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拆局
這周圍奇詭異常,他覺得不定心,總覺得隨意走動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但事實證明,就算不走動,也有髒東西會自己找上門來。
他蹲在牆邊,覺得周圍的光線越來越暗了。
“踏踏踏……”
無名的腳步聲響起,並且逐漸接近,步頻越來越快。
直到腳步聲的主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擡眸去看,不經意間撞進了宋迎的瞳孔裏。
“許巖!快跟我走吧!”
他的語氣有些焦急,說話的同時還伸出手來,想把許巖拉起來。
伸出的是右手。
許巖剛剛經歷過一次障眼法,這次留了點心眼。
他刻意地看了一眼來人的手心。
從手指縫下方,到手側,一道疤痕劃了下去,線條順暢清晰。
看清的那一剎那,他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作爲靈媒,都有各有各的獨特的放血方法,有的或許是咬破舌尖,有的或許是戳破指腹,宋迎與常人不同,他習慣劃破手掌,放的血多,同時傷口也就更大。
雖然他每次劃破了之後都會用一張符咒止血,但血止住之後,傷疤還在,因爲一直需要用血,那傷痕也就越累積越多,根本不抱希望傷疤有一天會完全好透。
同時,不同的傷痕疊加,每次劃破的手勢都不同,所形成的傷痕也不可能如此一致、規整,只有可能是混亂而邊界模糊的。
眼前的這個“宋迎”,應該是隻大概看到了表面,所以學的沒那麼真。
許巖狠狠嚥了一口口水,聲線有些顫抖。
“那,那個人呢?你沒找到他?”
聞言,宋迎明顯錯愕了一下,“他被鼠王抓過去了,我們得趕緊趕過去救他!”
“真,真的嗎?”許巖還是沒伸手。
但他看着宋迎將手朝他伸得更近了。
“可是你讓我躲在洞裏……”
黑暗之中,眼前模糊的身影左右晃了晃,懸在半空的手慢慢縮了回去。
“洞在哪裏?”許巖猶豫一陣後,開了口。
“什麼?”“宋迎”詫異地問道。
身影晃動地越來越厲害,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的殘影。
許巖覺得支撐自己的最後一根弦也要繃斷了。
他靠着最後一點意志開口,“洞,在哪裏?”
對面沒有迴應,反而那道殘影逐漸消失,人影也像縮水了一般,短下去一截。
尖利的笑聲響了起來,像一把錐子在不停地,一下又一下地敲擊他的天靈蓋,讓他腦子一陣發懵,緊張感蔓延全身。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蟲鳴般的聲音一響起,許巖就看清了眼前東西的真正樣子。
它猛地從黑暗中探出頭來,陰影逐漸從它的臉上退散,露出它本來的樣子。
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許巖,滲出點點寒意來。
他被嚇得猛得噤聲,但幸好腦子和手都在動,他一手拔出靈媒專用的匕首,卻因爲手抖,匕首在空中有一下沒一下的顫抖,根本沒辦法緊緊握住。
來不及了!
他慌不擇路地擡起另一隻手,猛地湊上刀鋒,“嗞——”,刀鋒刺進手心的那一剎那,血液迸發,濺了他自己一臉,也濺了老鼠一臉。
血液落進它的眼睛裏,像着火了一般,慢慢揚起縷縷煙氣。
老鼠的模樣漸漸消失,似乎被這些血液給鎮住了。
但正當許巖的心落了一半的時候,有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吱吱吱吱——”
那是屬於老鼠的叫聲。
老鼠不是被鎮住了,是失明瞭!
但它還在附近!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現在靠不了宋迎,也靠不了最開始救了他的人,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這個念頭剛剛落下,他就鼓起勇氣再次拔出匕首,他儘量減少劍鋒摩擦劍鞘的聲音,不暴露自己的位置。
只有一次機會。
他緩緩站了起來,才發現自己腳步空虛,使不上力氣。
站起來的那個瞬間,他幾乎腿一軟就要跪地,如果不是身爲靈媒的最後一點意志,支撐着他扶住了身邊的牆,他應該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僅憑着樹葉縫隙中透露出的點點昏暗的光線,他艱難地看見地上投下來的影子,只能大致地判斷方向。
不能再等了!
他心裏默唸着“宋迎”兩個字,一方面是祈求宋迎能夠及時出現,一方面是在靠宋迎獲得鼓勵。
就這一下!
他狠狠地將匕首刺進面前的身影裏,吱吱的聲音消失了。
老鼠也應聲倒了下去。
臉朝下,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許巖也飛奔到了原地,老老實實地重新縮了起來。
不帶半點假話,他覺得救他的那個人說的對,他已經站不起來了。
第一次執勤,就遇到這種事情,到底是積累經驗的好事,還是送命的苦差事?
