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25節

作者:未知
“做什麼要站這麼近來談?”趙澈蹙眉,頰畔浮起一抹詭異而可疑的紅痕。 “我怕待會兒說着說着你生氣了要訓我,站得近些,你就不用訓得太大聲。”徐靜書悶悶擡頭,看了看小徑那頭的成王府侍者。 她還是想要點面子的,若被人聽到她捱罵,那真是丟臉丟大了。 趙澈發出一聲沒好氣的長嘆:“是爲何不願再繼續投考國子學深造?莫非是受阿蕎的影響?” “沒有沒有,表姐一直叮囑我要用功,她說她是有苦衷才那樣的,叫我不要學她,”徐靜書怕他要誤會趙蕎,趕忙使勁搖頭,“我最初就沒打算要投考國子學。我想的是等今年底結業過後就好生準備,明年開春去考官謀職。” 以國子學的學制,要想學有所成順利結業,少則三年,多則五年,對她來實在不是個好去處。她不能再多喫這麼幾年的閒飯了。 趙澈眉心微凜,着惱沉聲:“你到六月才滿十五,急着謀什麼職?府裏養不起你是怎麼的?” 徐靜書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 這雙新嶄嶄的繡鞋與她身上新衫是成套的,銀絲夾綵線紋繡花鳥,鞋面那簇短流蘇以一粒小小金剛鑽固定。 午後春陽自枝葉間柔柔灑下,使那粒經巧匠之手精心打磨的小小金剛鑽生出熠熠璀璨的光芒。那華麗冷萃的光芒略有些刺目,這使徐靜書不由自主地使勁閉了閉眼。 “表哥,十五歲就是大人了,該有大人的樣子,”她聲音小小,卻很堅定,“從前年歲小,家裏無法再多養我一個,我自己也沒旁的法子活下去,才厚着臉皮來尋姑母庇護。如今我既已長大,就該端端正正立起來。” 她的軟嫩嗓音裏還有點綿甜稚氣,可說這些話時的語氣格外平和沉靜。似乎字字句句都已經過長久的深思熟慮,並非年少輕狂的衝動妄言。 “好,你有你的想法與打算,總歸也是個上進的路子,這不是壞事,我不與你生氣,”趙澈深吸一口氣,冷靜地替她分析利弊,“可是,咱們且不說你考官能不能中,即便明年你考官成功,若只是明正書院三年的求學資歷,那也只能從末等小吏做起,將來仕途也會比國子學出來的同僚艱難得多。你想過這些嗎?” 徐靜書抿緊脣垂眸望着他清貴俊秀的側臉,紅了眼眶,也紅了粉頰。 表哥真的從最開始就在爲她計量長遠,處處都在念着要護她周全。兩年過去,絲毫沒有改變。 “想過的,”徐靜書彎起了雙眸,“可書上說,每一顆蚌中之珠的生成,都是因有砂礫入侵,蚌疼極之下就會流淚。那些眼淚一層又一層,天長日久,才成了我們看見的珍珠。” 紅塵百態,從來就是有溫軟也有砥礪。 兩年前在萬卷樓,她在趙澈掌心寫下的那句“千磨萬擊還堅勁,吹進黃沙始餘君”,不獨是贈給他一人的鼓舞。那也是年幼無助的徐靜書心底的信念。 她性子怯軟,懼怕許多有形的傷害,卻從不畏懼無形的艱難。 “再難也不怕,我會扛過去的。你信我,好不好?” 扛過去,就會成爲真正頂天立地的大人。 就能像眼前這個人一樣,哪怕內裏深藏着刺骨錐心的疼痛,也要將那些砥礪之痛化作絕美風華。 堂堂正正立於世間,明珠淺淺生暈,瑩瑩有光。 **** “表哥放心,我都打聽好了,有幾部是會安排新近員吏在閒時進國子學旁聽的!你想,既有薪俸可領,學業也不會懈怠,還不必負擔束脩學資,這對我來說,可不就跟天上掉餡兒餅一樣麼?” 徐靜書看起來怯怯柔柔,卻是個謀定而後動的謹慎性子。在決定要早早謀職時,就已非常注意留心朝中各部的相關規制。這兩年,她與曾莉經常在散學後進藏書樓翻看書院絕不會考到的那幾部《大周律》,無非就是在反覆衡量“投考國子學”與“儘早謀職”之間的利弊。 見趙澈若有所思,似被說動,徐靜書趕忙躬身打開桌上的攢盒。 攢盒總共有六塊模樣精緻的瓊脂櫻桃酪。牛乳與瓊脂混合酵出的酪質感極嫩,隨着她開盒蓋的動靜輕輕晃動。 面上有濃稠櫻桃漿繪出精緻花朵,紅白兩色相互擡襯,甜酸交駁的果香與淡淡乳香撲鼻而來,早春裏最頂尖的色香味都在其間了。 徐靜書從旁取了小勺,小心舀的一勺,殷勤遞到趙澈面前:“吶,這個櫻桃酪看起來就很好喫,表哥你試試?” 她想了想,狡黠地眯起笑眼:“若你吃了這個覺得好,那就同意我明年開春就考官謀職,好不?” 趙澈沒接她的話,只是伸手接過她遞來的小勺,竟尋着淡淡香味將那勺櫻桃酪抿了去。 “這櫻桃漿有點酸,”趙澈滿臉難受地皺了眉,驕矜哼哼道,“不好喫,所以不同意。” 明明就想同意的,還偏要做精做怪爲難人,生怕改口太快顯得不威嚴,哼。看穿一切的徐靜書脣眼俱彎,悄悄衝他搖頭晃腦,吐舌扮了個鬼臉怪相。 “那,試試這櫻桃,”既知他是故意的,徐靜書倒也不太急了,笑吟吟挑出一枚又大又紅的櫻桃果,捏着果柄又遞給他,“這顆特別紅,保管甜。吃了就同意唄?” 她原意是想讓趙澈自己伸手接過去,可她遞過去時有點用力過猛,直接將果子抵上了他的脣—— 這場面,活像在蓋印章似的。 想到“蓋印章”,月初在書院藏書樓裏不小心旁觀到的某個場景忽地竄入徐靜書腦中,無端讓她尷尬到繃緊了雙肩。 然而更尷尬的是,趙澈或許也在發懵,竟直接就着她的手,將那果子含進口中…… 還不經意地抿過了她的指尖! 徐靜書驀地瞪大水眸,將手收回來背在上後,臉上“騰”一下就躥起燎原大火。 她半晌發不出聲,愣怔片刻纔回魂,驚慌擡眼飛快地看了看小徑那頭的成王府侍者。好在那名侍者仍舊保持先前那般目不斜視的姿態,並沒有往亭中偷窺的跡象。 徐靜書這才略略鬆了口氣,心口處卻像有被火燎了皮毛的兔子瘋狂亂蹦,燙得她胸腔都快燃起來了。 他知不知道方纔碰到了她的……不知道……吧?哎哎哎,他臉紅了!耳朵也紅了!這是明明知道,卻假裝不知道?!羞赧的少女腦子裏全是各種亂七八糟的問題。 那邊廂,紅臉趙澈神情木然地伸出手,摸索着尋到面前小小的空碟子,將櫻桃核吐進去。 “這顆不甜,”他詭異地頓住,喉頭滾了幾滾,才接着道,“再給你一次機會,下一顆若是甜,我就同意。” 滿腦子漿糊的徐靜書怔怔垂眼,看着他的脣開開合合。 他的薄脣被瓊脂櫻桃酪與新鮮櫻桃果接連潤澤,此刻在春陽的照耀下竟閃着無比誘人的光。 第三十一章 先時無意間被趙澈的脣掃過指尖後,徐靜書又羞又慌, 混沌的腦中有許多亂七八糟的問題此起彼伏, 滿心裏又被只着了火的瘋兔子蹦得個大縱不靜,盯着趙澈怔半晌, 只看到他薄脣開開合合,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麼。 “啊?什麼……”徐靜書訕訕回魂, 擡起手背輕輕壓住發燙的右臉,“什麼‘就同意’?” 趙澈默了片刻,將混亂的思緒稍作整理。方纔他想事走了神, 察覺有果子遞到脣間後, 便鬼使神差般張口銜住。可當果子入口後, 他立刻就意識到這實在是非常不妥,所以尷尬得燙紅耳根。 好在徐靜書秉持了一慣的乖巧貼心, 並未將這尷尬挑破, 沉默地放過了他那雖無心卻多少有些輕浮浪蕩的冒犯之舉, 總算沒讓場面陷入僵局。 趙澈深吸一口氣, 慢慢斂了不自在的神色, 代之以鄭重和緩:“你不打算投考國子學,也清楚這樣做往後會艱難。但你大約不知道,那樣的將來具體會艱難到什麼地步。雖不是你親兄長, 可你的事向來是我在管, 我自覺該替你多打算着些。若爲你的長遠計,我不該同意你提前謀職的這個想法。” 徐靜書放下壓在臉頰邊的手,垂睫掩住眸底洶涌悸動的暖流, “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認真聽。 趙澈接着道:“可方纔你說,你就快要十五,是成年自立的年歲了。我自己過了十五歲也纔沒兩年,當然明白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最在意的事,就是希望周圍人不再將自己當做無知小兒,不願事事由人牽着走,想靠自己在這世上立起來。這樣的想法沒有錯,若我非要你照我給你劃的道走,或許你嘴上不說,心裏也要怪我武斷、專橫又多事。” 話到最末,他的脣角淡淡勾起,卻無端透着一絲落寞苦澀。 他不是盛氣凌人的性子,很少強硬去要求別人一定要如何。就像他親妹趙蕎,胡天海地混了個“三年求學六張白卷”的糟心結果,他雖也氣惱訓斥,卻沒有真的強按着趙蕎的頭逼着她去學。 對徐靜書,他是想着她小小年歲離家千里,身世形同孤苦,性子又綿軟慫怯易喫虧,便覺自己該多些關照、周全,儘量讓她將來的路少些波折崎嶇。 可今日這慫巴巴的小表妹堅定地告訴他,她長大了,心中對前程將來有自己的打算。 與他早早替她盤算籌謀之路截然不同的打算。 