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謝瑾見到他來,終於稍稍緩和神色,衝他招手道:“小瑕,快坐。”
謝瑕覺得氣氛奇怪,很想問問到底發生什麼,可看誰也不像想主動開口的樣子。
他只好在椅子上坐下來,卻忘磕傷的尾椎骨,剛坐下就感到一陣疼痛,實在沒忍住皺眉抽氣,身體傾,脊背挺直,這纔沒直接原地跳起來。
謝瑾看到他這反應,似乎產生什麼不好的聯想,用力一擰眉頭,整個人拍案而起,指着自己兒子怒罵道:“謝珩與!”
他這一嗓子把謝瑕吼得一哆嗦,雖然不知道大哥爲什麼突然生氣,可直覺告訴他對方應該是誤會什麼,忙道:“這事不怪珩與!”
謝瑾更生氣,眼睛瞪得老大:“你還護着他?!”
謝瑕:“真的不怪他,是我自己摔的!”
“……”氣氛詭異地沉默一秒,謝瑾滿臉懷疑地瞄一眼自己兒子,又看向自己弟弟,“摔的?”
“啊是啊,我昨晚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滑一跤,磕到尾骨了,”謝瑕說,“是我自己不小心,真的不怪珩與。”
林晚忍不住在旁邊偷笑,謝瑾又盯着自己弟弟看半天,這才終於信似的,新坐下來,略顯尷尬地咳嗽一聲:“那個……要不要緊?我叫姜醫生來給你看看?”
謝瑕連連擺手:“不用不用,珩與已經幫我上過藥了,沒什麼大事,就是坐下的時候有點疼,過幾天就好了。”
謝珩與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只滿臉無辜地看着謝瑾,用眼神向他傳遞“我是清白的,是你思想太骯髒”。
謝瑾瞪他一眼,強行揭過這茬:“喫飯喫飯。”
謝瑕被強按頭喫飯,心裏的疑問不減反增,這三個人怎麼看都是各懷心事的樣子,尤其是謝瑾,對自己兒子這股莫名其妙的敵意是從哪裏來的?
難道昨晚他睡得太早,後來發生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還是說……因爲他被謝珩與騙去參加七夕活動的事情沒有提知會謝瑾,謝瑾擔心他和謝珩與單獨相處時,謝珩與會對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所以才非常生氣?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邏輯通順了,忍不住安慰自家大哥:“其實……我覺得珩與最近還好。”
暫時沒有繼續黑的徵兆。
“不如大哥再給他一次機會?”
謝珩與安靜坐在一邊,專心喫自己的,看上去像一條乖巧狗狗。
謝瑾一臉痛心地看着自己弟弟,心說給他什麼機會,給他機會你就沒機會。可他又不忍心傷了弟弟的心,如果人家真的你情我願,他又不能棒打鴛鴦。
謝瑾心情煩悶地喝完最後一口豆漿,站起身來:“你們自己看着辦,我上班去。”
林晚適時地提醒道:“今天週末。”
謝瑾一梗:“……我有東西落在公司了,我去拿!”
說完轉身就走。
謝瑕:“大哥路上小心。”
他總覺得謝瑾的反應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是哪裏奇怪,他好像遺漏了什麼要的細節,又沒人願意提醒他。
剩下的三人在這樣古怪的氣氛中結束這頓早餐,各自散去,謝瑕回到臥室,因爲尾椎骨疼,不好像平常一樣坐下來幹自己的事,又不能一直躺着,他視線忽然轉向窗,腦子裏浮現出謝瑾和謝珩與都跟他說過的話——
“沒事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
夏天出去曬太陽純屬喫飽了撐的,但現在時間尚早,熱度還沒完全起來,空氣中尚餘一絲清涼。他想了想,還是把臥室的窗戶全部打開,讓陽光和風一併流入房間。
從這裏向看就能看到花園,花園裏有不少植物,都是老秦在打理。他站在窗邊沐浴了一會兒陽光,忽然看到大哥剛開出去的車又調頭開回來,徑直駛入地下車庫。
奇怪,不是去公司拿東西嗎?
他心中疑惑,很想問問大哥爲什麼又回來了,正要關窗,卻忽然有道黑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手背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蹭一下,緊接着那道黑影靈巧地躥進屋,優雅落地,併發出一聲:“喵。”
謝瑕:“!”
爲什麼真的有一隻貓!
所以昨天晚上他並沒看錯,確實有只貓從他窗閃了過去。
他回過頭,看到一隻通體漆黑的貓不請自來地闖進他的房間,正睜着一雙和那對貓眼石袖釦極爲接近的黃色眼睛,警惕地盯着他瞧。
這隻突然出現的貓讓謝瑕有些措,下意識就想上去逮,黑貓卻受到了驚嚇似的,撒開爪子就逃,幾個跳躍,直接踩着桌子跳上衣櫃頂端。
謝瑕喫一驚,也顧不上貓是不是能聽懂人話,忙道:“喂!快點下來!”
