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90節 作者:未知 站在她面前的趙澈對她的突然震聲還沒什麼反應,旁側廊檐下正行過來的念荷倒是滿臉惶恐地呆住了。 “念荷你你你不要瞎想!我可是正經人……”餘光瞥見念荷的模樣,腦中亂糟糟, 竟詞窮地哽住了。 算了, 說多錯多, 還是閉嘴吧。 徐靜書繃着麻木的紅臉住口收聲,打開門將趙澈拉了進去。 不過她還沒忘記桌上那很“那個”的小冊子, 也不敢領趙澈過去坐, 就將他堵在緊閉的門扉前。 沒了第三人, 徐靜書總算自在些許, 清了清嗓子放軟聲氣:“是出什麼事了?” 趙澈垂眸端詳她片刻後, 忽地展臂將她攬進懷裏。 熟悉的溫軟馨香乖順地任他收攏,沒有想象中的懼怕與厭惡,這讓趙澈慢慢定下了心神。 “允州的事, 你都聽說了吧。” 他的語氣並非疑問, 而是小心翼翼的陳述。 “嗯,邸報上寫了,”徐靜書將額角輕抵他的頰邊, 疑惑的嗓音糯軟淺輕,“你想說什麼?” 這般反應讓趙澈懸着的心放下大半。他笑了笑,輕聲道:“就想知道,你對我在允州做的事,有沒有什麼……看法。” “當然有看法啊。” 徐靜書擡起頭來覷他:“雖說允州軍與紀將軍的大軍對峙已算是坐實了反心,按律來說姜正道父子做爲主犯最終是要被問斬的,但你對他們未審未判就行斬殺,這在律法規程上來說其實有點小問題。不過《朝綱》裏關於這種情形的法條很含糊,段老、顧大人和我,我們三個人就三個看法,這事便是由刑部或大理寺審議,火也燒不到你頭上的。” 趙澈不知自己該笑還是該惱。他提心吊膽一個月,怕她會覺自己行事心狠手辣而驚懼疏遠,結果這兔子根本沒想這茬,專心用他這實例在與人探討《朝綱》中的法條規程?! 見他不說話,徐靜書以爲他在擔憂後續的事,便非常義氣地擡頭挺胸:“行事那時你未擔朝職又未襲爵,且儲君令你與駙馬前去解決允州的問題又是經過皇帝陛下允准,即便有誰要彈劾這其中的錯處,那也只能彈劾皇帝陛下與儲君。你別害怕,若有人非要衝着你來,那庭辯時我替你去答,會護好你的!” 嫩生生的小臉上寫滿了篤定,烏潤雙眸中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像盛夏烈日裏被曬到將化未化的糖塊,有鋒芒棱角,卻又有盈盈欲滴的糖汁凝露。 “你這兔子,可真是個寶……”被陡然甜到心尖發軟的趙澈渾身一鬆,噙笑閉目,後背貼上身後的門扉。 下一瞬,他皺緊了五官,從牙縫裏擠出嘶痛與悶哼之音,臉色霎時又白三分—— 他忘了自己後背的傷了。 “怎麼了怎麼了?”徐靜書慌得手足無措,手伸出又縮回來。 趙澈抿脣,喉頭滾了好幾滾,待到忍過那股痛意,才慢慢張開眼,虛弱苦笑:“受傷了。這幾日忙着趕路,沒上藥。” 徐靜書又急又心疼地直跺腳,眼淚都快出來了:“既受傷了那就該回府上藥休息,做什麼非得跑過來?” “我想……” “你你你閉嘴!”徐靜書含着眼淚瞪他,哭腔兇巴巴,“阿蕎有從府中帶過來一名家醫,我讓念荷去請她來給你上藥。然後你就趕緊回去。” 說完,她就伸手要去開門。 趙澈連忙握住她的手:“若我沒記錯,阿蕎帶過來的那名家醫是……鮮于大夫?” 鮮于大夫全名鮮于蔻,早在信王府還是長信郡王府時就被禮聘爲府中家醫之一。雖不是什麼當世頂尖的名醫,但處理點“給外傷上藥”這種事還是遊刃有餘的。 不過此刻趙澈從頭到腳洋溢出來的拒絕,並非不信任鮮于大夫醫術的緣故,而是…… 鮮于蔻是女大夫。 “我的傷在後背,要脫衣的。”趙澈彆扭地輕瞪徐靜書一眼。 徐靜書淚目回瞪:“醫家看待傷患是沒有男女之分的!” “可我這傷患看醫家就有男女之分,打小就這樣,改不了的,”他倔強又驕矜地略擡下巴,哼聲笑道,“別擔心,沒事。” 