他簡直欲哭無淚。
面對宋迎和段域,他精簡地概括了一遍後,揀了點重點,“它說洞,到時候就看見了。”
“到時候?”宋迎下意識重複道。
“應該是最後出局的時候。”段域站在一邊,及時補充道。
宋迎靜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麼。
“下面該怎麼辦?”他下意識問。
他原本不應該是這麼依賴其他人的人,但在段域的面前,他總是想要去依賴。
有他在,他就不是孤身一人,不會再孑然一身地站在那兒,孤獨地掌控全局,入局又出局。
他突然覺得心裏有一塊被填滿了,溫暖而又充實。
三年的創傷正在被逐漸撫平。
“去一點二十的開端。”段域緩緩開口說。
設局者是鼠王,他們既然在局中,一舉一動必然會被設局者盯視着。
守株待兔本就不是行動的方案之一,待在原地,只會給他們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不如動起來,自己爲自己謀出路。
起點是入局的開始,也是出局的關鍵點,能找到那個最開始誤打誤撞進入的地點,就能找到局的入口。
局的入口必然有整個局中最好找到的破綻,能出去的辦法必然蘊藏在這其中。
宋迎點了點頭,便想轉身走上歸路。
但身後的呼喚讓他猛地停下腳步。
“等等,宋老師!”許巖一動不動地窩在原地,嘴裏叫喊道。
“怎麼了?”
聞言,宋迎微微偏過頭去看他。
“我,我腿軟……”他委委屈屈地說。
宋迎臉色沉了沉,猶豫半秒後,轉頭又走了回去,擡手扶起許巖的一隻手臂。
他覺得只要他微微鬆一點力氣,許巖就會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他幾乎是連拖帶拽地把許巖拉去起點的。
到了起點,許巖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宋迎便將他安置在角落裏,離他們不遠,出了事情,他們一步過去就可以救場。
起點和中間的路上沒什麼不同,只是身後的路消失了,腳下是懸崖般的陡峭,一步踏錯就會身葬懸崖底,屍骨無存,永遠消失在人世上。
“小心,哥哥。”段域見他離懸崖太近,便伸手將他拉回來幾分。
回眸對上視線的剎那,宋迎看清了段域眼裏的擔憂。
心跳在那瞬間漏了一拍。
他像被燙到了一般刻意偏過頭去,避開段域的視線。
“破綻,你看到了嗎?”他儘量委婉地轉移話題。
“沒有,這局過於精密,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段域一邊向四周打量着,一邊回答。
宋迎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不過沉下心來仔細一想,鼠王好像只在個人落單的時候纔會出現,一旦他們匯聚在一起,就消失的影子都看不見。
爲什麼?
它是在害怕,還是在刻意躲避?
沒等他想清楚,原本老老實實縮在角落裏的許巖動了一下。
“宋老師,我緩過來了,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他小心翼翼地說。
但他等來的不是宋迎的回答,而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用。”
那嫌棄的語氣,真的不能再明顯。
感受到這陣語氣,他縮了回去,聽段域繼續說。
“你躲好點。”
“怎麼了?”宋迎詫異地開口。
段域將視線定格在旁邊的牆上,“拆了它的局。”
話音落下的同時,宋迎就理解了他想炸牆的念頭。
看不出破綻,就刻意製造破綻。
雖然很膽大,但同時存在很大隱患。
強行破局,可能會把自己永遠鎖進局裏,永遠不得重見天日。
“好。”宋迎向後退了一步。
儘管聽起來很不靠譜,但宋迎還是願意相信段域。
話音落下的同時,段域就已經往前走了一步,但那一步不是爲了前進,而是爲了讓靈魂脫離肉身。
靈魂出竅,連聲音都變得空虛了很多。
“小心點,哥哥。”
宋迎悶聲答着,站在僅一步之遙的後方,看着那個身影慢慢向前進。
黑氣從他的掌心散發出來,一股又一股,慢慢凝結成一根根的黑色細線,從手掌心的一點散發出去,直射向四方。
有的穿過牆磚的縫隙,有的穿過牆頭,有的鑽進牆底。
緊接着,他的指尖微微回攏,所有的黑線牽扯着他手心的末端聚合成一條,與此同時,炸裂聲轟然響起,“嘭!”
剎那間,眼前的那面牆面上的牆磚被猛的分開,一塊又一塊被炸碎,落在地上。
四分五裂。
牆面逐漸倒了下去,露出背後的面貌。
正常情況下,牆的後面是一棟接一棟的住宅樓和一棵棵綠樹。
但此時出現在眼前的不是那些建築,而是一片的漆黑。
整個環境都暗下了一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