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帮忙 作者:未知 叶知秋道:“這人全身水肿,特别是下肢明显,断续发作三年多,你辩证是肾阳虚水泛证,我不太明白,因为水肿的原因与肺、脾、肾都有关系,你怎么就断定是肾阳虚呢?能不能說說你是如何辩证的?” 孙永珍笑问:“你既然明白水肿与三脏都有关系,如何還不能辩证?——水液运行靠肺气通调,脾气转输,肾气开阖。而這三者如果出现問題,必然会出现相应的症状,比如如果肺失宣降,就会出现恶寒发热、喉痛、咳嗽。病人沒有這方面的症状,自然便知道肺是沒問題的,所以水肿不是肺的原因造成的。如果是脾失健运,便会出现神疲体弱,食少便溏。病人也沒有出现這方面的症状,可见他的水肿不是脾的問題。這样,排除了肺、脾两脏的原因,自然就只剩下肾了。” 叶知秋喜道:“我明白了,你是用排除法来辩证,对吧?” “排除法?”這個词太现代了,孙永珍一时沒反应過来。 “就是把三种可能性排除掉两种,剩下的一种便是答案嘛。”叶知秋读书的时候老师讲過這种辩证方法的,但是他沒有临床实践,所以只是知道有這样的方法,却沒有运用過,现在看见孙永珍用了,這才想起還有這样一种辩证方法来。 孙永珍道:“是吧,排除两种,剩下的一种也要看是不是对症。這病患病程长达三年,断断续续反复出现水肿,特别是下肢水肿厉害,這就反映出肾有問題了。——你知道肾出問題,为什么会水肿嗎?” 這种理论問題自然难不倒叶知秋,笑道:“肾中阳气,为气化水液的动力,即可以升清,又可以泌浊。肾阳不振,便会尿少、浮肿等气化无权,不能泌别尿浊。当然,還可以出现尿清长,夜尿多等气化无力,升少降多的病症。這些都是肾阳虚。” 孙永珍好奇地瞧着他:“你以前怎么老是說不会答,這不是答得挺好的嗎?”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范妙菡笑道:“他以前胆小,上次病了一场差点死,想通了,胆子大了,所以敢說了呗。” 孙永珍笑道:“呵呵,那你倒是因祸得福啊。” 叶知秋道:“姐,你知道大哥他们去了哪裡嗎?昨天今天都沒有来。” 范妙菡也道:“就是,這人去哪裡也不說,把一大摊子都推给我們几個,真是不像话,還有二师哥,這时候說病倒了,分明是装病。照他這样,我看以后沒人会找他看病!” 孙永珍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跟我爹去疏通关系去了。找那高保衡他们的亲戚朋友,想让他们帮忙给高保衡說情,让他别這样狠毒,非要把我們孙家往死裡整。不過,昨晚上我听我爹說,那些人都找了各种借口,不愿意插手這件事。我爹觉得事情严重,所以跟我娘商量,让我嫁出去。這才演出刚才那一出。” “那有师父去不就行了?干嘛還拉上大哥?老太爷說了让他留在医馆看病的,要他们指点我医术的,他们不来,正好林太医愿意教,所以我去了林太医医馆学看病。我学看病倒是次要,关键是医馆忙不過来呀,只有姐一個人。我又還不会看病,也不能看病。” 孙永珍勉强笑道:“照我看,你已经大半個身子都迈进门槛了,只剩下那么一小步,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单独看病了。” “但愿吧。”叶知秋忧心忡忡,想起一個月之期,不知道自己能否来得及找到足够证据证明温病不同于伤寒,从而拯救整個家族。 吃完饭,继续诊病,一直到天黑,医馆关门,這才各自回家。 叶知秋陪着范妙菡送她回去,范妙菡道:“你跟师姐学医,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师姐医术很不错的。” 范妙菡撇撇嘴,道:“我看未必,——我不是說师姐医术未必好,而是說你跟她学医未必好。” “哦?這怎么說?” “我瞧师姐都沒怎么教你,只顾看病,能学到什么?” “這個,也不能怪师姐,平素三個坐堂大夫看病的,现在就剩她一個,忙都忙不過来,哪有闲心教我看病啊。不過,她還是有意放慢了速度,有时候也反复问的,就是让我有時間琢磨她怎么看病。今天還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 “你呀!大好人一個!人家只要不对你坏,就是对你好!” 叶知秋憨憨地笑了笑。正要說话,忽听得旁边一座假山后面冒出一個人来,叫道:“师妹!” 范妙菡冷不丁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叶知秋的胳膊,扭头望去,却是大嫂的弟弟周堂,也就是六师哥。范妙菡杏眼圆瞪:“干什么?偷偷摸摸躲在假山后面,想吓死人呀!” 周堂涨红着脸道:“不不,对不起,我不是存心吓你的,我在這等你好久了,有话跟你說。” “什么事,說罢!” 