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勇者爭渡
他瞪着眼睛盯着蔡瑁,看的蔡瑁渾身發毛,趕緊解釋道:
“大哥,我這都是爲了你好啊!
你想想看,此番征戰如何?難道大哥還有扭轉乾坤之法?”
黃忠苦笑道:
“如何扭轉乾坤?若是我這老骨頭還能戰,豈能稍稍退縮?定要跟呂布再分高下!
可我現在已經傷了骨頭,無力廝殺,你能要我如何?”
蔡瑁知道黃忠誤會了他,趕緊解釋道:
“我哪裏不知道大哥爲人?只要大哥還能廝殺,便是一身射術,也定要了賊人小命,若是劉仲鴻那小兒能聽大哥半句,我等也不會如此。
眼下我軍再戰無力,便是損兵折將逃回襄陽,劉景升會責怪大哥,還是會責怪劉仲鴻?”
還不等黃忠賭咒發誓,蔡瑁又飛快地道:
“小弟知道大哥不怕死,可大哥當年征討涼州賊時若是死了,那便是大漢的英烈,天下縞素,史書傳揚也無不可。
可現在呢,咱們面對的終究是朝廷的兵馬啊!”
這世道,誰贏誰就是朝廷,但問題是現在荊州軍已經實在打不贏了。
劉磐遭遇火攻損失慘重,之後袁術又這樣不要命的進軍,荊州軍戰敗而且慘敗已經是定局,要是回到襄陽,那肯定要涉及到一個重大的問題——誰來接鍋?
劉表是最擅長不承擔責任的,之前黃射損兵折將,劉表也趁機敲打了黃祖一番,這次他們遭到了如此大敗,劉表肯定也會找個人來接鍋。
衆所周知,接鍋這種事永遠都是找死人的,因爲死人是不會開口來反對的,所有的事情全都扣在他的頭上,他好大家也好,至於史書如何褒貶,那就更不是普通人該考慮的事情了。
“劉表是漢室宗親,還是兗州的名士,徐元直自兗州起兵,又與劉玄德相善,未必不能容得下劉表。
倒是大哥拼死報效又能如何?還不是對抗天兵冥頑不靈而死,在史書上不過隨意一筆,倒是壞了大哥一身本事啊!”
黃忠悵然無語。
他知道蔡瑁說的是真的,他跟劉表的關係本來就不好,要是捨命戰死了,劉表估計會非常開心地將黑鍋全都甩給他,他好歹是漢室宗親,之後只要想開了投降了,徐庶這麼要面子的人肯定也不會太苛責他。
黃忠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
“我再考慮考慮吧,先……先把兵馬撤回襄陽再議!”
南陽和襄陽兩郡被漢水分開,此時秋雨綿綿,漢水的水位猛漲,黃忠冒着綿綿細雨率領敗軍抵達樊城的時候,手下人驚恐地來報說可能最近會有山洪,請黃忠千萬小心。
黃忠是南陽本地人,當然對這裏的水文非常瞭解,他思考片刻,命令文聘爲前鋒,先把百姓渡過去,之後再渡軍士。
可他的命令剛剛下達,就聽見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
“不行!讓劉將軍先走!”
只見滿臉煞白的婁發跳着腳鑽出來,他粗重地喘息着,指着已經沒過腳踝的大水顫聲道:
“黃漢升!你這是做什麼?劉將軍身子不睦,趕緊劉將軍先走!若是真的來了洪水,我等走不得,再被賊人追上,你擔當得起嗎?”
劉磐滿臉煞白,他痛苦地捂着斷臂,一臉凝重地看着黃忠,等待着黃忠的決斷。
黃忠站在綿綿細雨中,表情甚是凝重,他感覺胸口傷處疼地更加厲害,這疼痛蔓延到全身,看了看陰沉的天,又看了看同樣陰沉着臉的劉磐,正色道:
“仲鴻,是你要退嗎?”
