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許攸夜奔
自從聽說兒子下獄之後,許攸就一直是這個表情。
沮授當時爲了顧全大局只能拖着,他承諾爲許攸討回公道,於是不斷給袁紹寫信,請求袁紹狠狠處置審榮。
可事情的結果讓沮授非常沮喪。
袁紹對審榮的處置被劉夫人作梗,現在審榮只是下獄,聽說在獄中喫得香睡得好,甚至還成了冀州楷模,不少豪族子弟都去看望他,以與他結交爲榮,這下獄反倒成了爲他養望的手段,這肯定讓許攸不能接受。
而審配聽說沮授居然給袁紹寫信要求嚴懲審榮之後也非常生氣——儘管他也覺得侄子做的太過火,可人的私心還是很難避免的。
你沮授是我們同鄉,這種時候居然幫助外人,這屬實有些過分了。
大家都喜歡秉公辦事的人,但同時又羨慕便利能落到自己的頭上,沮授的秉公辦事在審配看來無疑是背叛和刁難,這讓他非常憤怒。
所謂的自己人,應該是幫親不幫理的。
於是,審配之前也逆反,拉着逢紀一起反對沮授的強攻之法,寧願讓高幹餓死在壺關,也絕不肯傾力揮軍支援。
許攸陰惻惻地笑道:
“我知道監軍想要公平,可監軍想要公平,那就是把所有人統統得罪。
審正南如何,監軍自然也能看到,太尉都不敢殺他的侄子爲我報仇,之前監軍說爲我做主,請問監軍又該如何?
聽我的吧,監軍給我一支兵馬,我立刻突襲殺了審配,此事也與監軍並無關係,還能幫監軍掃除異己。
之後我自然逃奔去太原,上黨的戰事如何都與我無關,不知監軍意下如何?”
沮授又氣又急,他盯着許攸的臉,長嘆道:
“子遠,諸事如何,等擊退徐庶,回了鄴城,我沮授就算性命不要也一定爲你理會,如何?
我等相識多年,難道你還信不過我沮授?”
許攸嗯了一聲,隨即重重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道讓沮授心寒的冷笑。
“成,我還不信監軍?行,那我就等着了。”
沮授默默無語,許攸隨即轉身離開,闊步離開,看得沮授一臉惆悵。
許攸大步離開,他看着當頭的驕陽,伸手遮住眼睛,隨手擦了擦眼角不經意流下的淚花。
嘿,監軍啊監軍,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品行啊,我只是不相信……這一戰你們能贏。
許攸眺望着遠處徐庶的軍營。
這一個多月的相持,徐庶軍已經度過了最初的驚恐,現在進退越發有序。
沮授用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才徹底斷絕了徐庶軍的糧道,可徐庶軍並沒有表現得非常驚恐,明明是被包圍的一方,他們卻沒有展現出絲毫的畏懼,這讓許攸好奇之餘,又產生了一點難言的無力。
打不過……
真的打不過。
袁本初要是親自來,這一仗應該能打得過,可就是因爲他不來,審配不服沮授,袁紹軍的拳頭雖然攥起來卻依舊綿軟無力,這還怎麼打?
能打得動誰?
給你們機會了,你們不中用啊。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許攸無情了!
·
這一天傍晚天降大雨,徐庶軍和袁紹軍的戰鬥暫時停止。
高柔被高幹放回來,他踏着滿地泥水回到徐庶身邊,一臉苦澀地向徐庶彙報了城中的情況。
“壺關已經完全斷糧,高元纔不願投降,還想頑抗到底,只是城中軍士百姓困頓不堪,已經無力再戰。
我聽聞屯留張郃也幾近斷糧,只是現在沮授不讓後撤,還在此苦苦煎熬,這生靈慘劇,吾實在不忍再見了。”
說着,高柔的眼淚巴拉巴拉地落下來,顯然壺關城中的慘狀比他描述地還恐怖。
壺關和屯留兩處被徐庶軍分割,袁紹軍的糧草送不進來,可沮授那邊倒是糧草充足,明擺着是準備將徐庶活活拖死,這種口袋陣佈下,沮授當然不允許有任何人違背自己的計劃,因此嚴令衆將必須堅守到底,說什麼也要將徐庶軍活活餓死。
之前徐庶軍出現了大量的逃兵,也說出了徐庶之前確實沒有準備的事實,這讓沮授、審配等人都充滿了信心。
雖然沮授和審配的思路南轅北轍,但他們都對全殲徐庶持樂觀態度。
徐庶也不是三頭六臂,也是肉體凡胎,再堅持些時日,只要他們的存糧全部耗盡,他們也終究要餓死。
這些日子高柔在壺關也已經餓的脫了相,見徐庶軍中的存糧雖然還有,但已經遠遠稱不上充足,要是再對峙些時日,難免又是趙括第二,他頓時心急如焚。
“將軍,恕卑下愚鈍,將軍到底有什麼手段,能否說給我知曉……我,哎,我知道此乃軍機大事,可卑下實在憂心,煩請將軍點撥了。”
“這沒什麼啊。”徐庶微笑道,“其實我之前已經與諸將說過,所以大家都各自放心,只是你當時還在壺關,所以不知道,現在說給伱便是!”
