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70節 作者:未知 趙澈本就因李同熙先前的刻意挑釁試探而燒起了點悶火,而徐靜書這不貼心的兔子,從進來起就沒正眼瞧他,倒是和混蛋李同熙聊得個熱火朝天,此刻還送他個“也”字,彷彿他這個大活人方纔一直隱形着似的! 沒心沒肺的傻兔子,夥着外人來欺負他。趙澈滿心委屈,卻面無表情:“表妹好眼力,來了好一會兒了。” 趙澈的不豫顯然使李同熙非常愉悅。 他笑意風涼地又加一把柴火,對徐靜書道:“能和你單獨說幾句話嗎?” “啊?爲什麼要……單獨?”徐靜書懵懵的。 “不走遠,就在前頭廊下就行,免得你以爲我心懷不軌。”他笑着說明後,又無聲以口形補充:秦大人。 “哦,哦,那可以的。” 徐靜書想大約是秦大人今日要上朝不便親自前來,才託了李同熙向自己轉達什麼話,這自然是要聽的。 她有些爲難地看向趙澈:“表哥,要不你先坐一下?我與李驍騎說幾句話就回來。阿蕎已起身了,待會兒就過來的,不會叫你枯坐太久的。” “嗯。” 這個字音,趙澈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 臨走前,李同熙非常得意地回頭看了趙澈一眼,很有幾分“大仇得報”的揚眉吐氣之感。 顯然他心中已有定見,確認了趙澈就是昨夜偷襲他的兩個人之一。 眼睜睜看着小表妹被那個混蛋李同熙誆出去躲着自己說悄悄話,趙澈心中那個悔啊,那個恨啊—— 早知如此,昨夜對李同熙下手就不該那麼仁慈! ***** 徐靜書與李同熙走到迴廊拐角處才停。 畢竟這宅子眼下可算是徐靜書的地盤,武侍雙鸝雖遵她吩咐沒有跟過來,卻遠遠站在她看得見的地方,所以她並不像在外時那樣緊張。 況且她心中多少還是有點數,李同熙雖性子古怪些,卻絕不是個壞人。 “秦大人託你給我帶話嗎?” 李同熙雙臂環在身前,站姿懶散地背靠廊柱,垂眸輕笑:“嗯。她說,昨日的事,很感謝你。我們都得感謝你。” “那是我分內的事啊,不必放在心上,”徐靜書趕忙擺擺手,“若真要說謝,當年你們……” “別亂說話啊,”李同熙出聲打斷她,“什麼當年?我與秦大人都是今年才知道你這麼個人的。” 當年秦大人就說過,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經年再相逢,也不必再提從前事,否則一不留神就可能辜負當初那麼多人的苦心。 “啊,對對對,是今年才認識的,沒有當年。”徐靜書忙不迭地點頭又搖頭。 李同熙笑開,伸手在她頭頂上輕輕拍了拍:“昨日你怕是無意間得罪了不少人,等今日御史臺對姜正道啓動初次彈劾,那些人更要將你視作眼中釘。往後出門在外時警醒着些,切記不要輕易落單,更別傻乎乎跟着奇怪的人走。活下來不易,要好好的,懂嗎?” 那語氣像叮囑懵懂稚子似的,徐靜書卻被沒覺被輕視,眼前浮起當年獲救時的許多畫面。 先是有一名少年武卒踹開了暗室的門,讓她看到了暌違半年的陽光。暮夏午後的陽光是彷彿胭脂與金粉混做一處,絢麗璀璨灑滿天地。 他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顫顫的少年音裏藏着極其沉鬱的隱痛。他說,你們別怕,我來接你們回家。 她與小夥伴們獲救後被人用擔架擡着,從甘陵郡王府後門小巷轉移到郊外一處大理寺名下的祕密鴿房。 那時她因失血過多而神識渙散,只記得沿路都有個少年武卒跟在擔架旁,不停與她說很多話,讓她不要睡着,告訴她一切都會好。 那時她連擡眼看看這人長相的力氣都沒有,虛弱低垂的視線只夠落在他按着腰間劍柄的手。拇指頂住劍鞘飛翼的姿勢與別人不一樣。 那時他告訴她,這是爲了出劍比別人都快,因爲他想守護的人比別人都多。 