婁發跳着腳道:
“你說什麼呢?我剛纔不是已經說了!啊……哎呦……”
黃忠擡起頭,雙目凜冽的兇光讓婁發渾身一顫,隨即,他揚起手掌,狠狠抽在婁發的臉上。
那足以匹敵呂布的恐怖力量毫無保留地傾瀉在婁發的臉上,婁發被抽地立刻翻倒在水中,就此昏死過去,周遭衆人鴉雀無聲,婁發麾下衆人沒有一個敢上前攙扶,生怕惹怒了這個恐怖的老人。
黃忠這一下竭盡全力,疼地他全身都在顫抖,卻依舊挺直腰桿,宛如一根頂天立地的庭柱。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慘淡的白光照的黃忠鬢角的白髮更加蒼白,那張已經有不少皺紋的臉也白的滲人,令人不敢直視。
他盯着劉磐,一字一句地道:
“剛纔這益州匪類顛三倒四地,我怕我年紀大,聽錯了,現在都安靜了,我要你一字一句地說給我聽——伱是不是要先走?是不是!”
悶雷作響,雨越下越大,黃忠已經快睜不開眼睛,卻依舊不願退縮。
劉磐鼻子一酸,滿腔的怨毒。
他知道周圍人都在看着自己,對黃忠的咄咄逼人更加不滿。
“黃漢升,你想讓我死在這嗎?”
他咬着牙舉起斷臂,咧嘴慘笑道:
“我已經成廢人了!廢人!廢人!我已經不能搏殺了,爲何不讓我走!爲何!”
這麼大的雨,最多再過一天,這裏就會變成一片澤國,今天不走,他們最好的結局也是被困在樊城之中。
劉表的援軍過不來,袁術軍沿着淯水而下,卻能開始攻城。
萬一宛城的夯土城牆被泡壞了,那他們就真的成了甕中之鱉,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裏。
先是火,再是水,劉磐已經受夠了。
他斷了一臂,所有的雄心壯志也灰飛煙滅,他現在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趕緊逃回去,趕緊逃回去!
回到襄陽纔算是安全,之後是戰還是投降都聽叔父的,我再也不想廝殺了。
黃忠從前也受劉磐節制,這個少年郎勇猛,武藝相當不錯,黃忠覺得等他跟自己一般年歲的時候可能會有超過自己的武藝。
可看着他的模樣,黃忠一臉苦澀,感覺自己看人的眼光真的不行。
沒有膽略,再好的武藝又能如何?上陣有個屁用?
他看着劉磐,冷笑道:
“爾是斷臂,還是斷頭?
南陽軍民上萬,這一路爲我等輸送兵馬糧錢,我等累戰不勝,有愧南陽父老,此刻還要與他們爭船?
之前是你氣勢洶洶地要戰,現在陷入絕境之中又要第一個走,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如果不是劉磐瞎指揮,之前黃忠逃回來的時候已經二話不說率軍撤退,呂布有本事就讓他強攻襄陽,看看他跟孫堅誰更勇猛就完事了。
將軍,顧名思義就是率領軍士的人,能率領軍士,就得承擔責任。
劉磐不可能自己要走,婁發如此熱心,還不是想跟他一起走,他們走了,其他人都要走,這還不得讓全軍人心惶惶。
這還打個屁的仗?
“讓百姓先走!”黃忠斬釘截鐵地道,“我黃忠今日就站在這了,我讓百姓先走,哪個不服,來試試我黃某人手上的刀!”
大家都知道黃忠受傷,而且受傷不輕。
但只要黃忠還能站立,這世上就沒有人敢小覷他。
劉磐重重地深呼吸,一臉怨毒地道:
“黃將軍是不想讓我走了?莫不是將軍已經決定投降袁術,所以纔想讓我也被留在此處!”
此言一出,周遭衆人都吃了一驚,倒是沒有人懷疑黃忠,只是不敢相信劉磐居然說出這種話!