這什麼貴公子的破講究!徐靜書着惱:“若真沒事,你會在門上靠一下就白了臉?!既不肯讓鮮于大夫來,那就趕緊回去讓府中別的家醫替你瞧瞧。” “沒什麼好瞧的,外傷而已,隨便灑點‘白玉生肌散’就行,”回去後就要過五日才能再見她了,趙澈當然是要想法子在這裏軟毛硬泡多留幾個時辰才肯走的,“要不,你幫我?” 他指了指書桌:“我坐那兒就行……咦,桌上那是什麼?” 徐靜書面上一僵,忙將門打開推着他往外走,無比體貼:“沒、沒什麼。既你傷在後背,坐着多難受?去我寢房裏好了!” 趙澈被這意外之喜衝昏頭腦,便也忘了對桌上那個小扁盒的好奇了。 ***** 進了寢房後,徐靜書想起姑母的叮囑,便轉身出去喚了念荷在寢房外間候着,一則是幫手準備溫水、棉巾什麼的,二則,這就不算她與趙澈獨處了。 這時節天氣並不涼,趙澈褪去上身衣衫趴在小姑娘香香軟軟的牀榻上,薄錦被只蓋到腰際。 其實他後背的傷口並不太深,此時也隱隱開始結痂,最嚴重的時刻早已過去。 但那道傷口很長,幾乎是從右肩胛下斜斜拉到近腰處,光看這傷勢的能想到當時的形勢有多兇險。 徐靜書看得心疼,也沒顧得上羞赧,拿沾過藥酒的軟棉布輕柔地替他清理傷口邊沿,時不時還替他吹吹。 如此反覆幾回後,趙澈的背脊漸漸緊繃,耳尖透着詭異的紅。 “我下手太重了?弄疼你了?”徐靜書趕忙停手,關切地問。 趙澈將臉埋在枕間不吭聲,片刻後才緩緩搖了搖頭。 “好吧。若是疼了,你就告訴我。”徐靜書不疑有它,又換了張乾的軟棉布來。 她怕動作太快會控制不住力道,極其耐心地順着傷口邊沿一點一點拭上去。 捏着軟棉巾的指尖不經意地摩挲過他的肌膚,無端端就惹出一股酥麻麻的熱燙從指尖直衝胸臆。 而趴臥在牀榻上的趙澈肉眼可見地打了個激靈。 徐靜書慌忙停了手,滿面通紅地嚥了咽口水。 兩人都沒有吭聲,兩道淺淺的呼吸聲就格外清晰,以一種可稱曖昧的姿態無形交纏在燥熱空氣中。 周遭四圍的氣氛陷入一種讓人心慌意亂的怪異靜謐,尷尬中透着旖旎,無措中又藏了點蠱惑人心的神祕吸力。 面前健碩緊實又線條優美的脊背讓徐靜書眼前驀地浮起了小冊子上的某些畫面。 這讓她心虛又羞臊地停了動作,閉上眼深深吸氣,在心中拼命告誡自己:這樣是不對的!要心無雜念做個正直的姑娘! 然而,面紅耳熱、心跳如擂、口乾舌燥,這些叫她忍不住顫慄的陌生感受都在告訴她…… 她分明就滿腦子只剩雜念,睜眼閉眼都有小冊子上的畫面,正直什麼的,只怕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了。 ***** 不用照鏡子趙澈都知道,自己深藏在枕間的臉定已不復先前的疲憊蒼白。 兩頰燙得似乎能將枕頭都惹燃了,這還能蒼白纔出了大鬼! 他死死將臉壓向枕頭,拼勁全力壓制呼吸吐納,咬緊牙關將丟臉的低吟聲從喉頭壓下。 什麼叫作繭自縛呢?他此刻的下場就生動詮釋了這個詞。 當小姑娘纖潤柔軟的指尖沾了藥粉輕輕貼上他後背那道傷口,還糯聲細細地問“疼不疼”時,他終於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傷口不疼,疼的是……別的地方。 很要命。比在允州孤身一人被姜家一大羣嘍囉提刀圍攻時還要命。 當然,這些話他只能在心裏嚎,哪好意思說出口。 “那個,”他費勁地穩住呼吸,悶在枕間輕道,“不用這麼……麻煩的,你索性直接……拿藥瓶往傷口上灑就是。” 再被她這麼“摸來摸去”,怕要出大亂子。 “哦,”小姑娘不知爲何莫名乾咳了兩聲,才接着道,“好的。” 答應得非常痛快,彷彿他這提議解決了她天大困擾。 話音剛落,她以過於豪邁的姿勢拿整瓶白玉生肌散沿着他的傷口豪邁灑了一通。 “白玉生肌散”這味藥,直接接觸未完全癒合的傷口,起初會有一點點刺痛感—— 前提是藥量不能一下給太大。 她這麼整瓶灑下來,趙澈後背立時如有火燒,疼得眼前一道白光,腦門繃得直髮木,哪裏還有半點綺麗心思? 好半晌後,他才艱難擡起臉,扭頭看向她,滿眼寫着痛苦、虛弱與無助:“你還真……下得去手。” 滿面通紅的徐靜書眼中盛滿無措:“是、是你叫我直接往上倒的。” “但我沒說,”趙澈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一次倒整瓶。” 這兔子,怕不是想弒夫?! 算了,他還是趕緊回府吧。若當真在大婚前幾日丟了性命,那他此生未免太苦了。 第九十三章 ... 從回京後的第二日開始,趙澈真就沒法再偷空跑去見徐靜書了。一來是家中高堂嚴厲禁止他在大婚典儀之前去招惹那小姑娘, 二來也是他本身就很忙, 畢竟大婚前他還有一場襲爵典儀。 而相比他來說,從九月初五開始正式休沐的徐靜書就閒得能磨出毛邊來。 畢竟大婚籌備的一應瑣事都由徐蟬、孟貞擔下, 半點不需她操心,她唯一做過的事就是試了幾回吉服、首飾, 眼見距九月初九的正婚典儀也沒幾日,她除了喫喫睡睡等着,就再無旁事要忙了。 九月初六午後, 徐靜書閒得心浮氣躁, 正想喚雙鸝隨行去趙蕎說書班子今日搭臺的市集上湊熱鬧打發時間, 門房的人就來通稟說儲君府來人請她。 這是徐靜書第二次被趙絮私下請到儲君府,奇妙的是, 兩次都爲着同一人。 “陛下打算徹底公佈武德元年甘陵郡王府的藥童案。”趙絮開門見山。 徐靜書倏地瞪大了眼, 喉頭髮緊, 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 更不懂趙絮爲何會將這種尚未公之於衆的大消息透露給她。 “藥童案背後牽扯着一些很複雜的事, 我不確定你能不能懂,所以就不與你多解釋旁的,”趙絮神色平靜地望着她, “總之, 陛下與我磋商後,初步決定在冬神祭典前就此案專開一次會審。這次會審不同於以往,除三法司派官員主審外, 還會有各地世家派人列席陪審,並且,可能還會有尋常百姓旁聽。” 徐靜書不知所措地捧緊了面前的茶盞,垂下眼眸,艱難從喉中擠出一句:“儲君想要我做什麼?” “這會審需要攤開藥童案被模糊的所有細節,主要目的是定論秦驚蟄當年在此案中的功過對錯,”趙絮單手握住茶盞端起來,“若要你出面爲秦驚蟄做訟師,想法子將她從藥童案裏毫髮無損地摘出來,你敢不敢?” 徐靜書陷入沉思。趙絮也沒有催她,只是淺啜清茶耐心等待。 良久後,徐靜書顫顫揚睫,嗓音卻出人意料地堅定:“我敢。” “若要你在摘出秦驚蟄之外,還得將矛頭引向帝后層面,你也敢嗎?”趙絮見她面露驚疑,忙笑着搖頭解釋道,“我沒要造反篡位,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若你不信,待你與阿澈大婚後進內城當面問。我坦白同你說吧,這會審就是爲了保秦驚蟄纔開的,真正尖銳的博弈會在此之後。你要做的,只是從現有律法中找出將秦驚蟄護到滴水不漏的法子,再從當年案情疑點中尋到確鑿依據,把矛頭引向帝后層面。再之後就是皇帝陛下與我的戰場了,不需你費心。” 聽說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徐靜書神色稍緩,低頭抿了口茶水定神。 “我能不能問問,爲什麼選中我?”如今她不過一個小小試俸官,連正式官職都沒有,卻被託付瞭如此重大的擔子,這讓她十分不解。 趙絮挑眉輕笑:“朝堂之事,有些話若是說穿,可能會顯得沒那麼……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