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完結章）
這不是腦海裏那個系統發出的。
這句話從更高更遠的地方傳過來，帶着上位者不容置喙的聲調，像是這本書本身發出的聲音。
顏星若想起來了對方所說的選擇。
如果不想被重置劇情，就以此節點爲界，各自進入全新的世界線。
他們會是各自新世界裏的男女主，遵循新世界的秩序，在劇情的設定下擁有光鮮而完美的人生。
那是兩個沒有交集的、平行的世界。
聞野和顏星若拒絕了，所以一次又一次被投放到最初的位置，被灌進原定的劇情，變成了初始設定裏相看兩厭的離異夫妻。
但是覺醒了的系統無法更改，於是聞野帶着“狗男人贖罪求生系統”一次又一次重複劇情，然後，他們一次又一次重新相愛。
這一次，聞野告訴她不重啓。
他們要一起走進新世界。
於是他們觸發了以往重複過的那麼多次人生中，完全沒出現過的雙人任務。
但是——
顏星若努力睜開眼睛，想要從斑駁的淚影中看清面前的一切。
剛剛還在親吻她脣角的那個人，消失了。
……
從更衣室出來時，顏星若遇到了在外等候的化妝師。
對方看到她微微有些花掉的眼妝，緊張道：“是換衣服的時候蹭到了嗎？我給您補一下妝吧。”
顏星若嘗試着開了口：“你有看到剛剛這個房間裏的人嗎？”
“什麼？”對方想了好一會兒，猶豫道：“您不是一個人來的嗎？”
“我和聞野一起來的，”顏星若皺眉，“你剛剛還說是他的影迷，等他出來給你簽名。”
“啊？”化妝師撓了撓頭，“哦，是聞影帝啊！我確實沒看到，您不說我都忘了……”
吳真珍抱着ipad來催顏星若進場。
“看到聞野了嗎？”顏星若繼續問。
“誰？”吳真珍推了推臉上的大墨鏡，“這又是你的哪個緋聞男友？沒報備吧。”
“聞野，”顏星若頓了頓，猶豫道：“我們一起參加過一檔綜藝，那個綜藝還是你接的；上個月我還在和他一起拍戲，你不認識他？”
“有嗎？”吳真珍重新低頭利落處理ipad上的合同文檔，“我都沒什麼印象了，好久沒見他了。”
原來是這種剝離……
顏星若懂了。
在那個節點之前發生過的劇情無法更改，如果以此爲起點鋪開一條新的世界線，聞野的存在是無法被直接抹除的。
看來這本書想出來的辦法是讓所有角色漸漸遺忘聞野的存在。
直到連記憶都消失，這個角色就算是徹底死亡。
她穿着聞野爲她挑選的禮服進入頒獎大廳，腦中還在梳理着尋找對方的辦法，和柯茗一同登臺時，差點被魚尾裙襬絆住腳跟。
【叮——今日忠犬任務已觸發，請爲她輕輕提起優雅的裙襬吧~】
沒有迴音。
這個系統的另一半，不在這個世界。
此時此刻，身處另一條世界線的聞野在一片黑暗中坐起了身。
不同於顏星若直接從分別的節點進入新世界，他被投放到了更早的時間點。
黑暗中的佈置有些眼熟——
那是他曾經進入過的一間高級酒店休息室。
推開右邊那扇門，他會直接進入晚宴大廳，開始經歷那段被顏星若一見鍾情的狗血劇情。
可惜那扇門現在被封死了。
所以——
【走左邊的門，走出這個宴會，走進一條全新的世界線。】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從真正的起點剝離顏星若，這樣，不論是“深情男配”系統還是“狗男人贖罪求生”系統都不復存在。兩個平行世界將失去連接彼此的媒介。
聞野起身走到左邊那扇門邊，輕輕握住門把手。
【去做新世界的完美大男主。】
裂隙中的時間沒有流逝的概念，在不知道經過多久之後，聞野緩緩鬆開五指：
“我怎麼可能會選擇一條，和她彼此錯過的世界線。”
在全然黑暗的裂隙中，他看到少女和他傾吐系統的祕密，抱怨今天的告白讓她丟了大臉。
於是他們約定下次再遇到這種任務，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喊。
結果對方越喊越熟練。他卻越來越不習慣，每次被告白以後都會耳朵通紅。
誰都受不了被喜歡的女生大聲說愛啊……
聞野捂住臉笑了。
那是他珍藏於第一世的、最寶貴的回憶。
這裏是起點。
聞野閉上眼睛。
我在起點等你。
——
從頒獎禮回來的顏星若暫停了手頭的工作。
我要怎麼讓全世界不忘記他？
我要怎麼讓我自己不忘記他？