當初的徐靜書一直很想問問他,你想守護的人們是誰呢? 可現在,徐靜書卻更想知道,那個“想要守護很多人”的少年武卒,怎麼就變成了京中人人談之色變、苦笑搖頭的“惡吏李同熙”呢? “請轉告秦大人,不必擔心我,我會很警醒的,家裏人也很保護我,不會有事的。” 徐靜書想了想,又道:“爲了報答,我得幫你。” 李同熙詫異地“咦”了一聲,旋即蹙了眉頭:“怎麼幫我?” “往後我會格外留心你的言行,嚴格監督你、約束你,”徐靜書的語氣非常認真且堅定,甚至握緊了拳頭以明志,“這樣,才能幫助你成爲一個人人尊敬的好官!” 意思是以後專門盯着找他茬?!這小傢伙到底是要報恩還是報仇啊? 李同熙險些一蹦三尺高,臉色十分精彩地瞪了她半晌才無比鬱結地輕嚷:“我謝謝您嘞!不都跟你說了往事不要提嗎?從前我都不認識你,報的哪門子恩?!受之有愧,告辭!” **** 送走李同熙後,徐靜書再回到正廳,門口已不見平勝,廳內的趙澈也沒在了。 她疑惑地問廊下不遠處的侍女:“世子去哪裏了?” “二姑娘過來將世子領去用了早飯,又帶去小花園聽她‘練臺’了。” 徐靜書點點頭,疑惑回首看向跟過來的雙鸝:“什麼叫‘練臺’?” 說着話,便往小花園去。 雙鸝邊走邊答:“就說練講話本子。二姑娘白日裏不出去時就在小花園練,會將宅子裏閒着的人都叫過去聽看說得好不好。” “哦,我都還沒聽過阿蕎說書呢。” 自打搬來這裏,徐靜書每日很早就出門當值,黃昏纔回來。上回休沐又被叫去了儲君府,將近黃昏纔回,是以她完全不知白日裏這宅子中是如何熱鬧的光景。 才走到垂花拱門處,就聽得裏頭傳來一陣鬨笑,氣氛很是熱鬧。 過了小徑就見荷花池前的空地前圍着人一圈人,多是趙蕎從信王府帶過來的護衛、隨侍,先時隨趙澈過來的平勝也立在人羣中聽得津津有味。 而趙澈當然不會與大家扎堆,被單排在桃花樹後的小涼亭裏,正好是能聽見趙蕎說什麼,又不必受旁人打擾的距離。 “雙鸝,我這裏無事了,不必跟着,你聽二姑娘說書去吧。” 打發了雙鸝,徐靜書便貼着小花園的牆根繞了過去,溜溜達達進了小涼亭。 趙澈只是擡眸看了她一眼,便就沉默地拎起面前的茶盞。 “斟茶嗎?我來幫你呀!”徐靜書揹着雙手走到他身旁,站在原地不無心虛地晃來晃去。 “不必,你管別人就好,管我做什麼。”趙澈哼道。 這是被冷落半晌生氣了,得哄。徐靜書略略俯身,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甜軟的笑音能絞出糖汁來:“哎呀,那個李驍騎是客人嘛。要先與客寒暄問候纔有禮貌,對不對?” 帷帽的薄紗隨着她的動作晃來晃去,像一條軟茸茸的小尾巴在趙澈手背上掃來掃去。 在徐靜書這裏,趙澈從來都是很好哄的。不過他又不想表現得太沒骨氣,於是眼眸低垂,壓住拼命想上翹的脣角,淡聲道:“嗯。站着不累?” 徐靜書乖乖在他旁側的石凳上坐下。 荷花池那邊又傳來大家的鬨笑與喝彩聲,徐靜書忍住好奇探頭打望的衝動,乖乖正襟危坐,看着眼前的趙澈。 趙澈將才斟的那杯果茶推到她面前:“傷還疼嗎?” “一點點疼。主要是臉上……不太好看,”徐靜書雙手捂住茶盞,指了指自己的帷帽,忽然急切地問道,“姑母和貞姨不知道吧?只是小傷,不要嚇着她們了。” “別擔心,府中有事忙,她們沒留意外頭的消息,”趙澈又取了一個空杯子放到面前,“李同熙跟你說什麼了?” 徐靜書倒不瞞他:“就是秦大人託他叮囑我小心,怕往後有人會報復我。” “是得當心。彈劾姜正道絕不會一次就成功的,”趙澈點點頭,嗓音柔和許多,“不過你也不必太風聲鶴唳,我會護着你的。” “嗯,”徐靜書笑吟吟使勁點頭,“中丞大人昨日也說了,姜正道是皇后陛下母家家主,想要彈劾一次就拿下他是不可能的。今日中丞大人上殿彈劾算是投石問路,之後我們會視局面做調整,後續還會有好幾輪攻勢。” 