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襄陽之火
可蒯越一聲怒吼，衆人齊刷刷地反應過來，開城門的士兵也立刻愣在原地。
黃蓋大驚，沒想到凌操居然沒有制住蒯越。
見城外的周瑜等人不明所以還在迅速向城門靠近，黃蓋當機立斷猛跳過去，繼續緩緩絞動城門打開，周圍的荊州兵愣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情急之下黃蓋厲聲道：
“蒯越是奸細！他已經背叛了劉使君，想把荊州獻給徐庶！”
“啊？”蒯越身邊衆人一齊愣住，蒯越大罵道，“聽此人放屁作甚？這賊人才是徐庶的奸細！把他們都殺了！”
蒯越威望極高，他說殺人，衆人可不敢反對，紛紛拔刀朝黃蓋衝去，黃蓋孤注一擲開門，城外的周瑜也發現不妙，趕緊加快速度。
凌操知道此刻是生死關頭，如果黃蓋不能開門，可能全軍的進攻都會遭到巨大的挫折。
他沒有制住蒯越，這本就是自己無能，現在成了這般田地，他必須拼死一戰！
“公覆，我來助你！”
凌操見蒯越已經被衆多衛士圍住，索性趕緊奔到黃蓋身邊，將幾個試圖攔住黃蓋的士兵一一砍翻在地，黃蓋趁機繼續絞動城門，城外的周瑜軍也不要命地狂奔，迅速接近城門。
此刻荊州軍也從剛纔的混亂中紛紛回過神來，他們終於明白這兩個人居然就想來奪城。
要是被兩個人就把城池奪下，荊州衆人也不用混了。
衆人一擁而上，紛紛朝凌操撲來。
凌操深吸一口氣，將刀橫在面前，他虎吼一聲爲自己壯膽，手上刀鋒上下翻飛，招招式式力求勢大力沉，宛如一條脫繮的瘋狗一般，鋒利的刀片在火光下分外猙獰，砍得荊州軍衆將一時不敢上前。
不過，凌操畢竟只有一人。
荊州軍的長矛手靠過來，五支長矛一起向凌操猛刺過來，凌操拼命格擋，斬斷兩支長矛，可剩下的三支終於是阻擋不住，紛紛刺中凌操的胸口。
鋒利的鐵矛刺穿凌操的身體，劇烈的痛苦讓凌操一時呼吸困難，眼睛蒙上了一層血色。
好遺憾，要死在此處了。
不過……
起碼我現在死的像個英雄啊！
凌操竭盡全力發出最後的怒吼，幾個將他刺穿的士兵沒想到他都成了這副模樣居然還能反擊，一時措手不及，居然又被凌操砍死一個，也就是在這個空當，城門下響起一陣陣的喊殺聲，周瑜手下的士兵已經有不少鑽上城頭，幫助黃蓋繼續開門。
黃蓋終於抽出空當，他看了一眼已經倒在血泊中的凌操，心中猛地一顫，無聲地呼喚着凌操的名字。
可下一瞬，這個多年征戰的老卒立刻恢復了堅毅和冷靜，他不再看倒下的戰友，只是雙手擎着刀，厲聲大喝道：
“狗賊，零陵黃蓋今日要將爾等盡數殺絕！”
黃蓋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他長刀一點一挑，荊州軍的長矛矛尖又被他削斷兩把，身形健碩的黃蓋兔起鶻落，如大鵬展翅一般縱身一躍，隨即斬殺兩人，另一人還想逃跑，又被登城的周瑜軍包圍斬殺，城頭立刻滿是鮮血。
蒯越知道拼命的時候到了，他命令手中一齊朝黃蓋投矛，密集的長矛宛如蛟龍出水，頃刻籠罩黃蓋全身。
黃蓋自知無法抵擋，生死關頭他怒吼一聲，從城頭一躍而下，嘭地一聲落入黑暗之中。
蒯越見逼退黃蓋，這才鬆了口氣，趕緊叫人去關城門，可此刻越來越多的士卒涌上來，各自用刀劍搏殺，蒯越額上汗珠不斷沁出來，心中又暗暗叫苦，自己也仗劍在手，加入廝殺。
“蒯公，休做困獸之鬥！”
