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朕也想去涼州
劉備匯聚了一羣志士後，告別徐州的父老，在徐州父老依依不捨的送別中踏上了西行之路，而劉繇則在揚州收拾兵馬軍械，準備等朝廷派來新的揚州刺史之後也去西域尋找劉備。
那時，徐庶還在與劉表激烈的戰鬥，大部分人都認爲劉備這次兵馬調動是去支援前方的徐庶，殊不知劉備的路線正好相反，他們在陳羣的掩護下化整爲零開始向西，讓在河東的張飛接應，做好進攻關中的準備。
而曹操對這一切毫無察覺，一切都進展的非常順利。
這一別不知道要多久，張飛先做前期準備，而路過雒陽的時候，劉備以宗親的身份進貢，入城拜見了天子，並且坦然將自己的主張告知劉協。
這是爲以後的事情打算，也是起碼的禮貌，身爲漢室宗親的劉備很想見見這位多災多難的天子，別人可以對他不恭敬，但是劉備絕對不能。
守城的都是徐庶軍的親信，他們雖然對劉備略帶戒備，但還是打開城門，熱烈歡迎劉備和他手下的兵馬一起入城，並且殷勤招待，並沒有把劉備軍當成外人。
劉備很滿意，慶幸自己並沒有看錯徐庶，此番遠征將破除他與徐庶之間的問題，這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只是他也沒想到這次見面居然還產生了一件讓他極其感慨的事——
劉協聽說劉備到來，歡喜不已，親自走出宮門，降階歡迎劉備的到來，他聽完劉備與徐庶的商議之後，先是沉默了許久許久，緊接着，他一把抓住了劉備的手掌，用沉重並有些沙啞的聲音激動地道：
“玄德，朕能求你做件事嗎？”
當時劉備心中咯噔一聲，心道天子不會突然下達什麼詔令，比如讓他趁着徐庶呂布出兵南下的時候突襲他們後方。
“陛下是君，劉備是臣，哪裏能說個求字，陛下但說無妨。”
“劉使君，也帶着朕去涼州吧！”劉協的聲音帶着哀求，輕輕搖晃着劉協的手掌，“要不，你留下，朕將皇位傳給你，朕替你出兵去涼州！
朕也會劍術，朕也能開弓，朕也願意爲大漢流血廝殺，這皇帝……我，我實在是不願意再做下去了！”
劉備年輕的時候仗劍遊俠，在戰場上縱橫廝殺，雖然大多數時候敗地很慘，但他有志同道合的兄弟，有榮辱與共的戰友，哪怕他願意放棄平靜的徐州去追求自己的熱血和壯志，還是有大量的人願意跟隨他。
而劉協雖然出身尊貴，可他登上皇位開始就註定踏上了一條不歸路，他不會再有朋友，他想要做的一切都必須得到權臣的首肯。
最初是董卓，之後是李傕郭汜，現在又是呂布徐庶。
儘管呂布徐庶對劉協的態度極好，讓劉協可以自己徵辟儒士，選拔博學大儒教書，也不阻礙劉協與外人溝通，但眼下戰亂不休，身爲大漢天子的劉協想要自由的享受大漢天子的一切權威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很孤獨，也很苦悶。
所以在劉備到來的時候，劉協終於忍不住向劉備表達自己心中的壓抑——皇帝的生活他已經做夠了，他幾乎是哀求劉備，希望劉備能帶着自己一起遠征，能離開這朝堂，做個普通人也好。
要不這皇帝劉備來做算了，交給他，也不算交給外人。
劉備聽到這話的時候心情百感交集。
這位年少的大漢天子經歷了多少磨難和辛苦，劉備也非常瞭解。
如果換做是他，一天都忍受不了這種壓抑的痛苦，只怕董卓還在的時候他就已經忍不住要砍董卓的人頭。
可是……
劉備一臉憐憫地看着劉協，最終還是輕輕搖了搖頭，用溫和的聲音道：
“抱歉陛下，請恕臣不能從命。”
劉協臉上的表情從期待到落寞，他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也只能自嘲地嘆了口氣，微笑道
“朕知道，這種事情朕做不得。”
劉備看着他孤獨淒涼的模樣，忍不住上前，將雙手搭在這位帝王的肩膀上，一臉溫和從容的看着劉協。
他鬍子拉碴的臉上滿是誠懇的笑容，輕聲問道：
“陛下，天下大亂從何時起？”
劉協沒想過劉備會問這個問題。
猶豫片刻，他謹慎地道：
“是從先帝光和七年開始。”
“是啊。”劉備感慨地說着，“光和七年，到今年已經足有13個年頭，馬上就是建安三年了，當年天下大亂時剛剛出生的嬰兒，要是能活到現在，也能騎馬。
再過幾年，若是天下還沒有平定，他們本應該好好讀書耕種，再年長些娶妻生子，安樂過完這一生。
可……可現在大漢變亂，四野都不成樣子，征戰不休流離不斷，這是大漢失德啊。”
劉備說着，目光炯炯，聲音略略拔高了幾分，神色莊嚴地道：
“劉備好音樂、好犬馬、好美衣服、好飲酒談笑，備也知道中原繁華，待天下平定之後，來雒陽做一宗親，或封侯幽州，衣錦還鄉，此皆爲劉備所慕，且唾手可得之事。
可是啊，劉備已經三十七歲，再過幾年白了鬢髮，少了力氣，難道要把平定天下之事交給後輩？
待孩兒長大成人，說起我等縱享榮華不思進取，我等又該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劉備寧願自己苦些，此生奮力向前，直到打不動了爲止。
