他偏要逗這小貓似的，“喫不喫？”
沒有一隻貓能拒絕貓糧。
宋理枝艱難抵抗，還是一秒就破了功，埋頭進貓盆。
怎麼幹個飯這表情痛苦得像上刑一樣？
牧廉垂眸，眼神落在貓貓頭那兒，手掌卻忽然被一個毛絨絨的物體掃過。
手背有點癢，他下意識一把抓住。
指尖傳回來的觸感溫熱、柔軟，隱藏在細膩絨毛間有條圓圓的骨頭。最頂端的位置，還有個細小勾起。
牧廉以前不知道貓尾巴底下藏着的形狀是這樣的，一挑眉，摸索般地按着捏了捏。
宋理枝：！！
後方傳來的觸感太過奇異，向過電一樣從尾巴擴散至全身，激得他一抖。
一顆小貓糧從三角形的下巴滾下去，咕嚕嚕的，跌落在牧廉的褲腿邊。
貓糧落地的瞬間，宋理枝從怔愣頃刻炸毛，猛地掙脫出牧廉的魔爪，“嗷嗚”一聲躥進桌子底。
——“哐當”！
原本桌上的貓糧被他毫無章法的掙扎打翻在地，帶着魚腥味，鐺鐺灑了一地。
小東西桌子底下猛踩自己尾巴，嘴裏“喵嗚”“喵嗚”亂叫。
牧廉：“……”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多瞭解一些養貓的有關知識了。
有貓貓會因爲被摸了下尾巴，突然抓狂的？
室友們驚慌地掃過來，牧廉安撫道：“我來掃。”
雖然鬧出動靜來，但貓貓只是叫，倒是沒做什麼過激的事來，室友們沒管了。
“020！你給我出來！什麼玩意兒！”宋理枝瘋狂搓自己的尾巴尖，想要抵消那股怪異的感覺，凶神惡煞地喊。
【主人……您現在是小貓貓，有什麼感覺我也不能控制的呀(﹏)】
“把後頭那串東西給我收進去，以後都不準用！”宋理枝兇巴巴地，“這貓還得做多久！”
【完成任務就好了……啊。】
“……”
宋理枝氣極，覺得和這煞筆系統說了也白說。
牧廉拿了掃把清理乾淨，又搞了點空氣清新劑把貓糧那一塊拖了遍，魚腥味才漸漸散了。
他餘光裏看到自家傻貓開始咬尾巴了，剛想把小東西逗出來，鈴聲響起。
——屏幕上顯示“蔣阿姨”。
牧廉一手拿了逗貓棒蹲下，一手接了電話：“蔣姨”。
宋理枝本來正爲着剛剛的羞恥感莫名對牧廉生氣的，聽見這聲“蔣姨”後，忽然安靜下來。
他下午回去忙着畫圖都忘了，還沒給母上大人回個電話。
“退燒了……可能小枝睡了吧。”牧廉看了看被逗貓棒引誘得出來的小貓，繼續寬慰電話那頭：“嗯，明天他肯定接電話了。”
“……那就好那就好，小枝最聽你的話，你照顧照顧他，啊，他嬌慣了的。”
那頭習慣性地說出拜託，牧廉卻心裏一頓。
蔣姨不知道他們關係已經疏遠至此。
牧廉動了動嘴脣，沒法再和從前一樣說出“放心”，最後只能含糊其辭：
“您別擔心，我在這兒的。”
想了想，他又提醒道：“上次醫生給您開那胃藥喫完了麼？一個月之後得去複查，別忘了。”
話題落在她身上，蔣姨一邊誇他比親兒子還貼心一邊說記着日子的，讓他放心。
幾分鐘後掛了電話，牧廉卻沒立刻起身，他維持着蹲下的動作，足足沉默了好一會兒。
視線裏出現一隻雪白的山竹爪，才發現小貓不知道什麼居然向他走近了。
他動動膝蓋，朝毛團子伸出手掌，勾了勾，“來。”
看得出小貓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過來了。
不過不是對着牧廉遞過去的掌心，而是他的腳踝。
小貓徑直踩過去，在昨天蹭蹭的地方又蹭了蹭。
輕輕柔柔的力道持續了好幾秒，溫熱的觸感一下下傳來，像一個別扭的安慰。
020的聲音適時響起：
【恭喜您完成本階段任務！】
【主人，您現在還想換攻略對象嗎？】
宋理枝功成身退，踱着高傲的貓步，一躍又上了牧廉的桌子。
他想說瞎麼，當然想換。
但牧廉此刻剛起身，一貫冷淡的面容淺淺打破，對宋理枝勾起嘴角，“乖。”
……
宋理枝哼了聲，在心裏惡聲惡氣地回020：
關你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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