一個青年漢子一手持刀，一手高舉火把，大步向蒯越奔來，衆將如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他，荊州軍也知道來人必然是敵軍主將，紛紛悍不畏死的向前，那漢子也是沉着冷靜，見荊州軍不斷向前卻絲毫不慌，依舊冷靜地朝蒯越呼喊道：
“蒯公當年奉朝廷詔令，迎劉表爲荊州牧，這些年殫精竭慮一心報效，實在是大漢少有的股肱良臣。
劉表這些年坐擁荊州，不討董卓，不迎天子，之前又派兵將赴雒陽意圖綁架天子。
此番徐將軍率軍興師問罪，劉表自知罪責深重，卻不肯束手就擒，反倒率軍拼命抵擋。
蒯公乃當世人傑，大漢股肱，倒是說說，這哪是人臣所爲！”
那人說話的聲音說不出的柔雅好聽，那張美若好女子的臉上滿是鎮定，卻帶着顯而易見的惱怒，蒯越凝神問道：
“足下是何人？”
“在下週瑜！”
蒯越看着面前人，半天說不出話。
這是周瑜？
那之前的那個是……
“之前，孫伯符將軍冒充在下，在城中多與諸君會面，此等手段，倒是遠非君子所爲了。”
之前孫策冒充周瑜進入城中，劉表疑心重，見他帶人過來，自然會有所提防。
但之後孫策主動要求出城剿滅蠻人，順帶將自己手下兵馬一起帶出去，劉表自然放心，還去城門口送別孫策，殊不知孫策將兵馬帶入山中，立刻與等候在這裏的真周瑜交換，並自己潛回襄陽。
就他自己和區區十九人，劉表自然沒有放在心上，不再派人緊盯，殊不知這些人都是孫策精挑細選的一等一豪傑，各個都是以一敵十的猛士，衆人避開耳目，以少擊多，再打開城門迎接周瑜返回，自然引起了城中的慌亂。
而周瑜等人出城自然也不是閒着什麼都不做。
徐庶軍進攻萬山之前，他們就以龐季的名義與萬山上的守將呂公見面，自稱是來幫助呂公、伊籍守山，他們出城有劉表的手令，呂公等人自然不疑有他，而徐庶軍剛剛開始進攻，周瑜就立刻動手殺死呂公，爲多年前戰死的孫堅報仇雪恨。
現在周瑜終於再次入城，真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蒯越面前，而西城城外一直因爲沒有登城器械而只是用投石機攻打的徐庶軍也抓住機會，立刻潮水般向襄陽撲去。
蒯越迎風而立，這些年的種種不斷從他的眼前掠過。
這些年劉表依靠他坐穩荊州，他也依靠劉表纔有了今日的權勢，若是襄陽正面被攻破，那是劉表的無能，可蒯越怎麼也沒想到，城北還在苦苦支撐，自己守衛的西城倒是先被攻破了。
認清現實，早早投降嗎？
不……
蒯越跟劉表一樣，是個愛惜名聲的人。
他能允許史書的評價上自己是個劉表戰敗之後被迫歸順朝廷的人，但決不允許在史書上，自己是個賣主求榮之人。
周瑜身邊的兵馬越來越多，已經完全控制了城門，城頭的荊州兵已經各個灰心喪氣，要麼絕望地從城頭跳下，要麼只能跪地投降，還在反抗的人已經越來越少，這座銅牆鐵壁一般的襄陽城終於是被撕開了一條口子。
徐庶軍的戰鼓隆隆，黑夜中又響起了蒼涼的號角。
顯然，這是他們在奪城之後開始給同伴報信，讓同伴好立刻趕來支援。
蒯越知道徹底擋不住了，哦，應該說……從蔡瑁黃忠在南陽全軍覆沒的時候，荊州的陷落就已經是定局。
只是劉表不信，他仍要拼死一搏。
他要拼死一搏，身爲他心腹的蒯越也只能跟隨。
這些日子蒯越內心深處已經知道無力抵抗，卻仍就在絕望中支持了這麼久。
現在希望徹底破滅，蒯越的心中頓時一輕。
盡力了，盡力了啊……
他咧嘴一笑，臉上多了幾分落寞，衝周瑜輕聲嘆了口氣：
“天兵到來，我等本無力抵抗，可蒯越本是一介儒生，蒙劉使君拔擢，方有今日。