她和和軟軟、想盡法子賣乖討好希望他能同意她的意願,他若再強要替她決定將來的路該如何走,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會顯得他枉作小人。 “不是,我沒有怪……”徐靜書急了,想要解釋。 “沒說你不對,急什麼眼?我方纔只是心裏不大痛快,故意刁難着鬧你的,”趙澈輕笑着搖搖頭,溫柔地打斷她,“我向來自覺對你有一份責任在,若是一口同意了你那麼做,我自己心裏過不去那道坎;可我若不同意,恐怕誰都會覺得我面目可憎。所以折中一下吧,你儘可滿場去尋,若能找一顆最甜的果子給我,那我就同意這事由着你自己的心意去。” 說完,他脣角勾着淺淺笑弧,攤開掌心,衝着徐靜書的方向。 **** 作爲信王府大公子,趙澈雖也自小習武,卻沒喫過太多苦,這從他那雙明顯養尊處優的手就能看出。 五指修長,掌心寬厚,在春陽的照耀下顯得白皙溫潤,如美玉瑩瑩。 徐靜書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打從最初的最初,他就在處處爲着她好。只是他甚少將自己的苦心呵護訴諸言語、仔仔細細剖析給她聽。 這麼久以來,方纔是他第一次用對待大人的態度與她平等交流。 她知道,他這個動作的意思,就表示這時候只要她任意揀一顆果子放到他的掌心,他都會說甜。 從此後,他再不會因她不肯投考國子學繼續深造而與她着惱置氣,不會攔着不讓她去參加明年官考。 會由着她的心意,放開一路溫柔沉默護在她背後的手。如她所願,讓她像每一個長大的人那樣,擡頭挺胸去學着自己走。 這明明是她希望的結果,可不知爲何,她心中卻急速漲起酸澀悶燥,將整個胸腔撐得直髮苦疼。 “這裏沒有甜的了,每一顆看起來都很酸,”有滾燙淚珠自徐靜書眼眶無聲滾落,她趕忙以指抹去淚痕,極力穩住嗓音,“我想去下頭再找找。” 那名成王府侍者始終在小徑那頭候着,倒不必擔憂趙澈無人照應。 趙澈疑惑地偏了偏頭,稍作沉吟之後,收回手去,噙笑點頭:“好。我在這兒等你。” **** 從半山亭出來時,徐靜書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這兩年,隨着各自年歲漸長,她與趙澈之間的牽繫本就已日漸淡薄。之前他還會習慣使然地將她當做需要庇護的小蘿蔔丁,若這顆果子交出去,他就要真真拿她當做大人對待。 平等,尊重。會認真聆聽她的想法,不會替她做主決定她自己的事,不會粗暴地干涉她的意願,會放手讓她踏上自己選擇的征途。 但與之相伴的,自然還有必然的剋制與疏離。畢竟,大人與大人的相處,不可避免會有無言默契的界限。 這是“長大”的代價。 至此,她依然沒有動搖想要早些自食其力的念頭。 她會拿來一顆最甜的果子交到他手裏。但不是此時此刻。 人就是這麼奇怪,當自己弱小無助時,就無比渴求長大;可當只要跨出一步就能長大的那個瞬間,卻又會想着再等一等。 哪怕再多當半個時辰的“小孩子”,也是好的。 徐靜書取出隨身的絹子小心將眼裏的淚花拭淨,又輕輕拍了自己的臉,深深呼吸吐納數回,強行壓下心底的痠痛與悵然。 漫無目的地拾級而下,卻正好碰到段玉山與成王趙昂一行四人站在林蔭下交談。 段玉山身旁的那人眉眼與他有幾分相似,只是段玉山氣質偏於文雅,而他身旁那人卻多了點英朗恣意。 而成王趙昂身旁的則是一名年輕女子,姿儀挺拔的身形纖細卻不柔弱,韌如修竹。 徐靜書向來是過目不忘的,她非常清楚地記得,方纔席間數十人裏並沒有這一男一女,顯然是宴後才進來的。 段玉山擡眼瞧見徐靜書,立刻停止了交談,沒好氣地笑着衝她招招手。 徐靜書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走過去:“成王殿下安好,玉山夫子安好。” “喏,就這個無情無義的小徒弟,方纔在席間當着你們郭大人的面,可將你弟弟我坑慘了,”段玉山對身側的男子笑笑,又對徐靜書道,“這位就是我堂兄,國子學武科典正段微生。” 徐靜書驚訝地擡眸看了他一眼:“段典正安好。”昔年神童段微生,如雷貫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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