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5節

作者:未知
按常理,先前該是侍女向徐靜書通稟,再替她與段玉山做引薦。可段玉山是趙澈陪讀,兩人交情親厚,他自來出入長信郡王府熟門熟路,全不當自己是外人,不大拘束繁縟禮節。 他來時見徐靜書埋首書冊,便起了玩心不讓侍女出聲,站在門畔無聲打量,就等着看徐靜書幾時才能發現自己的到來。 看徐靜書似乎被他嚇得不輕,他雖不明緣由,卻也沒再胡鬧,走過來與她對桌而坐,像模像樣擔起“夫子”職責。 既受趙澈委託前來指點功課,段玉山也無虛禮過場,目光淡淡掃過徐靜書面前攤開的書冊,開門見山。 “這冊書是表小姐自己挑的?” 他神色端肅起來,倒真有幾分嚴師架勢。徐靜書莫名敬畏,坐得筆直,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腿上,眼睫輕垂不敢直視:“是。” 她疑心選錯了書冊,胸腔裏頓時躥出只小兔兒,慌里慌張擂起鼓來。 “這本《訓蒙駢句》,從前學過?” “沒有的,今日初次翻看,”徐靜書趕忙搖頭,愈發忐忑,“其中有些字還不認識。” 段玉山蹙眉,以指節輕叩桌面:“方纔瞧表小姐一目十行的架勢,彷彿是倒背如流的模樣。原來竟只走馬觀花,敷衍而已?” 他年歲也不過十四,平素在旁的事上性子隨和親切。 可段家以治學嚴謹著稱,出過的學士、大儒不知凡幾,家風濡染下,他對“讀書”這件事不但自律,還慣於“律人”,這也是趙澈請他來指點徐靜書的原因之一。 在段玉山看來,方纔小傢伙專注入迷的架勢在她這年紀實屬難得,原以爲是個沉得下心求知的踏實孩子,卻沒料到只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 雖他已儘量剋制語氣,敏感的徐靜書還是聽出了隱隱失望。於是急忙擡頭,誠懇解釋:“沒有敷衍的。我想提前多背些,不懂的地方都記在心上,等夫子來了再一一請教。” 這番解釋讓段玉山活生生將小眼瞪成大眼,滿臉寫着“我讀書多,你不要騙我”。 “聽說表小姐是辰時初刻來的,纔不到一個時辰就翻過大半本,全都背下來了?”分明就沒認真,卻還嘴硬狡辯。 徐靜書有點委屈,卻沒敢擺在臉上,重新垂下小腦袋,輕聲囁嚅:“上卷前五篇都背下了,但有幾個字不認得。” 上捲攏共才十五篇,不到一個時辰背下了前五篇?!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真敢吹!這下段玉山真生氣了。 “虹晚現,露朝晞,”段玉山強忍薄怒,眼神微冷睇着她低垂的頭頂,“下一句是什麼?” 既說前五篇都背下了,他便隨意挑了第五篇近尾的一句起頭。 “荷……什麼翠蓋,柳脫棉衣,”因這句裏有個字不認識,徐靜書有些困擾地頓了頓,“窗闊山城小,樓高雨雪微。林中百鳥調鶯唱,月下孤鴻帶影飛。老圃秋高,滿院掀黃……” “停。”段玉山面色大改,驚得不輕。不是說今日才初次翻看這本書?!還一目十行翻得飛快!竟是過目能誦? 他不信邪,又換到第三篇:“花盈檻,酒滿缸。” 徐靜書仍舊低垂腦袋,卻張口就接:“什麼什麼敗壁,淨幾明窗。蘭開香九畹,楓落冷吳江。山路芳塵飛黯黯,石橋流水響淙淙。退筆從……” 段玉山猛一拍桌,再度打斷她。 徐靜書嚇得周身顫了顫,怯生生擡眸:“哪裏錯、錯了嗎?” “你沒錯,是我錯了。”段玉山站起身來後退兩步,朝鄭重她行了個躬身歉禮。 雖徐靜書對這類禮節不熟,也看出這是個極重的大禮。她慌得從座椅上彈了起來,活像顆被熱鍋燙飛的豆子,“咻”地蹦到窗邊。 “玉、玉山夫子,這、這是做什麼?”她慌得小臉通紅。 段玉山歉意一笑,坦誠答道:“請表小姐恕我方纔有眼不識珠玉,這‘夫子’只怕我當不了多久,你還不如叫我‘小山子’得了。” **** 午間徐靜書乖乖回西路客廂去喫飯,段玉山則直接進了含光院。 