今日敗則敗了，我不如公瑾，倒也無妨，可要是讓我背上這背信棄義之名，簡直是癡心妄想，我寧死不從！”
說着，蒯越也大步來到城牆邊，周瑜想要阻止，可看着蒯越的臉上滿是鄭重，也只能稍稍向後退了一步。
蒯越最後看了一眼到處都是廝殺的襄陽城，眼中露出幾分眷戀，卻最終義無反顧地向下一躍，下一瞬便被黑暗完全吞噬。
周瑜目光深邃地看着蒯越消失不見，神色稍稍有些凝重。
但他很快恢復過來，衝身邊衆人道：
“擂鼓，告訴全城，孫將軍先登入城！襄陽城已經在我等掌握之中了！”
周瑜身邊的士卒有一大半是當年跟隨過孫堅之人，自從孫堅折戟，他們等待這一日已經許久。
現在終於得償所願，一衆軍士老淚縱橫，甚至有些隱隱感到不真實。
終於成了！
終於成了！
襄陽啊，荊州在我等掌握之中了！
·
劉表還在城北與徐庶軍廝殺。
這會兒徐庶軍的攻勢稍稍減弱，看來後方的黃祖進攻已經開始見效，徐庶軍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來凝神對付黃祖。
這讓劉表看到了獲勝的希望。
堅持住，再堅持一下！
劉表親手拉弓射死幾個登城的士兵，又持矛拼殺一陣，多年沒有上陣的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肋間還中了一箭，疼的他齜牙咧嘴，徐庶軍的攻勢減退，熱鬧的戰場一下冷清下來，劉表強撐着的一口氣終於散了，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手下趕緊攙扶他從城樓上下去，尋一淨地休息。
劉表喝了幾口水，強忍着劇痛道：
“幾更了？”
“回使君，已經是五更天了。”
“是嗎。”劉表喃喃地說着，看着天色已經微微放光，知道所言不虛。
激戰一夜，徐庶軍的傷亡不小，可他還是能牢牢守住襄陽，這讓劉表的心中頗爲得意。
他痛苦地慢慢起身，活動了活動肩膀，準備再次登城，可看了看身邊衆人，他又想到一件讓他毛骨悚然的事。
張允怎麼還沒回來？
一整夜了，就算他失手不曾殺死張繡，此刻戰鬥正酣，張允肯定也知道孰輕孰重，定要先來支援廝殺才是。
可現在爲何一直未能返回？甚至連劉琦都沒有返回。
肯定是出事了！
他的手不停的顫抖着，趕緊把王凱呼喚到面前：
“快，快去尋琦兒，一夜不見，定是出了什麼閃失，趕緊去給我尋人，定要讓他……”
“不必找了！”
黑夜中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劉表驚訝地仰起頭，只見一羣人簇擁着一個一身甲冑的年輕人，已經緩緩來到劉表面前。
這些軍士各個手持利刃，渾身殺氣騰騰，還有人身上有不少鮮血仍在流淌，所有人看劉表的眼神都頗爲猙獰，恨不得將這個名士一口喫掉。
劉表不知所措地立在那裏，彷彿一瞬間被抽乾了神志，完全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顫聲問道：
“足下是誰？”
那人輕輕嘆了口氣，微笑道：
“劉使君，荊州西城已經被我軍拿下，我徐庶親自帶着手下兒郎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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