周堂瞧了叶知秋一眼,期期艾艾道:“這個……,能不能借一步說话?” 叶知秋对范妙菡道:“前面就到了,我就送你到這吧,我回去了。” “不准走!”范妙菡挽着叶知秋的胳膊,瞪眼瞧着周堂:“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四师哥的面說的,要是真有,我也不听!——咱们走!”說着拉着叶知秋就往前走。 周堂急了,追上几步,道:“师妹,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让你說你又不說!”范妙菡转身瞧着他。 周堂瞧了叶知秋一眼,犹豫片刻,终于道:“是,是關於你爷爷的事情!” “什么?”范妙菡放开了叶知秋的手,上前一步,道:“我爷爷怎么了?” “沒什么,這個……”周堂又瞧了叶知秋一眼。 叶知秋道:“要不這样吧,我在前面等你,你跟六师弟說說话。”說着,迈大步往前走,走出一箭之外,這才站住了,眼往远处眺望园裡的风景。 范妙菡道:“行了,你說吧!” “我听說,你爷爷调任青州,那裡气候严寒,你爷爷又病得很厉害,怎生想個法子疏通关系,把他调到好一点的地方啊。” 范妙菡白了他一眼:“谁不知道呀,疏通关系,找谁疏通关系去?” “你爷爷朝廷中就沒有說得上话的大官嗎?找他们啊!” “废话,要能找他们帮忙,還用你来說!” 周堂急忙道:“他们不肯帮忙說,那是沒见到好处,這年岁,沒有好处,谁帮谁啊?都是口上說的漂亮,真要动真格的,又有谁往前站了?還得靠黄白之物才行!” 范妙菡又白了他一眼:“這個谁不知道?可是,我爷爷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卖了买了几千亩的良田,用来馈赠那些需要帮扶的范氏远祖后代了。家裡连老宅都卖了,哪裡還有钱跑這些!就算有,我爷爷也未必愿意拿钱出来办這种事!要是愿意,他早就办了。” 周堂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他老人家不愿意,咱们做晚辈的却不能坐视不理啊!” 范妙菡横了他一眼:“咱们?” 周堂有些尴尬,忙道:“是你,你们做晚辈的,嘿嘿。” 范妙菡叹了口气:“我一個小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问你,你爷爷的那些朝中大臣们,你都认识嗎?比如宰相啊,皇亲国戚啊什么的?” “认识又能怎样?” “认识就好办了!”周堂转身走到假山后,从一块大石头后面拿出一個包裹,走過来,道:“喏,這是我娘给我的,一些很值钱的珠宝,你拿去疏通关系。”說罢,打开了包裹,裡面金光灿烂,都是一些精致的珍珠玛瑙翡翠啥的。果然很值钱。 范妙菡瞪眼瞧着她:“你拿這些给我做什么?” “疏通关系,给你爷爷调個好的地方任官啊!” “我为什么要你的钱!” “你是我师妹嘛,师妹有困难,我這当师哥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啊。拿着吧。我跟我娘一說,她马上就拿出這些来了,說你爷爷是個好官,一定要想方设法帮他的忙!” 范妙菡道:“這是什么话,师兄师妹的,值得当你给這么多贵重首饰嗎?這送出去,可不一定還得起!” “不用還!不用還!”周堂大大咧咧的样子笑道:“這是给你的,送你的东西還用得着還嘛!” 范妙菡摇头道:“我不要,平白无故要你這么重的礼物做什么?我爷爷我爹知道了,会骂死我的!我不要!” “拿着吧!你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爷爷啊,你就忍心看他老人家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青州那冰天雪地裡挨冻受苦嗎?拿着吧!钱不够尽管說,我再找我娘要!她一准给!”說罢,将一大包珠宝递到范妙菡面前。 范妙菡瞧了他一眼,摇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给我钱,多谢你,但我不能要。” “师妹,我是一片真心!”周堂急了,道:“真的想帮你啊。沒有别的意思,也不要你什么承诺,只是想帮帮你。真的!” “我不要!”范妙菡還是很坚定地摇头。 周堂把一包珠宝放在了她脚边,道:“我是真心帮你,务必收下!我放這裡了!”說着,转身就走。 范妙菡高声道:“我說了我不要!你搁在這,丢了我可不管!”一跺脚,转身往远处叶知秋跑去,头也不回。 周堂走出几步,听她這话,回头望去,见她跑远了,也扭头就走。走出老远,回头再看,范妙菡却已经個叶知秋肩并肩走远了。脸上微微变色,只好无精打采走了回来,拎起地上的包裹,望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