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23節 作者:未知 岑珊有條不紊地替徐靜書妝點完畢,又同念荷一起替她換上了徐蟬命人爲她量身裁製的新衫。 “表小姐瞧瞧,可還行?”岑珊得體含笑,柔聲道。 徐靜書聞言使勁眨眨眼,終於聚攏了渙散的心神,擡眼看向銅鏡—— 嚯!這誰啊?! 寬袖窄腰的春衫合身熨帖,杏紅繁花錦襯得膚白又水潤,嫩生生如新剝開的菱角;柔婉纖眉描黛,似遠山有薄嵐增色;雙目彷彿兩泓清泉映着月華,顧盼生輝。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風華正好,似含苞的嬌蕾,不需如何濃妝豔抹,只淡淡的,就馥馥然蜜香襲人。 “咱們表小姐可真好看!”一旁的念荷眼中亮晶晶,與有榮焉般發出樸實卻又真摯的讚美。 徐靜書軟軟下眼睫,對岑珊道謝後,有些不知所措地輕輕抿了脣。 這兩年,她除了在意自己學業是否長進外,就只關心自己有沒有長高,甚少注意自己在外貌上的其它改變。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竟已長成了這般美好的模樣。 **** 因趙澈打算在路上向徐靜書交代些事,兩人便同乘一車。 畢竟是表兄妹,爲示坦蕩,車簾並不放下,隨行的侍者平勝與侍女念荷也與車伕一道在前頭並坐。 趙澈端坐在正中的坐榻上,徐靜書則坐在他左手側的長椅。她怕弄亂外衫與髮髻,纖細脊背直挺挺,不敢靠向身後的車壁。 “待會兒到了成王府,你先別急着貪玩亂跑,”雖知徐靜書不是貪玩的性子,趙澈還是忍不住叮囑一句,“我會領你去見幾個人。” “嗯嗯,不亂跑,一直跟着。”徐靜書從坐進馬車起就沒敢正眼看過他一回,此刻雖很認真在聽他說話,目光卻是垂垂落在自己的裙襬上。 初春清晨的晴光自對面車窗斜斜傾入,將那杏紅繁花錦映照得愈發俏麗明媚,灼灼顏色燙紅了她的雙頰。 趙澈瞧不見她模樣神情,聽聲音總覺她古古怪怪的,便縱容般輕笑道:“沒要你一直跟着,等我領你去見過了該見的人後就沒旁的事了。到時你自去玩樂就是。” “那你呢?”徐靜書飛快扭頭覷了他一眼,什麼都沒看清就又收回目光,繼續垂眸盯着自己衣裙上的紋繡,“若我去玩樂了,你做什麼呢?” 也不知從幾時起,她開始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她想知道,在那些她到不了的場合裏,他是個什麼模樣,會有如何的言行舉止,又怎樣與旁人打交道。 以及,與什麼人打交道。 只是她一直不敢問,怕他不耐煩或不高興說,所以她對他在外的這些事一無所知。 徐靜書有些忐忑地探出舌尖輕輕舐了舐下脣,胸腔裏有一百隻心虛的兔子緊張地紅着眼睛瞎蹦噠。 “我?”趙澈略偏了偏頭,“我不太方便參與那些助興宴飲的玩樂,大約就是叫玉山一道,找個沒太多人的地方說話喝茶打發時間吧。”今日段玉山也在受邀之列。 這兩年趙澈目不能視,出席這些場合無非就是爲了拓寬人脈或加深交情,每每達成赴宴目標後,段玉山便陪着他在清靜少人出說說話,也沒什麼樂子。 “那我也不去玩,陪你喝茶說話。”徐靜書垂下腦袋,悶悶地在心中飛起一腳踹走段玉山。 “你那什麼語氣,”趙澈以爲她是不高興了,噙笑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是該活潑潑的年紀,平常又少出門,今日難得隨我赴個宴,我沒打算一直將你拘在身邊的。” 想了想,他縱容般笑嘆着,又退讓一步:“這樣吧,見過郭大人之後,旁的人就先不管了,你自去玩。