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26節

作者:未知
“這位也是國子學武科典正,”段玉山笑着擡手,以掌指了指對面的女子,“林秋霞。” “林典正安好。”徐靜書趕忙轉了轉方向,再度執禮。 一禮既畢,她不經意擡眼,才發覺林秋霞右袖空空。心中敬意更深。 “她還是當年江陽關大捷的有功戰將,”成王趙昂有些不豫地瞟了段玉山一眼,似是不滿他對林秋霞的介紹不夠仔細,“將來還會是成王妃。” 他話音一落,段玉山與段微生各自扭頭,同情忍笑。 徐靜書不知這是怎麼回事,愣住了。 “求你閉嘴,”林秋霞則輕惱地嗔了趙昂一眼,“沒誰允過你親事,不要自說自話。” 見趙昂似乎還要說什麼,林秋霞索性舉步走過來,略有些突兀地拉着徐靜書就走:“我們姑娘家才該玩做一處,不搭理他們。” 被牽着手帶走的徐靜書懵懵回頭一瞥,正看到成王殿下的目光如影隨形地追着林秋霞的背影。 那目光裏漾着笑,又柔軟,又熾烈。 **** 林秋霞帶着徐靜書走到垂壁山泉旁的一處空草地。 此處雖臨山泉,但光照極好,便被擺上了桌椅、地墊,茶果俱全。有不少賓客正在這附近三五成羣圍坐,煮茶交談或行風雅游戲。 兩人擇了一張空桌坐下,林秋霞將盛滿櫻桃果的甜白瓷蓮花大盞推過去些,送到徐靜書面前。 “貿然拉了你過來陪我,沒嚇着你吧?”林秋霞歉意悶笑着,揉了揉自己發燙的左耳。 徐靜書趕忙搖頭,也回她一笑:“沒有嚇着的。林典正是有事要與我說?” 徐靜書自小是個能察言觀色的性子。自己與林秋霞初次見面,對方二話不說就拉了她過來,一副要單獨聊聊的架勢,總不會是因爲一見如故吧。 “你倒還真是機靈,”林秋霞有些驚訝地笑覷她一眼,倒也沒什麼過場花腔,“我今日有公務耽擱了,宴後纔來的。同郭大人閒敘了幾句席間事,他老人家對你這個小姑娘有點好奇,想着你我都是姑娘家,便託我問你幾句話。” 她既是國子學武科典正,國子學祭酒郭攀就是她的頂頭上官。頂頭上官委託,她自然是要照辦的。 “林典正請講。”徐靜書端端正正坐好,將雙手放在膝頭。 “這又不是在書院,不必這麼規整,”林秋霞“噗嗤”一笑,“聽段玉山說,你這兩年在明正書院,門門功課都拿乙等膏火銀。郭大人覺得,以你的資質,這事很不對勁。便託我問問,這中間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國子學祭酒郭攀德高望重、見多識廣,看人自算是通透到能窺一斑而見全豹。方纔席間兩次對詞下來,他從徐靜書的敏捷反應與工整對仗中已能大略看出她的學養水平。 在他看來,旁的科目不說,至少“書科”這門,徐靜書的實力至少在她們這屆八十名學子中能排前三甲。 徐靜書所就讀的明正書院乃官辦,與林秋霞、段微生任職的雁鳴山武科講堂一樣,是歸屬國子學管轄的。作爲整個國子學的主事者,郭攀貴人事忙,自然不會清楚瞭解每個學子的詳情。 但每年的膏火銀要從他老人家手裏劃撥出去,能領膏火銀的學子名單當然也要經他批覆。雖他通常只是匆匆一眼掃過,年紀大了記性也沒多好,但對於名列前茅的學子姓名還是會有印象的。 所以在聽段玉山說“徐靜書是明正書院的學子”,再聽段玉山對她的評價後,郭攀大感詫異。 因爲他對“徐靜書”這個名字,居然毫無印象。按說這樣出色的學子,無論如何都不至於兩年來無一門功課名列前茅。 “這位老人家在有些事上莫名倔強。