黃忠與劉表的關係雖然不好,可之前對劉磐着實不錯,還指點劉磐武藝,沒想到現在劉磐居然翻臉不認人,居然當衆用這樣拙劣的話語來構陷黃忠!
哦,不,這不算構陷,這只是搞笑而已。
但問題是這樣非常噁心人,讓本來就士氣低落的荊州軍更加難以喘息。
“讓仲鴻走吧!”文聘上前將斗笠蓋在黃忠的頭上,苦笑着道,“現在如此,爭吵無用,不如這樣,讓仲鴻帶着十個……三個親衛,與百姓先走,我等還在此處如何?”
劍拔弩張無用,如果只是帶走三個人,黃忠勉強也能接受,可劉磐尖叫一聲,大喝道:
“最少給我五百人!少一個也不行!”
“得寸進尺!”黃忠怒道,“要麼你自己走!這些兵馬,你休想帶走!”
這倒不是因爲黃忠對戰況還有什麼期待,而是他們現在的船雖然多,可要把南陽百姓都運走就還是有些喫力,多上去一個士兵就上去一個百姓,黃忠自己就是南陽人,他豈能看這樣幫助自己的南陽父老被袁術的兵馬蹂躪。
更何況,他們之前連續戰敗,軍中還有很多傷員,前線缺醫少藥,環境這般惡劣,黃忠必須讓他們趕緊回到襄陽,不然這些現在還活着的人可能很快都要一一死去。
不能讓他們死!
黃忠的意志壓住了疼痛,緩緩舉起手中刀,冷笑道:
“我黃忠今天就站在這,覺得自己能勝過我的,儘管過去!
若是不想跟我鬥,那就去樊城!我只等你們一炷香時,若是還不決斷,那休要怪黃忠不念及往日情面!”
劉磐拔出刀,惡狠狠地盯着黃忠,可終究沒有生出敢跟黃忠一戰的心思。
他把刀扔在地上,垂頭道:
“好,回樊城,我倒是要看看黃將軍如何禦敵!”
黃忠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他無力地點點頭道:
“趕緊,讓百姓先走!”
衆人也都齊刷刷地鬆了口氣,趕緊讓百姓登船。
袁術這次來南陽雖然改觀了不少,但他之前對南陽的破壞很大,南陽的百姓心中都非常畏懼。
這次他們紛紛來到漢水邊,在黃忠的指揮下上船,黃忠冒着大雨,強拖着身子幫助他們上船,不多時已經凍得瑟瑟發抖,蔡瑁把蓑衣蓋在黃忠身上,哭着道:
“大哥,快走吧,你還讓老者先走,你看看這些人裏誰的年紀比你大啊!”
“住口!”黃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罵道,“有這工夫,還不再去安置幾個人?
我要是走了,這些百姓還如何能活?”
黃忠當然知道,自己要是一走,別說劉磐了,可能文聘、鄧羲都得跟着趕緊跑路,他們手下各自有上千人,一起渡江,估計得把百姓都扔下去。
“哎……”蔡瑁嘆了口氣,也只能笨拙地點點頭,他擦了一把臉,仰天打了個噴嚏,趕緊指揮手下人繼續帶百姓上船。
黃忠已經快支持不住了,此刻又見文聘緩步走來,皺眉道:
“怎麼了?”
文聘全身溼透,凍得瑟瑟發抖,低聲道:
“借一步說話!”
黃忠一怔,隨即附耳過去。
可就是在此刻,文聘突然揚起膝蓋,重重頂在黃忠胸口。
之前黃忠墜馬,肋骨摔斷兩根,剛纔一直都是在勉力支撐,文聘這一下黃忠猝不及防,當場疼地彎下腰,難以置信地看着文聘。
“對不起了黃老將軍!我們都得走!不能再聽你胡鬧了!”
說着,文聘又是一腳踢在黃忠臉上,黃忠咚地一聲墜入漢水之中,文聘立刻大喝道:
“快,跟我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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