黑貓又“喵”一聲,大概覺得這裏也不安全,會被這個兩腳獸捉住,又從衣櫃頂上一躍而下,跳下來的時候爪子勾到了什麼東西,順着衣櫃邊緣滑落。
謝瑕站得太近,沒來得及躲,首當其衝被砸了個正着,灰塵和散落的紙頁一併在屋子裏飄開,他被嗆得直咳嗽,這才發現砸中他的是一個本子,因爲突然受到撞擊,本來就不太結實的本子徹底散了架。
眼鏡被灰塵蒙一層,什麼都看不清,他只好先把眼鏡擦乾淨,蹲身將本子撿起,發現這似乎是一個日記本。
日記?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寫日記,這日記本表面磨損嚴重,內裏的紙頁也有些泛黃,看上去很有年頭,他實在想不出家裏有誰會記日記,等到把寫滿字跡的紙頁撿起,才發現——
這似乎是原主的字跡。
謝瑕微微睜大了眼,幾乎以爲自己出現幻覺,他從不知道原主有寫日記的習慣,小說簡介裏沒有提過,原主留下的記憶中也沒有任何關於日記的影子。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原主留下的記憶是不完整的?
他還沒來得及琢磨出個所以然,就聽到謝瑾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瑕,我突然想起……”
謝瑕匆忙把散落的日記劃拉到一起,也來不及看,全部塞到牀底下,最後一頁飄得太遠,被風吹到了房間門口,剛好卡在了門底下的縫隙裏。
他剛要去撿,就見那頁紙被人從面抽走,緊接着是謝瑾的聲音:“這是什麼?”
謝瑕:“!”
糟。
他眼睜睜看着那一頁日記被大哥撿走,只好硬着頭皮打開門,試圖在對方看過之要回來,雖然他不知道日記裏寫什麼,但直覺告訴他,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啊,我在收拾東西,這個……”
他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伸出去的手也頓在半空——謝瑾的視線正停在那頁日記上,滿臉錯愕。
謝瑕心裏一涼,心說壞了。
大哥這反應,日記裏怕不是寫什麼不得的東西。
他幾乎有點慌,忙想轉移話題:“呃,大哥你不是去公司……”
“小瑕,”謝瑾像沒聽到他的話似的,直接打斷了他,難以置信地把那頁紙翻過來,遞到他面前,眼中浮現出痛苦之色,“你……你一直……”
謝瑕定睛一看,只見那紙頁上寫道:
【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既然什麼都不想給我,又何必把我從孤兒院帶回來。謝修筠和謝瑾一個比一個虛僞,裝模作樣地關心我,從小就是,我不過是謝修筠向界證明他是個慈善家的工具。一切都是謝瑾的,公司是謝瑾的,董事會沒有我的名字,說什麼我不擅長管理公司,倒是給我一個試試的機會?試都沒試過怎麼知道我不合適?說到底還是不信任我,撿來的孩子,永遠比不上親生的。】
日記沒有分段,一大段文字擠在一起,字跡無比潦草,足以看出寫下這段話的人當時有多麼不滿和不耐煩。
謝瑕嚥了口唾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我……”
“你一直是這麼想的嗎?”謝瑾痛苦極,他垂下胳膊,好像拿不住這頁紙般,“我很……虛僞?你是不是從小到大一直討厭我?是不是一直記得你生病的時候我和父親沒有去醫院陪你?我……”
“不是,大哥你聽我解釋!”謝瑕一把搶過那頁紙,“這是好幾年前寫的東西了,我剛纔把找出來就是想全都拿去燒掉!我已經不想管那些以前的事你還不知道嗎,不管以怎麼樣,我們現在都重新和好了,是不是?”
謝瑾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強壓制着自己的情緒,他眼睛有點紅,聲音也近乎哽咽:“你想要公司是嗎?我上次問你要不要去跟父親爭取股份,你拒絕,其實你心底裏還是想要的對吧?沒關係,你想要就跟我說,我還能不給你嗎?我是真的把你當親弟弟看待,你想要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謝瑕聽完,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根本不想要什麼公司,不管以的“謝瑕”是不是有能力,反正他肯定是沒能力管的,他只想當一條混喫等死的鹹魚,好好享受豪門日子,根本不想像謝瑾一樣天天泡在公司,開這個會那個會。
他徹底慌,瘋狂拒絕這塊燙手的山芋:“不不不,我不想要,我真的不想要!我以前可能想要,但我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想!”
謝瑾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的抗拒這麼激烈,猶疑着問:“真的不想?”
“絕對不想!”
“我真的可以給你。”
“我真的不要!”
