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思想與記憶(二十六)
懷丁在家研究着他寫的文章,投稿一次沒過,他大概也知道是爲什麼,不受讀者歡迎只是其一,其二大概是沒什麼名氣。
下午五點三十,懷丁還在屋裏研究紙上的那兩千個字。塗塗改改,一整張紙上面全是一塊一塊的黑色疙瘩。
又是一筆塗抹,紙上剩下的空白已經不多了。懷丁有些氣餒的靠在凳子上。
‘撕拉~’懷丁把紙撕成了兩片。他決定推翻重寫。
低頭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懷丁心想:哥哥也應該快到家了。如果他沒和朋友約着出去玩的話。
六點,懷奧還是沒有回家。大概是和朋友出去了吧。
懷丁點了外賣,一個人坐在家裏有些孤獨。他突然有些擔心,如果明年這個時候哥哥去遠處讀了大學,那麼自己高考完是不是隻能一個人回家悶頭大睡了。
懷丁沒有朋友,最少他認爲除了哥哥再也沒同齡人喜歡他了。
飯吃了一半,手機響了。懷丁不太想接,因爲食不言。
手機就扔在桌子上,來電顯示是‘爸爸’。
鈴聲響了五聲了,懷奧拿起了手機,將手指滑向右邊。
“喂?怎麼了?”
“來市第一醫院,快點。”李海波的聲音很着急,聽起來有點生氣。
“哦,好。出啥事了?”懷丁不知道爲什麼李海波態度如此着急,爲什麼又很生氣。
“別問那麼多,趕緊來。”李海波並沒有回答懷丁的問題,語氣有些不耐煩。
“嘟嘟嘟……”電話被掛掉了。
懷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還剩下一半。明知道浪費不好,可是父親如此着急的催促他也不敢耽擱。抓起鑰匙就下樓打車去了。
懷丁心想,懷奧考試應該不會拿手機,也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了,父親又這麼着急,找不到懷奧的話肯定特別生氣。
鬼趕出門,鞭趕羊。這個時間也顧不上懷奧了,懷丁只能先到醫院再說。
市第一醫院。
急救室門外李海波和他的妻子滿臉着急,坐立不安。懷丁趕到的時候氣氛冰冷到了極點。他不敢問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急救室裏面是誰。
在走廊不停踱步的李海波看到懷丁到來,就問他:“你爲什麼沒和你哥一塊去考試?”
懷丁一頭霧水,爲什麼要跟着懷奧一起?別人不都是家長跟着的嗎?可是面對李海波的問題又不能這樣回答,只能把下午做得事情說出來了:“我作業沒寫完,就在家寫作業了。然後又寫了寫稿子。就沒跟哥一起去。”
“高考啊,這是!你爲什麼不和你哥一起!”李海波提高說話的分貝,有些嘶吼的感覺。
任誰在喫飯的時候被突然打斷,然後連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火急火燎的趕到醫院後再被怒吼,都不會有很好的心情。
“人家高考都是爸媽跟着去的!你們都不去爲什麼我就非得去?!啊?你說啊!你爲什麼不去?!”懷丁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他認爲自己沒錯。
‘啪~’一個大巴掌打在了懷丁的臉上。上次自己被父親打是什麼時候?很久很久了吧,已經記不清楚了。
本就很冷的走廊,這一巴掌聲響之後,溫度好像更低了。
懷丁捂住自己的左臉,一臉麻木。他竟然沒有哭,第一次受了委屈,捱了打後沒有流淚。只是他看李海波的眼神有些怪異。
“你沒事打孩子做什麼?他又沒說錯話,福金這事確實怪我們。”媽媽的聲音有些沙啞,她雙眼通紅,明顯是剛剛哭過。而且自始至終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過,可能是哭的全身都沒有力氣了吧。
懷丁聽完媽媽說的話,再聯想到剛到醫院時李海波的問題,這時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福……福金。裏……面的人是福金?”懷丁不敢確定,他也不想確定,他多希望自己猜測的是錯的。可是……
“是的。”媽媽的聲音有些嗚咽,眼角又有淚珠滑落。
懷丁蒙了,他的心裏有什麼東西碎了。很難受,但是不想哭。他滿腦子只有一個疑問——爲什麼懷奧會躺在急救室裏面。
無聲,寂靜。滿腦子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急救室的大門打開了,最先出來的醫生搖了搖頭,沒有說一句話。
李海波崩潰了,他衝上去抓住了醫生的衣領,衝着醫生大喊:“什麼情況啊裏面,你倒是說清楚啊!”
“我們盡力了。”老醫生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合,順勢就說出了那套在電視裏已經說爛了的話。
“你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我孩子他一定沒事對不對?”李海波鬆開了自己的雙手,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醫生離開了。懷奧也離開了。
沒有大鬧醫院,也沒有人因爲痛苦而死掉。
李海波和媽媽接受了現實——自己的大兒子因爲橫穿馬路被汽車撞擊身亡,享年17歲。
司機很無辜,因爲懷奧是在紅燈的時候用跑的方式橫穿馬路,司機纔來不及剎車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但是事故就是事故,必須要有人負責。
懷丁不知道心痛是什麼感覺,他只記得噩耗確定的那一瞬間,他的世界變成了黑白,他的天塌了。
葬禮是在鄉下的村子裏辦的,就是那個廢棄依舊的小院子,誰都沒想到時隔多年,院子的門再次打開的時候竟然是因爲一個年輕人的離去。
除了懷丁,李海波和媽媽,也沒有很多人真的難過真的哭泣。葬禮按照傳統的風俗進行的,火化靈棚下葬。
白髮人送黑髮人可以說是這時間上的幾個最大的悲劇了。人活一世,或長或短,只是懷奧的生命有些太短了。
葬禮結束,日子再也回不到平常了,回到城市裏的家,懷丁總覺得少了什麼,大概是懷奧吧。
可是懷丁卻總感覺懷奧就在自己身旁,保護着自己,等自己長大。
李海波重新投入了工作,畢竟這個家還沒有全部離開,還有一個懷丁在等着長大。
值得一提的是媽媽沒有再工作了,而是回到家裏陪着懷丁。他們怕懷丁受不了刺激,身邊再沒人看護,再發生一次慘劇。以至於高三那年懷丁上學放學都有人接送,連出門也得提前彙報。
懷奧最後一次和家人的聯繫,停留在了李海波那裏。
是懷奧十七歲那年的六月八號下午四點三十三分時的一條信息——
我,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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