發覺有個不得了的好苗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整兩年,他卻一無所知,你品品他是個什麼感想,”林秋霞伸手取了顆櫻桃果放進口中,笑眼溫柔彎起,“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明正書院在報送膏火銀名單的事上,是否存在惡意打壓某個學子的不正之風。” 林秋霞武將出身,如今又是武科講堂的典正夫子,說起正事來就沒什麼彎彎繞。 “沒有的沒有的,”徐靜書嚇了一大跳,重重搖頭,晃得發間步搖清脆作響,“每月小考和年底大考都會張榜公示考績和排名,若有人對自己的考績存疑,可以按規程到山長處提請稽覈答卷,膏火銀都是按考績領的,沒有舞弊或打壓的事。” 嚇死了,若是因此連累書院夫子們和山長被祭酒大人誤以爲在徇私舞弊,那她罪過就大了。 “那你……?”林秋霞淡笑挑眉,靜候下文。 “我,我因爲某些緣故,前兩年的所有考績都只不上不下。” 林秋霞蹙眉:“是不是夫子們教學的方式不適合你?” “書院夫子們教得都很好,是我自己的問題,”徐靜書趕忙強調,“今年就考得很好了,真的。前幾日的二月小考,我除了卜科乙等,其餘五門都能拿甲等。” 每回小考結束,她都會在一旁聽着同窗們對題,算得很準的。 “若我沒記錯,你們的二月小考,昨日下午才考完最後一門,”這下林秋霞更驚了,“昨日才考完,你怎麼也要後天休沐結束回書院看了榜單,才能知道考績結果吧?” 徐靜書也不好說自己“掐算了兩年早就輕車熟路,輕易不會算錯的”這種話,只能垂下小臉弱聲囁嚅:“若、若林典正不信,後天可以讓人去書院看榜。” “你別說,我還真會去,就瞧瞧你這小姑娘是不是真這麼神,”林秋霞笑了,“鐵口直斷了還。” **** 兩人有來有往聊了一會兒後,氣氛便稍稍鬆弛了。 林秋霞托腮笑望着對面的小姑娘,感慨道:“哎,你這身世,倒和我差不多。我也是家中兄弟姐妹多了,爹孃養不了,便只能自己出來掙個前程活路。咱們這種情形,是比別人難些。但咱們比別人能扛,對不?” “對!”相似的出身境遇讓徐靜書覺得她十分親切,說起話來也沒先前拘謹了。 “別說,我瞧着你這性子,與我十幾歲求學時還真有幾分相似。那時我也膽小怕人,說話都不敢大聲。” “可、可你後來成了大英雄,很勇敢,很威風,”徐靜書羨慕又敬佩地看了她一眼,小小聲聲道,“而且你對成王殿下……” 林秋霞笑着扶額:“你覺得我對殿下很兇?” “不,不是兇,”徐靜書斟酌了一下措辭,“我可以問個……冒昧的問題嗎?” “嗯,你問。” “你爲什麼,不允殿下的求親?他待你……”她雖說不上個什麼道理,但總覺成王極其心愛林秋霞,而林秋霞對成王,也並非無意。 “他待我很好,我也傾心於他。但他生來是參天大樹,我不能像藤蘿那般的姿態去依附於他,”林秋霞擡起笑眸望着湛藍碧空,“我得將自己也站成一棵樹。” 然後,底氣十足地與他枝葉交覆、根莖相連。 這纔是兩個人相攜白首的,最好姿態。 ***** 佛家有云“醍醐灌頂”,就是人有時會在某個瞬間,沒什麼道理地突然就開悟了。 林秋霞的話彷彿打通了徐靜書的任督二脈,長久困頓於心的某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鬱結在這個霎時突然清明。 當年在萬卷樓她就想好要早些謀職自立,儘早結束在姑母家吃閒飯的日子。 隨着時間推移,這個念頭在心中越來越堅定,甚至不知不覺摻雜了些許說不上來的偏執與倔強,就是無論如何一定要走這條路。 她自己一直沒明白這偏執與倔強從何而來,直到聽了林秋霞的自述心路,她開悟了。 她也不願像柔弱的藤蘿、菟絲那般,始終以依附的姿態站在表哥身旁。他始終以兄長的姿態在予她庇護、照拂,她卻不想只是他的小妹子。 