他與趙澈有日子不見,趙澈又出了意外,原本這時是有許多話要問的。 可一上午被徐靜書驚得目瞪口呆,段玉山見到趙澈後,旁的全顧不上,無比激動地輕嚷:“小表妹可真嚇人!” 趙澈眉心輕攏:“她只簡單開蒙識過字,若學得慢也是常理,你別兇巴巴訓她。” “我訓她?!我差點沒給她跪下!”段玉山這纔想起他眼下瞧不見自己的神情,光聽聲音判不準旁人的情緒,趕忙解釋,“她可是一目十行、過目能誦!我上回見到這樣的孩子,還是我堂兄!” 他堂兄段微生是他伯父段庚壬的小兒子,如今擔着國子學武科講堂典正之職,小時可是有名的神童。 聽段玉山竟拿徐靜書與段微生相提並論,趙澈大感意外,眉梢挑得高高的:“哦,這麼厲害?” “我還能騙你?若早幾年有人領她好生入門,只怕如今更不得了,”無意間發現寶藏的段玉山十分興奮,“你放心,我定會傾盡全力雕琢小表妹這塊璞玉。等到我教不下來時,我去跪求我堂兄或者我伯父親自教都成!總之,將來她若不能成材,我頭剁給你!” 對於他這麼重的承諾,趙澈沒接話,只是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語氣不大高興:“誰是你小表妹?” 堂堂一個讀書人,怎麼半點不嚴謹?張嘴就亂認親,嘖。 作者有話要說:  趙澈:糕點糖果是我的,小表妹也是我的。(護食人設不倒.jpg) 注:表妹誦讀典籍《訓蒙駢句》爲明代司守謙撰。 第六章 說過徐靜書的事後,段玉山便坐下細問趙澈墜馬的種種。 得知太醫官判斷趙澈的失明並非無藥可醫,段玉山放下心來,改問起別的。 他雖是趙澈伴讀,但按長信郡王夫婦與段家之間的默契,若將來趙澈襲爵,他就是其最重要的幕僚輔臣。有此前情,段玉山當然不會侷限於噓寒問暖,更關注此事背後是否另有對趙澈不利的隱情。 那次遊獵段玉山並不在場,其中細節一概不知。但他對趙澈的騎術及身手都瞭解,若非有什麼蹊蹺差池,即便趙澈不慎墜馬,也不至於來不及護住頭。 “馬鐙被動了手腳,”趙澈淡涼的嗓音裏隱着絲絲諷笑,“墜馬當時我突然四肢麻痹,無力動彈。” 段玉山驚蹙眉心:“是有人暗算,又或者只是巧合?” 趙澈笑意薄寒:“被送回的當日,太醫官曾探出我脈象有異,只無法確定那異常因何而起。到我甦醒後,太醫官們反覆再探,早前那點異象卻無影無蹤。” 太醫官這個職位極易涉及內城裏的皇家祕辛,故而個個都很懂謹言慎行的保命之道。通常他們含糊其辭的“脈象有異”四字,十有八..九是在隱晦表達“疑似中毒”這類意思。 這本身已足夠耐人尋味,再加上那女術士何然,就更撲朔迷離了。 “我母妃是巳時差人去請她的,她卻在日落後纔來。” 行了套玄乎其玄的術法後,到宵禁將起,才突然說“需純陽生辰的小姑娘三滴血入符化水”。 所謂純陽生辰,是要生在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差一條都不算。這種生辰的人少見,卻又絕非完全尋不到。運氣頂好時,百人中也挑得出兩三個。 方術、巫醫之道常取這種人的幾滴血做引,何然的要求倒不算離奇。 奇的是她提出這要求的時機。 以長信郡王府的地位,翻遍鎬京城重金相求,尋一兩個純陽生辰的姑娘並不算難事。 段玉山當即領會了趙澈的言下之意:“她有意拖延到宵禁之前,既讓人覺得有希望,卻又因故難以執行。”這樣一來,就算趙澈殞命,她也不擔半點風險。 畢竟她給出瞭解決之法,若長信郡王府沒能及時辦到她說的條件,出什麼差錯都怪不着她。 “開始只是有些疑心,待我母妃差人再去客棧尋她時,才知她在出府後就立刻離京,行蹤不明。” 遊方術士說到底還得靠求財求名過活。 她將幾名太醫官聯手都束手無策的人救了回來,且還是長信郡王府大公子這樣貴重的身份,只要消息傳出去,鎬京城內勳貴富戶們必對她趨之若鶩。 名聲、財富都即將唾手可得,她卻在一出郡王府就離京,這有悖常理。 “我猜,當日她定有後招,足使我斃命而不留蛛絲馬跡。”趙澈垂臉輕笑。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府中恰恰就來了位純陽生辰的表小姐。 段玉山以指尖抵住額穴:“幕後主使之人……” “你說呢?”趙澈冷冷輕哂。 **** 如今這大周新朝是經過前朝亡國、被異族統治又收復山河的幾十年戰禍後才立起來的,所以無論勳貴世家還是平民小戶,宗族大都凋零,哪怕貴爲帝王之尊也沒能倖免。 今上的血脈手足只剩他的胞妹長慶公主趙宜安、異母弟弟長信郡王趙誠銳,故而長慶公主府與長信郡王府在鎬京城內頗得尊榮禮敬。 若不是有天大利益可圖,誰會不惜把腦袋別褲腰上,對長信郡王府大公子下黑手? 除掉趙澈,當然就是他的弟弟妹妹其中之一漁翁得利。這利益足夠大。 趙澈的弟弟妹妹們雖性子有好有差,但年歲都不大,幾個毛頭小孩兒做不出謀害兄長性命之事。 最有可能的幕後黑手,自就在這幾個小孩兒的母親們之中。 “郡王的後院頗爲……‘充實’,”段玉山苦笑,斟酌用詞,“若沒拿到真憑實據,那就誰都可疑,又誰都清白。” 如今一切只是推測,若貿然鬧起來,對長信郡王府沒好處。所以徐蟬與趙澈母子倆雖心知有人暗算,也只能暫時咬牙,生吞下這天大悶虧。 其實只要抓到那女術士何然,所有事就真相大白。可她逃了。 趙澈以指尖拂過眼上的錦布條:“所謂‘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幕後之人或許會按捺一段時日,但絕不會就此徹底打消心思。” 他向來不認同父親廣納“後院人”的惡習,但他的不滿一慣只衝着父親本尊,對父親的那幾位後院人雖冷淡,卻從未欺辱輕慢,更不曾苛待異母弟、妹,幾個小毛孩兒對他也敬重。 所以他從未想過自家府內會有人對他下黑手。 這回中招是因無防人之心,可經此一役,在某些事上,趙澈就不會再是從前那個趙澈了。 “是說你怎突然對‘你家’表妹如此關切,”段玉山刻意加重“你家”二字,頗有幾分揶揄,“怕她無辜受牽連?” 趙澈倒也不瞞他,坦蕩頷首:“在有心人眼裏,當夜若非有她這個變數,我必死無疑。所以,她目前處境之兇險大約不下於我。” 他並不信方術、巫醫之道。 在他看來,從墜馬開始,所有事全是精心設計,唯獨“徐靜書救了他”這事纔是諸多環節裏真正的巧合。但既察覺小姑娘不安全,他就不能冷眼旁觀,索性大張旗鼓認下這份或許根本不存在的救命之恩,不引人起疑地將她納入羽翼下。 “這些事不必讓她知道,年紀小不經嚇,”趙澈鄭重叮囑段玉山,“她天分出衆之事,你也不要四處宣揚。”明知有人會不懷好意在暗處盯着,太過招眼對她也不好。 他素來很有“大家長”的自覺,徐靜書既投靠了他家府門尋求蔭庇,便是他的責任之一。 小姑娘不容易,他得將她護好了。 **** 接連在萬卷樓讀書三日,又有段玉山精心指點,徐靜書手不釋卷,受益良多。 七月卅日下午,段玉山道:“讀書雖需下苦功,卻也該勞逸結合。你不能總坐下來翻開書就不動,今日就到這裏,緩緩腦子和眼睛。” 徐靜書雖不捨得浪費時間,可她性子乖順,夫子發話了,她哪敢犟?只得垂着腦袋偷偷扁嘴,不情不願下了萬卷樓。 段玉山徑直去含光院書房找趙澈,徒留徐靜書獨自茫然。 突然有了一個多時辰閒暇,她無事可做,又不願回客廂發呆,便也去含光院,找到平勝,小心翼翼問他能否借用小廚房。 她對段玉山的指點十分感激,對給予她這寶貴機會的趙澈更是不知該如何報答,便想趁空給他們做點喫的聊表心意。 平勝是含光院一等侍,這點小事自能做主,倒不必特地請示趙澈,直接將她領到小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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