她開始回憶每一次重啓以來的劇情，無數細節在她的腦海中聯結成片，被她記錄在電腦上、日記上、一切可以承載記憶的媒介上。
如果密室裏的傑森斯能夠穿過時空甬道串聯起妻子仍然在世的那個世界——
如果《與你相逢的那個夏日》裏身處不同時空的男女主可以用照片串聯彼此——
如果《界限》裏不斷經歷重啓的男女主在親吻中串聯起了起點和終點——
他們從未後悔去重複相遇又分別的劇情，哪怕他們每次的相愛都短暫而折磨。
他們曾經共同經歷過的世界，一定留下了什麼隱喻。
如果起點就是終點……
顏星若恍然朝窗外望去。
起點，他們相遇的起點。
她抓住腦中一閃而過的畫面衝了出去。突然涌出的記憶太多，她差點錯過最重要的一環。
“顏小姐，這個房間真的棄用很久了，您看，都是灰，確實沒人。”
工作人員誠惶誠恐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對，這裏是起點。
【他在尋找您】
【她在尋找您】
他們能聽到系統的聲音來自兩個交錯的時空。
他們在靠近彼此。
如果連接的力量已經足夠強大——
大量涌出的記憶畫面正在吞噬眼前的世界，她感覺到時空在劇烈震顫旋轉。
無數次重啓疊加的回憶正在推動兩個平行的世界猛烈相撞。
她被巨大的力量掀得跪坐在地上。
如果他們的終點是聞野的“我愛你”，那麼起點——
顏星若緩緩捂住臉，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啜泣：
“我愛你，我愛你，全世界我最愛你……”
誇張又中二的告白，那是她當初還綁着“炮灰女配”系統時喊出口的。
那是他們真正的起點。
“我愛你。”
這是她此時此刻的本心。
【叮！尋找小狗任務已達成——】
系統響了？
顏星若眨了眨眼。
這個聲音，響在……耳邊？
“找到你了。”
脣側傳來了熟悉的溫度。
“先給我充會兒電吧。”
【贈送禮包，永恆的守護】
顏星若感覺自己被摟進了一個溫暖而挺括的懷抱。
——
猛烈撞在一起的兩條世界線彼此撕扯交融，花了足有大半年才徹底恢復正常。
這期間，年度大餅《界限》經歷了數次撤檔和定檔。
顏星若挺擔心，因爲撤檔意味着聞野存在的痕跡正在被世界強行抹去，定檔了又意味着聞野的存在被世界接納。
因此這幾個月來她心情反覆很是焦慮。
聞野倒是很心寬。在發現顏星若當初爲了不忘記自己，偷偷記了幾十本日記以後，他的樂趣就成了待機在牀看日記，歡樂回味往昔歲月。
顏星若不樂意對方看，每每發現時便會暫時拋棄焦慮，大叫着從聞野手中搶日記。
我明天就燒光！明天就燒光！
最終《界限》還是定檔了。首映那天，聞野和顏星若穿着便服藏在觀衆裏。
一直到片尾曲放完了，在場的觀衆不由自主集體站起身鼓掌時，二人才摘了帽子從人羣中探出頭。
“我靠！是活的野哥和顏姐！”
“讓一讓讓一讓！洛川和孟浮笙來嘞！”
顏星若聽着耳邊人不斷歡呼聞野的名字，突然有些鼻酸。
那段全世界都在忘記她不想忘記的人的記憶，實在太糟糕了。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不安，聞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笑道：“我的人氣和顏老師比怎麼樣？”
“一般般吧！”顏星若抽了抽鼻子，橫手一掃：“這些都是我的江山！”
大概吧。
觀衆看着二人靠在一起說悄悄話的樣子，忍不住老母親落淚——
不愧是國民見證的頂流真愛，行走人間的全自動發糖機。
這也太甜了！
與《界限》相關話題一起盤踞各大媒體平臺的是聞野和顏星若的復婚傳聞。
作爲誕生自頂流話題綜藝的頂流cp，關於二人已祕密復婚的傳聞一直塵囂直上，電影宣傳期間，主創團隊被問過無數次。柴智方只呵呵打太極，顏星若一向不願意在工作場合談和電影無關的事。
至於聞野——
哦，沒人敢問他。
雖然他挺期待被問的。
口袋裏的那個紅絲絨小盒子被他攥在手心摩挲了無數次，像一顆被小心收納的真心，卻又雀躍着想告訴全世界它已經物有所屬。
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間點。
