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71節

作者:未知
趙澈不大喜好椒鹽味的點心。驀地被塞了滿口,眼神很是幽怨地看向徐靜書。 徐靜書後知後覺地尷尬笑,將雙手背在身後:“這味道其實還、還不錯的……” 趙澈忽地擡手掀了她的帷帽,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傾身湊過去,將口中那塊小小的椒鹽酥渡到她的口中。 然後若無其事地回身坐直,“貼心”地替她將帷帽薄紗放下來:“既你喜歡,就讓給你喫吧。” 帷帽下叼着椒鹽酥的徐靜書面紅耳赤,風化成石雕般一動不動。 其實,不用這麼謙讓也沒關係的。 第七十三章 暮春時節僅晨夕微寒,只要太陽一出便天地柔暖。 透過帷帽薄紗, 徐靜書發現趙澈一直眼神複雜地望着自己, 知他是心憂心疼,便趕忙糯糯開口:“我的傷不重, 真的。只是有淤青不太好看,這才戴帽子的。” 停了停, 見趙澈抿脣不接話,她只得偷偷從石桌下伸出手去,小心翼翼握住他置於膝腿上的大掌長指。 “從勤政殿出來時, 姜正道與陳尋就一直試圖用言語激怒秦大人動手。那我都猜到他們是想下套鬧出事, 自然不能讓他們得逞。” 兩害相權取其輕, 在那電光火石的瞬間她其實也是有所考量,並非腦子一熱就衝上去的。 “在公, 我是當值的殿前糾察御史, 阻止衝突擴大惡化是我的職責;在私, 我覺得秦大人徹底清理積弊的想法沒有錯, 不讓她捲入這場紛爭而受困, 這件事纔有機會實現。當時情形很亂,我上去挨這一下就控制住了場面,其實沒喫虧。” 她越說越小聲, 多少還是有點心虛的。 “好嘛, 我知道你是擔心後怕,往後我會再小心些的。” 趙澈緩緩收回目光去,端起茶盞遮擋住即將逸出口的無奈苦笑:“嗯。往後……” 他躊躇了片刻, 還是改口道:“多愛惜自己一些。” 小姑娘有她自己的驕傲與堅持,他都明白。 他答應過會等她長成她自己希望的那種人,再來牽他的手相攜此生。所以他不能只爲着圖自己安心,就強令她往後該如何不該如何。 得足夠尊重她的所思所行,讓她憑自己心意去做她認爲對的事,不能輕易扯她的後腿。 徐靜書是個敏慧善感的小機靈,這些年趙澈對她種種不着痕跡的愛護與包容,她都一清二楚。方纔他爲何躊躇又爲何改口,她知道的。 “好,我記住了。” 她乖乖地晃了晃腦袋,指腹輕輕摩挲他的指尖:“你先前說,姑母與貞姨在府中有事忙,是怎麼了嗎?” ****** “長慶公主府後院的命案在坊間傳得沸沸揚揚,朝中又有了主張徹底清理各府後院積弊的聲音,”趙澈反手將她的手收進掌心,垂眸輕笑,“這時候若能自行清理後院的,將來至少還能保得個全身而退。” 徐靜書點點頭:“眼下局面,確是懸崖勒馬的關頭。姑父他,想通了?” “與其說想通,還不如說是嚇到,”趙澈冷冷輕哼,“本來他是想再觀望的,二位母親這回不再妥協退讓,一頓邊鼓敲得他寢食難安,眼下已在着手安排了。” 嚴格說來,信王趙誠銳就是個牆頭草。從小到大被親族尊長與兄姐們縱着慣着,錦衣玉食、腦袋空空,未涉足過朝政之事,對天下大事既沒個主張也毫不關心,更沒什麼權力野望,就圖個花天酒地縱心恣意。 其實趙誠銳的這般心性做派也不能說一無是處。至少,在早些年趙家上一輩還存在權力爭鬥的隱憂時,他不但靠這個成功避開了許多禍事,還爲自己這一脈穩穩爭得富貴安然。 古往今來,皇家宗室在人後的生存之道最是微妙。有時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若長久守拙,又有可能一代代走向衰敗落魄。 如今天下大勢底定,民生漸漸復甦,顯然朝廷需得有進一步順勢圖強的變革。而儲君趙絮又恰是個有志於銳意革新、大開盛世的人,局面就與前些年武德帝力求穩固權柄時完全不同。 儲君想要的,可絕不是信王趙誠銳、長慶公主趙宜安這般只求飽食終日以圖自保家門富貴的宗室同盟。 若真等到了儲君趙絮登上大位,於國無用者必將是最先被捨棄、摧毀的,尤其宗室。 關於這點,趙誠銳從前一直沒看透,而趙澈卻早早就看得很明白。所以他付出了很多心血去消弭自家兄弟姐妹之間的衝突隱患,竭力將他們帶往與上一輩完全不同的路上去。 “你總是看得很遠,又很對,”徐靜書的指尖在他掌心調皮輕撓,“那如今府中作何打算?” “二位母親的意思是,眼下先安排將瓊夫人與雅姬送出京,回欽州老宅,容她二人再想想後頭的事。” 瓊夫人畢竟生了三公子趙渭與五姑娘趙蓁,這幾年也安分,將兩個親生孩子與四公子趙淙一併照料,沒再攪什麼是非。看在這幾位公子姑娘的情面上,只要她自己別太妄想心高提出過分要求,信王府兩位女主人不至於讓她餘生潦倒。 至於雅姬,進趙誠銳後院也有些年頭了,不過她一直無所出,從前後院人多時她還慣喜歡煽風點火四處挑事,估計是落不着太大好的。 “聽起來似乎都安排好了,那姑母和貞姨爲何忙到都沒空留心外間消息?”徐靜書機靈地嗅出些別樣氣味來。 趙澈淡淡撇開頭:“二位母親打算再助我們幾個小輩一步。” 徐蟬與孟貞對趙誠銳早已不抱期待,眼下是將舉家今後的希望全押在了孩子們身上。此次便鐵了心要趁機將趙誠銳本人也一併逼回欽州老宅去,好讓信王府年輕一輩在京中再無桎梏地大展拳腳。 信王府兩位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原本都是出色的女子,只爲年少時那一念之差,半生盡斂鋒芒在夫婿面前低眉順目,如今爲了孩子們的前程,終究還是對夫婿擂響了戰鼓。 這種事,小輩們是插不上手的。 徐靜書並沒有追問她倆是如何對付趙誠銳,只是輕聲道:“大家都在竭盡所能,這樣真好。” ***** 兩人石桌下偷偷十指相扣,靜謐地享受着這難得的獨處。 徐靜書早上沒喫東西,趙澈原想陪她去喫些。她卻撒嬌耍賴不受哄,非要留在這裏聽趙蕎說書。 趙澈拗不過她,便將桌上的那盤椒鹽酥推過去,柔聲道:“那你得將這盤點心喫完。” “成交。” 徐靜書乖乖啃着點心,歪着戴了薄紗帷帽的頭顱,目光繞過亭前桃花樹的落英繽紛,淺笑敬佩的目光落在荷花池畔那個鮮活飛揚的趙蕎身上。 那個本該在華服珠翠包裹下,高雅矜貴睥睨衆人的信王府二姑娘趙蕎,正衣衫素簡站在人羣中心的小臺上,繪聲繪色地試講着新攢的說書本子。 那些對目不識丁者來說過於晦澀的民律條款,被她化做了一個個看似荒腔走板,卻又充滿煙火氣的生動故事,讓人很容易就聽明白了,許多大家誤以爲並無大礙的言行,爲何要被朝廷以律法約束,也清楚知道了違律犯禁將要承擔怎樣的懲處。 雖只是“試講”,此時她的周圍又全是她宅子裏的侍從隨護、丫鬟竹僮,並不算真正的天橋聽客,可她照舊說得繪聲繪色,語調、身形、神情、動作全無半點敷衍。 一個出身高貴的王府二姑娘,擇了個世人眼中極其不入流的行當,混跡在市井之中,在販夫走卒們的簇擁圍觀下插科打諢、滔滔不絕。荒唐嗎?丟臉嗎?可笑嗎? 徐靜書脣角上揚,眼尾泛起點暖柔的水氣:“阿蕎她,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趙澈也望了過去,輕輕摩挲着掌心柔軟細膩的小手:“嗯。你也一樣。我們都在盡力。” 眼前那臨時用青磚與小石板壘起的方寸高臺,與天橋底下的說書攤子,都是說書姑娘趙蕎爲自己選擇的戰場。 她在做一件學識淵博的飽學國士或嚴謹盡責的法司官員都做不到的事。 扔掉與生俱來的高華霓裳,步下雲端長梯走到紅塵中,在凡俗終生的笑鬧與喝彩聲裏,以妙語連珠爲刀,盡力劈向戰後亂世遺留給這新朝的一叢叢蕪雜荊棘,指着通往清明盛世的路對大家說:看,前面有光。 她給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可謂前無古人,此時誰也不敢說她的這些努力最終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成就。 但這世間從來不會知獨獨因某一個人的努力就變得更好。是有許許多多渺小而微不足道的“我”,在不同的角落裏付出心血、勇氣,甚至失敗,後來的天地山河才還給“我們”日日嶄新的錦繡風流。 聚沙成塔,總是要有無數沙粒投身其中。 莫笑少年所思所行天真狂悖,當繁花開滿盛世,這天地定會記得,我們來過。 ***** 武德五年三月廿九,御史中丞江盈以“御史臺都察院主官”的身份,在朝會上當庭彈劾“太常卿姜正道毆打殿前糾察御史徐靜書”。 雖殿前糾察御史只是九等小官,而姜正道不但位列九卿尊位,還是皇后陛下的母家家主,但殿前糾察御史在當值時監督衆官言行,代表的是整個御史臺,毆打御史等同踐踏法司威嚴,此事一出可謂石破天驚。 