我知道自己武藝稀鬆，更無文才，唯有這一身力氣，兼有好友無數，來這世上走一遭，便要多爲大漢做些事情。”
說到這，劉備的表情更加柔和：
“天子年少，這些年顛沛流離，卻勤修仁德仁心不改，這些年的辛苦，劉備也看在眼中。
但是……我們的辛苦，若是可以換來大漢太平，萬民飽暖，備還請天子再忍耐些了。”
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
現在的大漢需要穩定的天子，要是劉協再跑一次，後果不堪設想，就算徐庶的脾氣再好也不能容忍，肯定得想辦法讓劉協駕崩，這是劉備和天下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既然已經當上了大漢天子，在青史上留下了一筆，他就不只是他自己了。
劉備用力按了按這位天子的肩膀，天子的眼中露出一絲難得的清明，他眼含熱淚，心中卻罕有的生出了幾分豪邁，衝劉備輕輕點了點頭。
“使君……珍重。”他輕輕說着，已經恢復了鄭重之色，他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反覆唸叨着，慢慢給自己打氣：“朕，不會給大漢列祖列宗丟人，朕終究要做明君，不能被天下人看了笑話，朕……”
說到這，劉協的聲音又小了幾分：
“朕顛沛流離，親族失散，劉艾死後，身邊也沒甚宗親。
劉使君……朕能喚你皇叔嗎？”
劉備的眸子一亮，微笑道：
“這輩分是不是不太對啊……算了，有陛下這聲皇叔，臣一定竭盡全力，便是血灑黃沙……”
“不可血灑黃沙！”劉協的聲音拔高几分，極其鄭重地道：“待，待皇叔橫掃西域，打通龜茲古道，朕要去看望皇叔，這，這江山萬里，朕豈能只寓居雒陽一處！
早晚朕要巡視天下，看看這四方到底是什麼模樣，皇叔，你爲朕好好看看，定要多多寫信告訴朕……朕，也想看看啊！”
皇叔的身份不同尋常。
劉備之前是跟徐庶商量擅自出兵西征，而現在見了天子，還得到了皇叔的稱呼，等於正式得到了天子的承認，成爲了天子的屏藩，這次遠征乃是天家出兵，這在未來的史書上一定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天子的重託讓劉備身上沉甸甸的，但這並沒有讓他感覺有多畏懼，反倒讓他躊躇滿志，更多了幾分期待。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立刻命令衆人迅速向華陰推進，並且點火給山中的孔融發信號，讓他現在可以出來了。
“使君，咱們真要強攻華陰嗎？”諸葛瑾憂心忡忡地問道。
劉備渡河遠來，雖然士氣高昂，可手下的士卒也多半疲憊，曹操現在飛快地向華陰撤退，之後關中衆將肯定會迅速來支援曹操，之後要是強攻華陰，曹軍以逸待勞，這一仗多少有點危險。
不是諸葛瑾怕死，也不是他不信任劉備，只是這仗打成現在這樣，劉備等於完全將後勤交給了徐庶。
要是這一戰不勝，之後損兵折將，劉備會不會從跟徐庶平起平坐的諸侯豪強直線墜落，最後徹底被吞沒。
像劉備這樣有志向的人，不應該遭受這樣的下場，因此諸葛瑾頗爲謹慎，不認爲劉備應該強攻。
劉備笑呵呵地道：
“之前大漢幾路討伐涼州諸賊，羣臣擔心追擊會被賊人埋伏，損了權勢，因此不敢浪戰。
我聽聞此事，每每扼腕嘆息，現在終於讓我來面對諸賊，他們來支援曹孟德是最好，倒是省下我劉備去追殺他們的工夫。
要是關中都難以成功，談何爲大漢收復西域？
來都來了啊，元直已經將賊人的兵馬引走，正是我等一舉建功之時，只是……還真是得稍稍等待些。”
“呃，是等待劉正禮率軍來援？”
諸葛瑾在調動兵馬、規劃路線、處置後勤、安排人員上都有相當不錯的造詣，就是這軍事水平實在是讓劉備感覺有點教不了。
不過，他今天的心情確實是相當不錯，依舊耐心地說道：
“不需要等待多少兵馬，現在曹軍派出不少兵馬去荊州，等徐元直攻破劉景升，他們必然後退，我等攻不下華陰，難道攔截他們的潰兵還不行？
攔截他們的潰兵不行，燒他們的軍糧總能行。
待他們忍耐不住向我等進攻的時候，我等便有手段反擊。”
“唔……”諸葛瑾前面聽明白了，就是最後這一步又有點懵。
劉備軍之前都不敢盡力去追擊曹軍，因爲擔心曹軍大軍拼死反擊的時候頂不住。
再等幾天，他們固然能等來很多的後援，可曹操的後援也到了，到時候真的能打贏嗎？
“這個你放心。”劉備自信地道，“不管曹軍有誰來援，我們後方有孔明，只要孔明到了，我不相信曹操還能再有勝我之法，對峙幾日，終究不能讓他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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