二人的情侶關係倒是沒有瞞着公衆，於是坊間有了傳聞，聞野會在金桂獎頒獎禮當晚求婚。
顏星若憑藉《界限》成爲金桂影后大熱人選。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聞野三年前拿過金桂影帝了，而這個獎項——已經得過的演員五年內是沒有再次競爭的資格的。
因此在其他頒獎禮上橫掃四方的“洛川”錯過了。
顏星若有點遺憾，說自己和聞野拿獎的時間錯開了，以後是不是一直沒機會和聞野用合作的作品去拼一把影帝影后了。
她說這句話時正是頒獎禮前一晚，在臥室試穿爲第二天準備的禮服。那是一件香檳玫瑰色的拖尾長裙，巨大的落地裙襬微微蓬起，腰部的設計又恰好勾勒出顏星若纖細的線條，抹胸一側沿着優雅地肩部線條蜿蜒出花苞一般的弧度。
聞野看着對方垂在裙襬上白玉一般的細長手指，突然有了一絲衝動。
明天的頒獎禮其實並不適合求婚——顏星若封后的機會很大，要是他當場那麼一跪，熱搜多半又會是扯不清的八卦密談，模糊了大衆對於獎項本身的關注度。
“若若。”
聞野曲起右腿跪了下去。
那個盒子他一直貼身放，哪怕現在穿着一身鬆軟的居家服，他也一定是仔細收在最內側口袋。
“哎，我覺得好冷啊，胳膊肩膀都露着，明天我一定要在腿上貼暖寶寶——”
顏星若轉頭時收了聲。
她看到聞野正跪在她眼前，舉起了一枚小小的紅絲絨盒子，裏面熠熠閃光的鑽戒像一滴晨露——
那滴露水在微微顫抖，因爲托住它的人正在顫抖。
“嫁給我。”
“又是系統說的？”顏星若提起裙襬笑了起來。
她知道這不是系統的個任務，因爲她沒有在同步面板上看到——
“我說的。”聞野微微發緊的嗓子泄出一絲緊張，“願意嗎？”
“不是任務的話，”顏星若將手遞過去，任由一圈微涼的觸感貼上左手無名指，“不願意也沒關係嘞！”
“那不行，”聞野低頭吻上對方素白的指尖，也笑了，“那才真是要我的命了。”
第二天，金桂獎頒獎現場——
聞野作爲三年前的影帝，是本屆組委會特邀的頒獎嘉賓，頒發的正是最佳女主角獎項。
公佈前最終人選前，舞臺上有一段電影ost演唱。聞野被工作人員喊起了身，需要先去舞臺背面做準備。
饒是顏星若連世界線穿越這種大場面都經歷過的人，此時也緊張得手心發涼。
聞野牽起對方的手放在掌心展開，低頭吻了吻。
“你去吧去吧！”顏星若揮手道，“我看錶演！”
聞野：？
歌手都蹦躂到左邊舞臺跟嘉賓互動了，你還盯着右邊看啥？
不過他的太太他了解。聞野笑了笑，俯身避開燈光，繞到舞臺側面。
最佳女主角即將揭曉。
主持人先是介紹了一番今日的重磅頒獎嘉賓——憑藉“洛川”一角創造年度票房神話的聞野，又引導着鏡頭一一給過幾位候選人。落到顏星若臉上時，對方雖然露出了優雅的微笑，微微顫抖的左手還是泄露了一些緊張的心思。
等等……左手上的那個是？
帶着放大鏡看直播的網友還沒分辨出顏星若左手無名指一閃而過的是什麼，聞野已經拿出詞卡唸了出來：
“在時空縫隙中逆轉命運的孟浮笙，讓我們恭喜——”
顏星若輕輕捂住嘴，眼眶有暖意聚集。
聞野眼神溫柔地望向她，一如過去無數次在重啓前一刻與她對望，帶着撫平一切的沉靜力量。
“顏星若。”
在海潮一般的掌聲中，顏星若驚詫的表情還未完全收起，燈光已經聚了過來。她牽起身側巨大的裙襬站起身，有工作人員上前正要幫忙，卻被一個身影上前輕輕擋住。
“我來。”
“上次那個提起裙襬的任務，欠了好久。”
顏星若側頭看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積蓄在眼眶的淚水終於滾了出來。
“再也不會了，”聞野的聲音低啞而溫柔，“我想爲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再也不會錯過了。”
他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
她會繼續往前走，沿着鮮花與星輝鋪成的那條路，走到最明亮的終點。
他會陪在她身邊。
這是由他們創造的世界。
這是一個他們盡情相愛的世界。
——完——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