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38節 作者:未知 “好的,謝謝你的誠實。”徐靜書淚流滿面,更想死了。 **** 趙澈與趙蕎、趙淙是趕在昨夜宵禁之前回府的。因回來得太晚,他們也沒驚動誰,各自回去歇了。 早上趙澈醒得早,平勝來稟說“門口侍衛瞧見表小姐往萬卷樓去了”,他心念一動,便叫平勝撐了傘,打算上萬卷樓去見她。 哪知纔到走到含光院門口,遠遠就見那小姑娘頂着風雪兔子似地蹦躂着過來。 他便站在那裏“守株待兔”。哪知那兔子才朝他走了兩步,就立刻見鬼似地撒腿瘋跑,鬧得他一頭霧水。 恍恍惚惚回到房中,趙澈破天荒地坐到了銅鏡前,眉心深鎖,仔細端詳着自己的模樣。 竟是隻以貌取人的兔子麼?他不過就是膚色黑了一點點而已,居然嚇得她轉身就跑,真是…… 情何以堪啊。 直到承華殿那頭來人通稟,說王妃殿下在德馨園備了宴給接風洗塵,趙澈還在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冥思苦想。 “平勝,我問你,要如何才能,”趙澈躊躇着指了指自己的臉,艱難地吐出自己的困惑,“迅速白回來?” 平勝目瞪口呆:“爲、爲什麼問、問這個?世子、世子又不需要……”以色侍人。 **** 近午時分,天色雖仍是灰濛濛,風雪卻停了。 上午這場雪下的不大,只在屋頂、樹枝上稍稍堆疊了些,地上是溼噠噠的雪水。 先前承華殿的侍者去西路客廂通稟接風宴的事後,念荷就趕緊幫着徐靜書沐浴梳洗,又換了一身緋色衣裙,打扮得個粉雕玉琢、光彩照人。 可通夜沒睡,早上又發生那樣尷尬的事,徐靜書整個人彷彿霜打的小白菜,一路蔫巴着低垂腦袋,腳步沉重地往承華殿的德馨園去。 漂亮的衣裙已經無法挽救她那粉碎到一地的少女心了。 徐靜書就這麼恍兮惚兮地步下九曲迴廊,心事重重地低頭走在通往德馨園的石板小徑上。 “表妹!” 脆生生驚喜一喚,讓徐靜書回魂,擡頭就見趙蕎滿臉雀躍地張開手臂朝她撲來。 趙蕎身後,站着滿臉高深莫測的趙澈。而趙澈身旁站着一臉麻木放空的平勝。 徐靜書總覺平勝是在忍笑,不由地又尷尬起來,便猛地與趙蕎抱作一團。 兩個小姑娘本就交好,半年不見,自有許多話說。 趙蕎起了話頭後,兩人嘰嘰喳喳有來有往,徐靜書總算緩過了心頭那份絕望的尷尬。 就這麼抱在一堆敘了好半晌別後離情,場面很是親熱。直到隨後趕來的孟貞開口催促,她倆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彼此,舉步邁進德馨園的門。 平勝自是不能跟進德馨園的,便只在外頭等。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正不知不覺間,就變成孟貞帶着趙蕎走在前頭,徐靜書與趙澈並肩走在後頭。 被冷落半晌的趙澈餘光瞥見兩人之間隔着半臂的距離,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表妹。” “誒?”徐靜書猛地擡頭挺胸,紅着臉目視前方,“表哥有吩咐?” 趙澈眉頭蹙得更緊了。方纔阿蕎喚了她後,她的反應可不是此刻這樣。 見他久沒下文,徐靜書小心翼翼地覷了過來:“表哥是、是要我扶着你些嗎?” 這一路他都走得很慢,徐靜書想大約是目力仍未完全恢復的緣故。 “嗯……”趙澈稍稍猶豫後,昧着良心道,“總覺路有些滑。” 徐靜書趕忙伸出手臂:“早上下了雪,地上是……嗯?!” 趙澈的手並未如以往那樣搭在她的小臂上,而是握住了她微涼的指尖。 “表、表哥,你……”徐靜書臉上燙得不像話,使勁吞口水。 