朝堂博弈向來環環緊扣。各方立刻以“御史徐靜書被打”這件事做爲棋眼開始了緊鑼密鼓的落子佈局,就此展開不見血的廝殺。 與御史臺並列三法司的大理寺與刑部自是毫不猶豫站在御史臺一方,不但在庭辯時極力聲援御史臺對姜正道罷官並褫奪榮封的訴求,更是在下朝後召集自家府中官員,對姜正道及其身後的允州姜氏在言行上的違律之處從頭到尾挑了個遍,數罪並舉展開新一輪彈劾攻勢。 除毆打御史這項過錯外,御史臺都察院還將“太常卿姜正道大人及姜家數位在朝爲官者皆有後院人逾數之嫌”的事也順理成章被搬上了檯面。 大理寺與刑部打蛇隨棍上,再次提起“京中傳言有某家大戶因後院紛爭鬧出人命,消息疑被封鎖,坊間人心惶惶”之事,要求趁此機會全面搜查京中所有官員居處、宅邸,一則確認此傳言真僞,二則也是確認所有官員是否清白守制。 而姜氏及其黨羽,還有一些與其利益相關的朝中同盟,則絞盡腦汁爲姜正道開脫,力求減輕對姜正道的罪責判罰,想將事情輕描淡寫揭過,以避免這次大規模地全城搜宅。 擔任宗正寺卿的長慶公主趙宜安也站出來,較爲強硬地表達了“反對全城搜宅”的立場。 長慶公主趙宜安是武德帝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她的站隊無疑爲以姜家爲首的這一派增加了不小的籌碼,一時間風向出現微妙傾斜。 各方口誅筆伐激烈交鋒整整三日,無形的刀光劍影讓半個鎬京城的人都繃緊了心絃。 到了四月初二,武德帝詔令舉行大朝會,京中過半數的八等以上官員齊聚內城,就此事展開了聲勢更加浩大的庭辯。 ? 在各種意見僵持不下之際,儲君趙絮執金令而出,亮明“贊同全城搜宅”的立場,並建議在衆官得出一致結論之前對鎬京城各處城門臨時增設哨卡,許進不許出。 她的這個提議可算是下了狠手,好些個心中有鬼的傢伙險些嚇得當場去世。 若是“許進不許出”的禁令一生效,之前沒有及時自行清理後院人的門戶就算徹底被封住了後路,倘使武德帝最終還是同意全程搜宅,那時再想送人出去避風頭就沒機會了。 小小殿前糾察御史徐靜書,捱了一拳,居然引發了一場有可能徹底清洗朝局的爭論,這事情的走向讓武德帝不知該喜該憂。 他再三斟酌後,給出了一個相對摺中的裁決:“執金吾慕隨聽令:四月初五起由你名下北軍在各城門增設臨時關卡,所有車馬、人員,無儲君手書同行令者,禁止出城。” 給出幾日機會讓各家自行清理後院,也算武德帝手下留情了。 “謹遵陛下聖諭,慕隨領命。” 武德帝又道:“事情既因殿前糾察御史徐靜書與太常卿姜正道而起,總需這二人當面有個對峙纔算公允。四月十五行大朝會,讓徐靜書上朝與姜卿庭辯,再由衆議決斷判罰,諸位以爲如何?” 誰都聽得出來,武德帝的言下之意就是,徐靜書與姜正道的庭辯結果,除了將決定姜正道會受到如何判罰之外,還將決定要不要展開全城搜宅、徹底清理後院積弊之事。 皇帝陛下都發話了,還能如何?自是百官應諾,心中各自飛快盤算着下一步。 ***** 休沐結束後的徐靜書一回御史臺就得到這個消息,看着頂頭上官江盈無比期許的目光愣了良久。 “徐靜書,要上戰場了,你怕不怕?”江盈直視着她,開門見山,“有一擊必勝的信心嗎?” 這個年輕的御史才十六歲,上任不過月餘就成了即將掀動一場變革的引線。而她庭辯的對手是樹大根深的太常卿姜正道,任誰都會擔心這小姑娘扛不起此等重責。 “怕。也沒有一擊必勝的信心。” 徐靜書垂下眼簾,望着自己的鞋尖,嗓音輕輕柔柔,誠實無比。 江盈並沒有責怪她怯懦的意思。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庭辯。 這場庭辯雖看起來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其勝負卻關係着朝中變革大幕掀開的第一步能否邁出。 萬衆矚目,其壓力可想而知。 武德帝發話讓稚嫩的徐靜書與老辣的姜正道進行庭辯,聖心偏向可窺一斑。若徐靜書最終未能以絕對優勢爭得大部分官員認同,此事之後,很多人都將舉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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