她不知這非分妄想是從哪一日開始滋生的。 但她知道,她很想有一天,能頭頂着天,腳踏着地,站得直直的走到趙澈面前。 哪怕那一天要很久纔來,也沒有關係。 若那時他已嬌妻美眷、兒女成羣,她便坦坦蕩蕩告訴他:謝謝你。因爲你,我成了和那你一樣美好的模樣。 若彼時他心上、身側也無旁的姑娘,那她就會告訴他—— 你是我年少的心事。如今我終於美好如你,你願不願牽住我的手? 無論最後會得到怎樣的迴應,於她,那都是最好的將來。 **** 徐靜書匆匆向林秋霞執了辭禮,隨手抓了一顆櫻桃果塞進口中,就往半山亭的方向跑去。 侍者還在先前的地方肅立,見她去而復返,趕忙見禮。 徐靜書顧不得迴應,努力平復着紊亂呼吸,一步步走向亭中。 趙澈正在悠閒喝茶,面前那盤櫻桃果已空了小半,顯然一直很耐心在這裏等她回來。 聽到腳步聲,他將手中杯盞從脣畔拿開些,卻並未放下,只是偏過頭來,試探地問了一句:“表妹?” 徐靜書沒有應聲,只把心一橫,拎起裙襬大步邁上亭前石階。 她步子又急又快,渾身裹挾着前所未有、與她長相做派全然違和的兇猛氣團,一陣風似地衝步上前,傾身在他脣上飛快一啄。 猛兔撲虎,大約也就是這樣了。 緊接着,她眼疾手快地從桌上盤中又抓了一顆櫻桃果,頂着快滴血的大紅臉將它塞進趙澈掌心。 她力持鎮定地將雙手背在身後,眼神卻忍不住遊移,根本不敢看趙澈的表情。“說,說好的,收、收下這顆,你、你就同意了哦!” 趙澈茫然以指尖捻了捻手中的果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脣:“方纔……那是什麼?” 那是徐靜書偷偷蓋的章。是即將成年的少女怯軟的祕密。 是心懷僥倖地偷偷希望他能等一等。 等她長成最好的模樣時,來牽他的手。 “我、我拿果子碰了你一下,”頭頂快冒煙的徐靜書瞪着亭外扶疏花木,睜大眼睛說瞎話,“而已。”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能做的,最最膽大妄爲的混賬事了。 第三十二章 “拿果子碰了一下……而已?”趙澈心下異樣微悸,如墜雲山霧海, 莫名恍惚。 雖如今他的雙眼已有些微光感, 但依舊不能視物,平日還得以浸藥的錦布條矇眼。方纔之事太突然, 他又什麼也沒瞧見,只能憑其餘感知來推測那個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先是一陣風……接着有淡淡馨香溫熱的氣息撲上他的臉……有步搖玎璫的輕響近在咫尺……然後—— 脣上就被暖呼呼軟綿綿一觸。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此刻再回想,他甚至覺得方纔那瞬間似有嬌嫩的觸感輕輕擦過自己的鼻尖。 這種種蛛絲馬跡加起來,不得不讓他心中生出個大膽而荒謬的揣測來。 但他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畢竟眼前這慫兔子不可能那麼膽大包天。況且, 這平白無故的, 她沒理由那麼做啊。 偷親他?! 這兔子怎麼可能偷親他?! 爲什麼要偷親他?! 喫錯蘿蔔了嗎?! 腦子快被種種疑問塞爆, 趙澈兀自在心中慌亂咆哮一通後,茫茫然拿起手中的櫻桃果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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