趙澈狀似無意地以指腹來回摩挲兩下,雖歉意,卻又無比坦然:“對不住,眼睛看不清,手放錯地方了。” 說完,將手收回去,悄悄藏在寬袖中,五指緊緊收攏。 “小事,不、不必放在心上。”徐靜書垂着大紅臉瞪着地面,心中咚咚咚跳個沒完。 背在身後的那隻左手彷彿捏了火炭,有熱辣辣的激流一路從指尖歡騰又羞赧地奔涌向四肢百骸。每根頭髮絲兒都像在拼命蹦着火星子。 趙澈眼角餘光瞥見她赧然面紅的模樣,忍不住也跟着紅了耳廓。 前頭徐蟬已出來迎孟貞,兩人頭碰在一處不知在說什麼小話。 終於逃離母親唸叨的趙蕎不經意地回頭,訝然低呼:“你倆……臉怎麼紅成這樣?!” 趙澈:“凍的。” 徐靜書:“曬的。” 這兩個南轅北轍的答案同時出口,場面可以說是非常尷尬了。 趙蕎無比困惑地擡頭看看灰濛濛的天,再看看屋頂和樹梢的積雪,喃喃自語:“我讀書少,總覺得你們在合夥騙我。” 第四十三章 接風宴上沒有外客,氣氛還算溫情和樂, 就連趙誠銳都在幾杯酒下肚後有了笑臉。 一番慣例關切後, 大家便齊齊望着三個遠遊歸來的主角,你一句我一句問着這半年在途中的經歷。 趙澈話不太多, 只別人問到時揀要緊的答幾句。而趙蕎與趙淙則是一唱一和,將途中許多有趣見聞講得活靈活現, 逗得大家時而驚呼時而開懷。 趙蕎原就是個恣意跳脫的性子,這半年的遊歷使她如鳥入林,愈發舒展得神采飛揚。而趙淙在半年前還是個略有些畏縮的憂愁小少年, 經過這一路的增廣見聞, 顯然也比之前開朗許多。 “……利州就大大不同了, 很是血性豪烈,凡事都直來直往的, ”趙蕎手口並用, 繪聲繪色道, “他們大事上都拎得清, 但小事就不破煩什麼細講究。人和人之間都是一言不合就開打, 打完把事情說好就勾肩搭背喝酒去了,痛快得很!就是州府的官員頭疼些,許多新法形同虛設, 管不住。” 地處邊境的利州與欽州雖只隔了幾百裏地, 中間卻有羣山爲屏,素來自成天地,風俗氣象與中原迥然不同。 趙淙猛點頭, 瞪着眼用力補充:“利州人膽子可大了,拿嘉陽堂姐的私事開涮都不怕的。” 嘉陽郡主趙縈是武德帝的四女兒,武德元年起就被任命爲利州都督。她雖年紀輕,卻也有幾分手腕,在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穩妥了四年,總歸將邊境要塞之地打理得還算大差不離。 徐蟬好奇笑問:“你嘉陽堂姐什麼事?” 孟貞以手指輕抵鼻尖,笑咳一聲。嘉陽郡主趙縈如今也到了二十四五的年紀,這時候會被人拿出來開涮的私事,想也知約莫就是兒女情長之類的事了。 趙淙倏地抿脣,似乎不知這話能不能說。畢竟這是在鎬京,雖是自家,可這分寸上到底不敢像在外那般張口就來。 “咳,不就是嘉陽堂姐看上利州軍的令將軍了嘛,全利州的人都在說,咱們怎麼說不得了?嘉陽堂姐沒那麼小氣。” 趙蕎自來是個小潑皮性子,不像趙淙時不時還能想起要有所避忌,說起堂姐的“桃花訊”嘴裏半點磕巴都不打,樂得喲。 趙誠銳微微蹙眉:“利州軍哪個令將軍?” “就是去年被着令統管利州軍府的令子都將軍。”趙澈平靜補充。 “哦,聽阿蕎這意思,嘉陽看上了令子都,他還不大樂意?”趙誠銳的神色略略挑眉,似笑非笑。 一直安靜聽熱鬧的徐靜書敏銳捕捉到趙誠銳眼中倏忽閃過的那點輕嘲,心中不免疑惑,卻只是乖乖張着耳朵不吭聲。 趙蕎沒察覺這星點詭譎,接着捧腹大笑:“何止是‘不大樂意’?簡直是寧死不屈!聽說春日杏花宴時,令將軍被喝醉的嘉陽堂姐攆着跑了八條街,利城許多人都看到啦!哈哈哈哈……” 說起堂姐這近乎“強買強賣”的糗事,趙蕎真是半點同情心的沒有,恨不得笑到就地打滾。 趙淙見狀也大起膽子跟着哈哈笑。 “阿蕎,說話要嚴謹,”趙澈鄭重其事地糾正,“嘉陽堂姐說過,她當時雖微醺,卻非全不記事。分明就只跑了三、四個街口,沒有八條街那麼遠。” 不知爲何,他滿臉正經地這麼一糾正,事情彷彿更好笑了。 徐靜書忍不住噗嗤出聲,趕忙捂住嘴低下頭。趙蕊半懂不懂,也捂着嘴呵呵呵直樂。連一向有點少年老成的趙渭都忍不住彎了眼。 徐靜書正笑,不經意間瞧見脣角輕揚的趙澈似乎往自己這頭望了過來。她也不知自己在心虛什麼,立時垂眸抿脣。 “好了好了,你們幾個也差不多一點,”徐蟬嗔笑着擺手制止,“這些話出去可不許亂說。” “知道,知道。哈哈哈哈!”趙蕎口中應着她的叮囑,卻還是忍不住笑得沒心沒肺。 **** 接風宴畢,趙誠銳將趙澈喚去了書房。 “你此番在利州見到嘉陽,可覺出她在儲君之位上作何打算?”趙誠銳惆悵一嘆。 利州是邊境要塞之地,與中原又有羣山阻隔,武德帝在立朝之前就對那裏十分看重。嘉陽郡主趙縈平穩執掌利州四年,對爲恢復民生而焦頭爛額的新朝來說可謂消了心腹大患,這功勞着實不小。 “有這筆政績,嘉陽顯然足以汾陽公主、成王被放在一處量才,角逐儲君之位,”趙誠銳不無殷切地看向長子,“就看她自己作何想法了。” 他這人既無大志、也無大智,但有非常敏銳的生存直覺。他向來都知道,多年來不管他如何妄爲都能安然無恙,說穿了還是他皇兄的默許縱容。若然儲君之位抵定,那立威三把火一點,鬧不好就要燒到他頭上。 立朝四年,儲君之位始終空懸,呼聲最高的汾陽公主趙絮與成王趙昂之間,顯然趙絮佔着上風。如今的局面看來,只有趙縈加入戰局,呈三足鼎立之勢,才能勉強拖住趙絮的步子。 趙誠銳知道自己攔不住這事,但就算只能多拖幾年,他總還能多幾年好日子過。 雖明知武德帝本人也是偏向趙絮的,可趙誠銳打心底裏就是不大願儲君之位落到她頭上。 對趙絮這侄女,趙誠銳是發怵的。 當初趙誠銳將趙渭、趙淙送去她府上請駙馬蘇放指教,多少也存了點與趙絮拉進關係的心思。奈何趙絮是個就是論事的人,並未因兩個堂弟在自己的駙馬名下受教就對趙誠銳如何親近和悅,一切如常。 須知趙絮從纔剛能走路開始,就隨父在馬背上度過童稚懵懂的歲月。成年後更是親自領兵,在復國之戰中大殺四方,于軍、政上都頗有建樹,其手腕心性絕不是成王趙昂那般圓融折中,更不會像嘉陽郡主趙縈那般春風化雨。 若趙絮上位,在整頓舊時遺留的各方面積弊時,必定大刀闊斧秉雷霆之勢而下,絕不會給誰留什麼餘地。 後院人逾數這個可大可小的問題,若是趙昂或趙縈處置,怎麼也會對他這皇叔網開一面。可若是趙絮,嘖嘖。 趙澈哪會不知他在打什麼僥倖算盤?當下故作無奈地笑笑:“嘉陽堂姐很顯然是沒這個心思的了。” “就爲個令子都?”趙誠銳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利州軍現任統帥令子都出身寒門,若趙縈真是一門心思在此人身上,那從姻親勢力上就輸得一塌糊塗了。而且人家似乎還不大樂意!呿。 趙澈道:“令將軍的事畢竟是她私事,我沒好多問。不過我覺得倒也不是因爲令將軍的緣故。從嘉陽堂姐在利州的施政跡象來看,她原就無意儲君之位。” 他雖未與趙縈直接談過這種敏感的事,但他看得出來,趙縈在利州的許多施政方針都是在配合趙絮在中原的步調,很顯然是立志要做二姐的左膀右臂,並沒有趙誠銳所希望的爭奪之意。 “哎,那還是隻能看你成王兄了,”趙誠銳不抱太大希望地搖搖頭,“實在不行,你父王我就只能早做準備,若風向不對,就趕緊捲包袱回欽州避風頭。若真到了那地步,這府中就要靠你了。” “孩兒明白。”趙澈恭謹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