若有必要,我再喚你。行吧?” “哪個郭大人?”徐靜書終於擡眼看向他。 到這時她纔看清,今日趙澈穿的是與她身上同樣材質的繁花錦,只顏色不同,是雅正清雋的天水碧。 同樣顏色質地的錦布條矇眼,非但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反覺他神祕莫測,俊逸非常。 他此刻的坐姿看似鬆弛,腰身卻足夠挺拔,那是信王府大公子該有的模樣。 既修且韌,載直載洵;稟如青竹,華似芝蘭。 徐靜書驀地想起武德元年初秋那回,在含光院小客堂初見趙澈時,她腦中就浮起過小時父親教過的這幾句話。 但那年的趙澈五官尚有淡淡青澀未褪,一襲月白袍的少年人,同色錦布條矇眼,姿儀慵懶如散仙,並非如今這般看不透底的端肅矜持。 她有些落寞地斂好心神,滿臉疑惑地繼續先前的問題:“爲什麼必須見郭大人,旁的人卻可以不管?” “國子學祭酒郭攀大人,”趙澈答,“我先帶你去他面前混個臉熟。這樣明年你投考國子學時,若有什麼差池,也方便通融。” 嗯?!徐靜書明眸大張,驚訝又心虛地略縮了下巴:“我是不是忘了說……我不打算考國子學的……” **** 馬車在成王府外的下馬石前停下,徐靜書率先躬身出了車廂,立刻殷勤狗腿地轉過身,伸手要去扶隨後下來的趙澈。 趙澈瞧不見,長指搭上她的手背才知是她,便立刻收回手去,重重冷哼道:“平勝。” 被拒絕的徐靜書悶悶退到側邊,將有利位置讓給平勝。 先到一步的段玉山正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後,頗爲驚訝地迎上來,揚聲笑道:“這是怎麼的?大公子今日起牀氣沒消?”臉上像蓋了層薄冰似的,嘖。 在平勝的攙扶下,趙澈下車站定,面色不豫,抿脣就走在了前頭。 自知理虧的徐靜書收回目光,向段玉山執禮輕道:“玉山夫子安好。” 段玉山先時只看到她盛裝的側面,此刻面向而立,竟沒來由地愣了愣。 “天,那你這小……”他急急將“小孩兒”這個詞嚼吧嚼吧吞了,改口道,“你這小姑娘,可真會長!” “啊?”徐靜書一頭霧水。什麼叫“真會長”? “待會兒我可得警醒着點,絕不能讓什麼亂七八糟的小子將你騙走了,”段玉山輕笑出聲,“不然回頭大公子要衝我急眼要人的。” 說着,兩人齊齊舉步,跟上前頭趙澈的步子。 “纔不會,”徐靜書訕訕抿了抿脣,心裏亂糟糟的,擡眼看了看趙澈的背影,“他不管我了。” 先時在馬車上,她說了“不打算考國子學”的話過後,表哥就再也沒有理過她了。 段玉山不以爲意地笑笑,隨口問:“你惹着他了?” 他畢竟給徐靜書當了半年的“二度啓蒙夫子”,加之這兩年雖見得不多,卻沒少聽趙澈說這小表妹的事,是以他對這小姑娘的乖順性子還是有幾分瞭解的。 乖得跟兔子似的,竟能將大公子惹得藏不住臉色,可真稀奇啊。 “嗯,惹着了,”兔子徐靜書求助,“玉山夫子,你說,我要怎麼做,他纔會理我?” 段玉山信口胡謅:“你就往他跟前一站,撒個嬌,然後……哦,不行。” 他原是想說,這麼漂漂亮亮、嬌嬌甜甜的小妹子,只需往趙澈跟前一站,撒個嬌賣個慘,哪個做兄長的不心軟啊?說到一半他纔想起趙澈如今還看不見,這撒嬌的威力就大減了。 “出了萬卷樓,你就不是一個靠譜的夫子了。” 徐靜書小聲嫌棄他的破主意,心道若能找主家商量一下借廚房用用,或許能哄一鬨? 就不知成王殿下好不好說話。 哎。 第二十九章 到了成王府後花園拱門外,平勝不便再跟, 便改由段玉山虛虛扶着趙澈, 替他引路。 此刻的趙澈臉色已然平靜無波,偶爾將臉偏向右側與段玉山低語幾句時, 嗓音也徐緩如常—— 只是不肯搭理徐靜書而已。 