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24節 作者:未知 果然,郭攀鬍子一捋,笑成了老狐狸,開口就是:“清風明月無價。” 看似字字尋常,用作對仗遊戲的題面時卻字字都是坑。 尋常讀書人在蒙學階段,都會背誦諸如《訓蒙駢句》、《聲律啓蒙》這類最爲基礎的對仗蒙學典籍,清風明月這類的意象原本很常見,是來似乎很好對。 可要不怎麼說“人老會成精”呢?在大多對仗蒙學典籍裏,都是“清風對明月”!郭攀將這原本對仗的兩組意象捏到一處,直接將大家最先能想到的下對給堵死了。 徐靜書垂着腦袋看盯着面前那盤櫻桃肉,腦中飛快轉動起來。 她可不喜歡喝酒。 **** 郭攀笑呵呵開始以筷箸敲擊桌案邊沿,胸有成竹等着看那個垂着腦袋的小姑娘罰酒。 可他才敲到第三下,就見徐靜書擡起頭來,嗓音綿綿甜,卻非常鎮定:“玉盤珍饈有情。” 郭攀的題面是出塵大雅,她就對還他一個入世大俗。 清風明月的超脫至美確是無價,但玉盤珍饈背後的紅塵世情,卻也是人活一世不可或缺的至善。 郭攀眼前一亮,險些要擊節讚歎。餘下衆人雖覺不可思議,卻還是願賭服輸地遵照遊戲規則,紛紛從面前曲水中取了流觴飲盡。 “這小妹子,厲害啊!”趙昂略支了腦袋,讚許笑看徐靜書一眼,也認罰了一杯酒。 趙澈脣角上揚,嘴裏卻不免要謙虛:“運氣好撞上的吧。” 他說這句話時,大家都在飲罰酒,沒人說話喧鬧,徐靜書當然就聽得很清楚。 “纔不是撞上的。”徐靜書悶悶低頭,偷偷磨牙。 雖明知趙澈在場面上是該謙虛這麼一句,可她就是不願被他看輕。 忿忿着,第二輪擊鼓傳花又開始了。 這一回鼓聲敲得很長,那束花枝從徐靜書右手座傳下去後,繞曲水各座一圈,到了徐靜書左手座的段玉山桌上才停。 就在鼓聲停歇的瞬間,徐靜書猛地伸手過去,從段玉山桌上將那束花枝搶走了。 衆人目瞪口呆。 “怎麼了?”趙澈疑惑皺眉。 “呃,小徒弟從我這兒把花枝搶走了,不知她在想什麼。”段玉山苦笑。 徐靜書小聲哼了哼,尷尬擡起紅臉對上遠處郭攀的視線:“郭大人,請。”她知道這個舉動突兀又無腦,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證明自己先前不是撞大運。 當然不是想向郭攀證明,也不是想向滿座一圈不認識的人證明。 “小姑娘倒是很有膽色嘛,這可你自己招惹我老人家的哦!”郭攀有點老頑童性子,笑呵呵的模樣狡詐又挑釁。 “草青臨水地!”老人家語速飛快,說完就舉起筷著猛敲桌沿,動作利落矯健,活像個打定主意欺負人的熊孩子。 趙澈一聽這語速就知道老頑童要欺人,忍不住出聲道:“郭大人……” 徐靜書扭頭瞥了一眼趙澈與段玉山,在郭攀敲第二下之前就揚聲脫口:“芝蘭倚玉山!” 滿場寂靜,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趙澈與段玉山。 雖蒙着雙眼看不見,趙澈也能想象此刻是什麼場面,頓時僵住。 段玉山默默將自己的桌案與軟墊挪得離趙澈遠了些。 “小姑娘,敢問你的蒙學夫子是哪一位?”郭攀憋笑問道,“對得這樣快,居然還挺工整。” 徐靜書低下腦袋,硬着頭皮指了指尷尬到想上吊的段玉山。 當郭攀哈哈笑出第一聲後,衆人相繼爆開喝彩與起鬨之聲。 這小姑娘不得了,看着怯怯嫩嫩的,沒曾想不單腦子快,膽子還大!居然當衆調侃信王府大公子與自己的蒙學夫子,後生可畏,了不得! **** 觥籌交錯好幾巡後,大家三三兩兩散開,各尋樂趣。 先時被徐靜書那麼一句微妙的對子鬧得險些下不來臺,段玉山這會兒不大好意思再往趙澈跟前湊,便尋了相熟友人去一旁玩別的去了。 徐靜書心虛地蹭着步子走到趙澈身旁:“我們去哪裏?” 早上在來時路上因爲“不打算考國子學”惹出他的氣都還沒哄好,方纔又因爲一句“芝蘭倚玉山”鬧得他被大家調侃,徐靜書自己都覺得今日有點過分了。 她想找個人少不顯眼的地方,好好向他認錯。 面有赧色未褪的趙澈撇開頭,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見他不肯應聲,徐靜書咬着脣角,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不是有意……我就是一擡眼就瞧見玉山夫子和你湊那麼近……” 趙澈還是不說話。 徐靜書急得額角快冒汗,小心翼翼拿手指尖往他手背上戳了戳:“對不住嘛。若你心裏實在不痛快,罵我兩句也行,別不理人。” 她本就理虧心虛,說起話來自然糯糯軟、津津甜,使勁在陪着小心。 趙澈耳尖倏地透紅,取之哼哼着擡起了下巴,還是不大高興。 徐靜書沒轍了,鬼使神差般一跺腳,嬌聲兇巴巴低喝:“趙澈!能不能像大人一樣好好講道理?” 如果趙澈眼睛上沒有蒙着錦布條,這時候大約眼珠子都要瞪出眶了—— 果然是兔子急了會咬人,都敢直呼他大名了。 