“啊?”高柔大喜過望,“願,願聞其詳!”
徐庶端坐,正待給高柔講述,外面徐和已經快步衝進來,衝徐庶點了點頭,“將軍,抓住一人,自稱是袁紹故友許攸,要見將軍。”
“許攸?”徐庶和高柔都是一愣。
徐庶想起艾先生的名單中赫然有許攸在列,那名單上都是高幹、沮授、田豐這樣的人物,許攸能跟他們並列,應該是艾先生心目中袁紹的股肱柱石了。
之前劉夫人傳遞的書信中更是說許攸爲袁紹設計對付馬超,足見此人智謀不凡,爲何今天會出現在此處。
“是做說客?”高柔警惕地道,“要不,卑下去見見許子遠?”
“未必是說客!”徐庶已經長身而起,“趕緊帶我去見此人!我要親自迎接!不,叫上大將軍,我等一起迎接此人!”
許攸站在徐和臨時爲他準備的軍帳外,他一身蓑衣,頭戴斗笠,腳踩草鞋,滿身的雨水順着蓑衣不斷流下來,在他腳下匯聚成了一灘水珠。
他平靜地垂手而立,聽見一片密集的腳步聲,這才輕輕轉身。
只見身後,一個身材極其魁梧高大的漢子率領衆人冒雨而來,衆人都沒有披甲,顯然都非常興奮焦急,許攸上前一步,衝着那高大的漢子行禮道:
“大將軍,久違了。”
呂布仔細打量着面前的人,用力伸手,激動地按住他的雙肩,興奮地道:
“許子遠,還真的是你!”
許攸之前在袁紹帳下的時候曾與呂布短暫共事,不過那時候兩人的交情並不算好,呂布的暴戾讓許攸非常厭惡,勸說袁紹殺呂布的人中就有許攸。
來的路上,許攸還擔心要是見了呂布,怕是又要有一頓拉扯,沒想到幾年不見,呂布的氣度居然有了極大的變化,竟然越來越有大將軍的模樣,怪不得這幾年他們的勢力越來越龐大,甚至能把袁紹打的左支右絀。
他又認真地看着周遭衆人,見衆人都鬚髮凌亂,甚至有人鞋都跑掉了,足以表現出熱忱和殷切,只是天色有些黑暗,呂布高大的身子又擋在自己面前,許攸一時不好伸着頭來看哪個是徐庶,也只能按照之前準備好的,雙目凝重地看着面前的呂布,深沉而平靜地道:
“奉先別來無恙——咱們長話短說,我問你一件事。
你們的糧草還能支持多久?”
呂布沒想到許攸居然懶得敘話,直接問出了這個。
他沉着地思考了片刻,凝神道:
“我軍糧草最多再支撐十日。”
許攸沒想到呂布居然一上來就說實話,一時有些錯愕,他本以爲呂布定會誇口說自己的糧草還能支撐許久,自己可以趁機說點有的沒的來嚇唬一下呂布,沒想到呂布直接說還能再支撐十日,這反倒讓許攸有點好奇了。
“十日?那十日之後,大將軍準備如何應付?”
呂布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徐庶立刻緩步上前道:
“這麼多人來拜見許公,許公就不請我們進去敘話嗎?”
許攸聽聞,立刻意識到面前的人就是徐庶,他微笑頷首,請徐庶、呂布等人進入軍帳中。
看着年輕的徐庶,許攸的臉上多少有些唏噓感慨之色。
他當年也是天下少有的名士才俊,也曾經爲了大漢的興亡到處奔走,只是時過境遷,當年的雄心壯志早就化作烏有,看着年輕的徐庶滿臉的自信,他多少有些不服,凝神道:
“還有十日,貴軍的軍糧就要耗盡?
這總不是大將軍騙我吧?”
徐庶緊盯着許攸的臉,從容地道:
“當然不是,我等糧草只能支撐十餘日了,但我等的就是這十餘日。
只是此乃我軍機密,若是許公聽了,那恕徐庶得罪,不能讓許公輕易走了。”
許攸本來是想展現一下自己的重要價值,沒想到徐庶反客爲主,倒是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思考許久,他也不情願地道:
“實不相瞞,我這次來就是爲了投奔貴軍,來爲貴軍獻上破敵之法。
不過,我還想聽聽徐將軍的破敵之法,想來一定比我高明太多。”
徐庶微笑道:
“好,既然是自己人,那我就給許公講講我等戰法——其實這個很簡單,河北軍中有我軍安排的細作,我只需要一聲令下,我等獲得糧草不難。
之後沒有糧草之憂,要是沮監軍還想跟我對峙,那我就繼續對峙,我倒要看看監軍該如何拿我!”
許攸:……
“徐將軍說的細作……不會是我吧?”
徐庶笑呵呵地道:
“說起來,我從沒想過許公能成爲我軍細作。
想來……許公真的受了不少委屈,也好,之後馬孟起的事情,我還得有勞許公幫我解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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