徐靜書巴巴兒跟在他左手邊,幾次欲言又止, 卻都被他刻意的忽視悶得又閉上嘴。 那邊的段玉山瞧着她無計可施乾着急的模樣,心下不忍,笑着打圓場, 趙澈卻還是不大肯理徐靜書。 櫻桃宴設在後山, 穿過後花園又行一段通幽曲徑後纔到。 途中自是遇到不少同來赴宴的人, 時不時就過來與趙澈、段玉山寒暄攀談一番。這種情形下徐靜書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按捺住心中焦急, 乖乖跟在旁邊安靜如兔。 到了櫻桃宴設席處, 趙澈沒有再提帶徐靜書去見郭攀的事, 徑自領着她與段玉山一道去向成王見禮。 成王趙昂年歲約莫二十三四, 許是因爲今日是在他地盤上的私宴, 沒見他有什麼盛氣凌人的皇嗣架子,始終和氣噙笑與人談笑風生。 賓主見禮後,各自落座。 筵席設在後山半腰的流觴曲水處, 沿着蜿蜒曲水單人獨席, 兩席之間的距離約莫半臂,分餐而食。 今日天氣好,初春晴光佐以青山秀水, 倒是風雅至極。 除成王自己外,在場就只趙澈一個趙家人。趙昂坐在主位,身爲堂弟的趙澈當然就被安排在他右手座。 段玉山指了指趙澈右手邊的那個位置,向徐靜書眨了眨眼。 徐靜書感激地笑笑,走過去還沒坐下,先行落座的趙澈卻像開了天眼似地,扭頭“瞪”過來。 “玉山,”趙澈指了指自己右手邊的位置,示意段玉山坐這裏,“表妹坐玉山旁邊。” 徐靜書知他還在氣頭上,便老老實實挪到下一席落座,扭頭眼巴巴看着段玉山佔去趙澈身邊的“風水寶座”。 趙澈與段玉山一唱一和地同趙昂說着什麼,段玉山傾身湊過去些,半晌後似乎覺得難受,索性將桌案與軟席都挪了點,與趙澈幾乎要抵肩。 三人說得似乎很投機,面上都有笑意。 徐靜書胸腔裏冒着酸啾啾的泡泡,低頭瞪着面前桌案,在心中拎起段玉山摔來摔去。 侍者們開始上菜時,趙昂環視四下,揚聲笑道:“今日玩樂,不必拘禮,撒開了來。” 衆人齊聲稱謝後,便有人提議行玩“七響酒”。 “七響酒”是鎬京貴人們在筵席時的風雅游戲之一,其實就是對對子。擊鼓傳花停止時,最後那位接花人需對上主令者所出的題面,在敲木七聲之後若未能對上,便要從曲水中取一盞盛了酒的流觴飲盡。 宴飲助興的遊戲自是能鼓動氣氛,大家立刻踊躍開始推舉負責出題面的“主令者”,最後一致推選了德高望重又學識淵博的國子學祭酒郭攀。 在衆人開懷笑語的喧譁中,趙澈想了想,噙着淡笑低聲對成王道:“我這妹子年歲小,平日也不給她飲酒。若待會兒沒對上要受罰,還請成王兄允我代她。” 成王趙昂笑出聲:“你就比人家年長兩三歲而已,怎麼說得像年長二三十歲似的。” 雖這麼調侃一句,卻還是痛快允了。 **** 從小徐靜書就覺得,自己的名字起得不大吉利。 靜書,淨輸。 但凡玩什麼遊戲,她往往都不會有什麼好運氣,今日也沒有例外! 鼓聲停歇,她默默放下筷子,無言以對地瞪着桌案上那束纏着桃花色絲線的花枝。她看着趙澈時不時偏頭與段玉山說話的親近場面,索性一直埋頭默默喫東西泄憤,壓根兒沒注意傳花的鼓聲,就這麼成了第一輪就“中招”的可憐人。 今日列席者中沒幾個認識她的,只知她是趙澈帶來的小表妹,卻不知她旁的根底。大家見是個嫩生生的小姑娘,既同情又幸災樂禍地笑開了。 畢竟“主令官”郭攀的學養深厚,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怕是招架不住他的老辣題面。大家本着“還好是死道友不是死貧道”的心情,哈哈笑着提醒“小姑娘要仔細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