趙澈再也端不住冷臉,悶悶笑出了聲:“你呲個兔牙嚇唬誰啊。” 這兔子大概不知道,就她那把甜糯軟嗓,哪怕發脾氣,也只是奶兇奶兇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在12月16(週日)晚上23:30更新,請大家知曉。麼麼啾~~ 注:本章對仗遊戲中的“清風明月無價”化用自歐陽修“清風明月本無價” “草青臨水地”出自白居易《感春》,原句爲“草青臨水地,頭白見花人”。靜書對的“芝蘭倚玉山”是我瞎編的…… 接檔文預收文案已開放,大家可以點開專欄看看,如果覺得還合口味的話,煩請點一個收藏鴨~!謝謝大家~! 接檔文《心上人》 金雲內衛左統領賀淵惡戰重傷,失去部分記憶。養傷期間,周圍人全都孜孜不倦向他傳達着一個可怖的消息—— 他與信王府那位大字不識幾個的荒唐二姑娘,竟是一對兒?!還是他沒臉沒皮纏了半年,又不惜與情敵大打出手才爭來的?! 賀淵聽得耳朵長繭,還是死活想不起這風流賬。 他面無表情站在城牆上,看着那個不學無術、不思進取,繪聲繪色在天橋底下說書的趙蕎,心中冷哼:請問我能看上她哪一點? 後來…… 賀淵:每一點qaq。 這是一個失憶男忘了自己的心上人,後來不斷“真香”的故事。 小劇場: 重傷醒來的賀淵茫然看着面前的姑娘:“二姑娘多禮了。” 趙蕎愣住,以爲他在開玩笑:“你我之間可是‘非禮’的交情,探望一下算什麼‘多禮’?” 賀淵冷漠臉:“二姑娘慎言,我們不熟。” 後來…… 趙蕎看着將自己堵在街角的人冷笑:“賀大人慎行,我們不熟。” 賀淵長指抵住額間:“我這裏沒有你。” 又點點心口:“可是,這裏有。” 哪怕遺忘,腳尖依舊忍不住朝着你的方向。因爲,你在我心上。 第三十章 趙澈那句近乎寵溺無奈的笑言,倒將徐靜書惹得“慫病”發作, 無措地將雙手背在身後, 無力地耷拉了腦袋。耳朵燙得厲害,心中羞愧又後怕地砰砰跳個不停。 今日的她——尤其方纔在席間——實在衝動脫序到連自己都覺陌生的地步。 她隱約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變成那樣, 也很清楚那樣不對,但在那個當下, 她就是剋制不住心中那股複雜的焦灼火氣。 是的,她長這麼大,到今日纔是頭一回由着自己心中氣, 無理攪三分。 實在是有點糟糕。 “我沒齜牙, ”她雙手負在身後, 蔫頭耷腦地軟聲道,“對不住, 我先纔是起急了才口沒遮攔, 請表哥……” “爲什麼事起急?”趙澈抿笑, 淡聲打斷了她的愧疚與自責。 徐靜書慢慢擡起羞慚紅臉, 小心環顧四下。今日列席者數十人, 此刻大都三五成羣在近旁各處小景緻找樂子,或是找地方坐下敘話,就春日山景煮茶品果, 時不時發出點笑聲。 雖說是第一次涉足這種場合, 但如今的徐靜書畢竟讀書明事整兩年,不必旁人來教,她也知那些人看似散漫玩樂, 實則是在心照不宣的風雅笑談中互亮機鋒。那些言笑晏晏的背後,或多或少都隱藏着許多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事。 她明白眼下不是拉着表哥談“要不要考國子學”這種瑣事的好機會,可她又怕若不及時將自己的理由與打算說清楚,表哥對自己的失望氣惱會變成再也結不開的結。 心下飛快權衡利弊後,她清了清嗓子,小聲提議:“我瞧着半山亭裏沒人,我們可不可以去那邊講?我明白表哥今日過來一定還有旁的事,不會耽擱你太久的。” “好。” **** 今日成王府這櫻桃宴,在名義上是個“賞春品果的閒散私宴”。說通俗點,就是“成王殿下今日得閒,請些人到府上來喫喝玩樂”的意思。 其實誰都知那不過就是對外的一個說辭,今日主家與受邀賓客各自心中皆有醉翁之意,喫喝玩樂不過是個聚首的由頭。 但即便這樣,成王府在場面上還是供足了喫喝玩樂的花樣。 半山亭內的石凳上早早鋪好了綿軟錦墊,午間正席散後,就有侍者在亭中石桌上擺好一套茶具與三盤新鮮櫻桃果,另有兩個盛了茶點的黑底紅漆攢盒。 亭前石階上有一名侍者肅立多時,見徐靜書與趙澈相攜而來,恭敬執禮後亦步亦趨將二人迎進亭中入座。 廳中一角有紅泥小爐,小火煨着煮茶小銅壺,壺嘴有茶香氤氳成束狀薄霧,早春新茗的清芬在亭中徐徐漾開,散入春日午後的晴光裏。 侍者替二人分了茶後,便得體退出,在亭前碎石小徑上走出十餘步,到了絕不會聽到亭中人交談的距離才停下,目不斜視地垂手肅立,確保不會打擾賓客交談,又能及時照料賓客所需。 “想說什麼?”趙澈以指尖輕叩茶盤邊沿,面色已然和緩。 原本坐在他對面的徐靜書趕忙站起,走到他身側站定,淺聲細語:“就是,關於我明年的打算,我們得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