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摯友（2）
無數次的秉燭夜談，無數次的並肩而戰，無數次的推心置腹。
姜沉曾以爲，他們是知己，是至交。
直到斷水山莊師弟的剜心一刀，曾以爲的至交好友卻只是淡然注視着這一切，末了才緩步來至姜沉面前，用那把刀取了他的血。
溫柔的耳語猶在耳畔，似是牀笫間的耳鬢廝磨，又好像是露水情人的低喃。
“越是好看的人說的話越信不得，小三七，你不該信我。”
……
不着聲色的推開段廣寒的手，想起那時段廣寒的話，姜沉如今只覺得好笑，君子之交其淡如水，他對段廣寒即便是有情，也僅僅是友人之情。
究竟是誰自作多情，一目瞭然。
“在下不是你要找的人，”姜沉淡淡道，“此處是奚氏族人的重地，閣下又是如何進來的？”
雖然無面只改變了姜沉三四分相貌，但卻掩蓋了姜沉本來的體質和修爲，饒是段廣寒再精明狡猾，也絕對看不出半點不妥。
不知是否爲錯覺，段廣寒的眸中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旋即又恢復了尋常時的輕佻戲謔，“自然是奚將軍讓我來的，不然，本王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本王。
對於段廣寒的真實身份，前世的姜沉直到死前才知曉。
先帝荒淫無度，愛好遊山玩水又處處留情，第一個兒子乃南境舞伎所生，先帝看不上段廣寒生母的出身，索性便拋棄了這個兒子，幾年後又按照母親的安排娶了昌西老侯爺的大女兒李儀玉，也就是當今的李太后，以鞏固皇權。
段廣寒隨了母姓，從小便混跡在風月場所，受盡了屈辱，也造就了段廣寒薄情寡義的性格。
但心中的仇恨與野心卻從未隨着時間消磨，後來有過路的修者相中了段廣寒的資質與根骨，起了愛才之心，段廣寒自然也沒放過這個機會，踏上了求仙尋道之途，最後更是憑藉着一步步打下的聲望與名譽，在西域組建了蜃樓與海市，負責收集天下的情報與珍寶，就連大楚皇帝都要尊重一二。
前世段廣寒便是以姜沉爲踏板，步步爲營逼得隋晟讓步，不得不承認段廣寒的皇室身份，讓其認祖歸宗，更是將攝政王的封號賜予段廣寒。
這一次段廣寒身份恢的復居然要提前小半年？
姜沉思緒急轉間，奚邈從屏風外走了進來，臉色已經相當的不好。
顯然，段廣寒方纔的動作奚邈都看在了眼裏。
奚邈冷着臉道:“王爺試探夠了嗎？若是夠了，那便離先生遠一點。”
段廣寒挑眉，驚訝道:“本王不過見這位美人長得像一位故友，這纔不自覺地想要親近。”
話鋒一轉，語氣中已帶了三分揶揄:“奚將軍的反應就好像本王要搶了將軍心愛的夫人一般。”
“你！”奚邈一時氣結。
論實力段廣寒要略勝一籌，一年前就已是煉神化虛三重，奚邈的戰力主要依靠三足金烏，要是單打獨鬥，斷然不是段廣寒的對手。
氣氛劍拔弩張，姜沉卻微微生了倦意，也許是見識過了前世這些人的真面目，知道那些看似真實的甜言蜜語不過是逢場作戲的虛情假意，倒是沒有什麼感覺了。段廣寒的手忽然搭在他的了肩上，姜沉回過頭便能看到段廣寒那張足以魅惑衆生的臉，此刻正流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久聞青厭君大名，沒想到居然是個美人，陛下已決定將青厭君未死的消息昭告天下，徽王逆黨的案子已經移交大理寺審查，青雲府協助，先生不必憂愁，公道自在人心。”
“不久後就是國宴，屆時候仰慕先生盛名的儒道佛三修都會來，先生可莫要讓本王失望纔是。”
一邊的奚邈幾乎要被段廣寒反客爲主的態度氣笑了:“先生乃天子恩師，爲何要看你一個閒散王爺的面子行事？”
話不投機半句多，段廣寒聳了聳肩，滿不在乎道:“歷代天子恩師都是從儒道佛三者中擇其一而從之，青厭君可是大楚王朝第一個以凡人之身任太師一職的人，怎麼會不引人注目？本王只是好奇他們的反應而已，同樣也是給先生提個醒。”
“先生有我丹靈奚氏在背後支撐，豈會畏懼望嶽書院、太清宮與無相寺的刁難，王爺多心了，”奚邈上前越過了段廣寒，言外之意以密室傳音之法送入段廣寒的耳朵，威脅道:“你若是敢動此人，便是與整個丹靈奚氏爲敵。”
聽完，段廣寒悶悶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又湊到奚邈身邊低語幾句，惹得奚邈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好啊，那本王便翹首以待。”氣完奚邈，段廣寒整理好衣袖，一派雲淡風輕，視線又轉向姜沉。
那目光鋒銳如刀，像是要透過這層皮囊，深入到靈魂。
“我與先生的大徒弟頗有些淵源，若是青厭君見到他的話，便將這句話轉告給他。”
段廣寒的手狀似無意，卻是死死扣住了肩頭，霸道的真氣蠻不講理地闖入了姜沉周身的每一條經脈與血脈，好不容易平歇下來的心疾又開始不安分起來。
姜沉強忍着想把此人的手砍下來的衝動，微笑道:“有什麼話是不能見到他當面說的麼？”
段廣寒輕嗤道:“我與先生的徒弟之間尚有些誤會，他恐怕此刻不願意來見我。”
說罷，段廣寒終於收了手，深紫的披風隨着他的腳步飛揚
而起。
“請青厭君轉告與他，就說段某一直在蜃樓等他。”
“榜首之位，我一直替他留着。”
春寒料峭吹骨冷，高處不勝寒，段廣寒踏出奚家的門後，一個衣着豔麗的紅衣女子如輕盈的雨燕一般落在了段廣寒的身邊。
“樓主。”
吐出一口氣，段廣寒問:“人是在太微城跟丟的嗎？”
“不錯。”
紅衣女子單膝跪地，恭敬道:“但屬下在太微城內發現了驚雲劍主的蹤跡。”
“南斷水，北驚雲，”段廣寒轉了轉無名指上的納戒，片刻後搖了搖頭，“此人不是姜沉。”
“他沒有魘骨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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