御史臺彈劾官員是以律法規制衡量其言行,無關政見之爭,徐靜書能對趙澈透露的也就這麼多了。若再細說就成瀆職了。趙澈也不讓徐靜書爲難,體貼地換了話題:“他就跟你轉達秦大人的話,你倆就說了那麼久?” 徐靜書搖搖頭,老實答道:“後來我告訴他,我要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 趙澈倏地扭頭瞪向她,極力壓着起急的神色:“怎麼報答?” “我往後會更加嚴格監督、約束他的言行,幫助他成爲一個人人尊敬的好官。”徐靜書驕傲地挺直了腰背。 趙澈愣了片刻,突然悶笑出聲:“幹得漂亮。” 這就算哄好了吧?徐靜書捧起茶盞拿到帷帽下抿了一口,有些得意地搖了搖腦袋。 “先時你倆在正廳裏,他是不是說了什麼話惹你生氣?” 她的機敏讓趙澈忍不住噙笑側目:“他昨晚在我手上吃了虧,但不確定動手的人是不是我,就一直在試探我眼睛究竟能不能看見。” 至於那些故意拿徐靜書做文章挑釁他的言辭,他不樂意再複述,就直接略過。 原來,昨日在儲君府聽聞徐靜書受傷的消息後,趙澈心中很是焦慮。但他知曉御史臺慣例,料想御史中丞江盈定會留徐靜書參與商討對姜正道的彈劾,她回家休息時必定已很晚,所以便沒來擾她。 不過,入夜後他也沒閒着,親自帶着手下的暗衛首領夜行潛到姜正道府邸外—— 果不出他所料,子時過半就逮住了試圖潛入姜正道宅邸生事泄憤的李同熙。 畢竟姜正道中午纔打傷徐靜書,到晚上就有人到他府邸找麻煩,那不管怎麼說徐靜書都很難洗清嫌疑。 就算最後證明事情與她無關,也定會有人做文章將矛頭往她身上引,到時水被攪渾,御史臺都察院以徐靜書受傷爲引子的彈劾就會失了幾分底氣。 趙澈自己都忍下了氣性,暫不打算私下動姜正道,怎麼會允許李同熙來給徐靜書惹麻煩?不過李同熙的脾氣上來時向來挺“狗”的,跟他講道理是沒用,只能動手將他弄回家去,這就交上手了。 “你是怎麼猜到他會偷偷去姜正道那裏?”徐靜書隔着帷帽薄紗向趙澈投去驚訝又崇敬的目光。 這使趙澈渾身舒暢,坐姿都忍不住挺拔幾許:“我還能不知道他?腦仁兒最多就米粒那麼大,想一出是一出,隨時亂來。” 愉快之餘,他還不忘暗搓搓在自家小姑娘面前強調一下李同熙的衝動魯莽不過腦。他的小姑娘聰明着呢,絕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徐靜書不知他心中小九九,只是忽然想起李同熙額角那個小包,趕忙關切地上下打量趙澈:“你受傷了麼?” “我沒事,只不過……” 趙澈有些心虛地撇開頭,擡手摸摸鼻子,含糊道:“勝之不武是真的。” 昨夜在姜府外頭,趙澈是有備而來,李同熙又沒想到黃雀再後,本就失了先機。 加之趙澈不願爭執打鬥的動靜引起姜府護衛警覺,便使了不太光彩的手段,與夜行二人聯手偷襲,趁他不防用沾了迷.藥的巾子將他捂暈後送回了他自己的住處。 李同熙方纔幾番試探後惡意挑釁,說穿了就是在他手上吃了悶虧心裏憋屈。 “他額角那塊包,嗯哼,”趙澈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就是夜行將他扔到他自己牀上時拋太大力,給磕出來的。” 徐靜書有點想笑:“那是人又不是麻袋,怎麼擡手亂丟?就不能抱起來輕輕放到牀上嗎?” “是夜行丟的他,不是我,”趙澈斜斜睨她一眼,笑得有點不懷好意,“不過我記住你的吩咐了。下回我抱你時,一定輕輕放到牀……” “你你你……你住嘴!” 赧然的徐靜書從石桌上的點心碟子裏隨手抓了塊椒鹽酥,猝不及防塞到趙澈口中,心虛又忐忑地看看荷花池畔的衆人。 好在大家都在專心聽趙蕎說書,誰也沒留意背後的涼亭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