“你哪怕體驗一天也好啊,也許一天以後你就想了呢?”
“我一分鐘都不想體驗!”
兄弟兩個面面相覷,謝瑾有點被當的狀況搞蒙,還是不太死心:“小瑕,其實大哥覺得你真的有這個能……”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惶恐的謝瑕一把捂住了嘴:“大哥你不要再說了,我一點也不想工作。”
996是福報都是資本家的謊言!
謝瑾這才作罷,他看向對方手中那頁帶給他創的紙,還是有點緩不過勁來,又問:“那你現在……不討厭我?”
“不討厭,絕對不討厭,”謝瑕直接把那頁日記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並說,“大哥你今天是不是不去公司了?”
謝瑾沒反應過來這個話題跳躍,愣了一下才道:“本來想去取個文件,但剛剛上車發現文件在車裏,沒落在公司,所以我就直接回來了。”
“好,那你等我兩個小時。”
“……?”
謝瑾滿頭霧水地被他推出了屋,謝瑕關上臥室門,深吸一口氣——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他不如干脆就跟大哥說明白,免得日後再產生什麼誤會,也一併說清楚他不想繼承家業,就他這個身體狀況,坐在謝瑾那個位置上,怕是要不三天就得猝死。
於是他從抽屜裏翻出一隻鋼筆,花了兩個小時時間,洋洋灑灑地寫下長達五千字的……檢查。
等他拿着檢查去書房找謝瑾時,謝瑾的表情已經有些懷疑人生,這位總裁大人拿着弟弟的檢查不知所措,茫然地問:“這是……幹什麼?”
謝瑕推了一下眼鏡,在謝瑾對面正襟危坐:“我對自己過去的爲進深刻檢討,以前我確實怨恨過大哥,也怨恨過父親,不過我現在已經想開,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大哥不需要遷就我什麼,我想要的已經全都有,那些我不需要的,多一分也不會索取。”
謝瑾低頭看着長達五千字的檢查,只見那檢查引經據典,寫得條分縷析,論從哪個方面看上去都是滿分答卷,就是……不太像他弟弟能寫出來的東西。
他有些疑惑地問:“我記得你以前的字好像不這樣。”
謝瑕連忙咳嗽一聲:“是……是最近新練的字體。”
他說着把檢查翻到最後一頁,迅速轉移話題:“還有這個,大哥看過之後,籤個字吧。”
謝瑾低頭一看,登時睜大了眼:“‘自願放棄家產繼承承諾書’?!小瑕,你這是幹什麼?”
“我知道爸一直沒退休都是因爲我,如果不是我一直跟大哥爭,也不會害他這麼大年紀了還不能安心頤養天年,所以只要我退出,一切就可以迴歸正軌,面也不會再傳出關於謝家的流言,不會再出現類似那天酒會上發生的事。”
謝瑾倏地起身:“不,這絕對不!”
“這是我的願望,我是發自真心的,”謝瑕擡起眼來,神色無比認真,“大哥不是說什麼都可以滿足我嗎?這就是我目前最想大哥滿足我的事。”
謝瑾張張嘴,突然說不出話來,他焦躁地在書房裏來回踱步:“不,就算這是你的願望,我一個人也做不主,得把咱爸叫過來一起商量。”
“可以,不過……我希望大哥能替我保密關於日記的事情,我不想讓他傷心。”
謝瑾喉頭一哽:“好。”
他拿着檢查和承諾書,思考好一會兒:“這樣吧小瑕,我再給你一週的考慮時間,如果一週內你想要反悔,就把這東西拿回去,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如果一週過去你不想反悔,我再把這個拿給咱爸看,你覺得可以嗎?”
謝瑕在心裏嘆氣,心說他都態度這麼堅決了,謝瑾居然還要給他反悔的機會,但凡謝瑾心裏有一丁點覺得家產比弟弟要,都該趕緊把這份承諾書拿去公證簽字。
謝瑕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好答應他:“好。”
謝瑾鬆一口氣,似乎覺得事情又有迴轉的餘地了,眼角眉梢全都寫滿了“我的好弟弟你可一定要反悔啊”。
謝瑕獨自回到臥室,說自己想冷靜一下,謝瑾便沒再跟去。在書房外面觀望好一會兒的謝珩與終於有機會湊上來,問道:“出什麼事?”
謝瑾把那張承諾書拿給他看,謝珩與看完後皺了皺眉:“小叔只是想表明自己不想和你爭吧,寫個承諾書好讓你們徹底放心,您要是想給他什麼東西依然可以給啊,資產轉贈又不受影響。”
“可以是可以,可我擔心他不會收,”謝瑾心事,“以前那麼想要的東西都可以果斷放棄,我再給他什麼恐怕也不會讓他動心吧。”
謝珩與看着父親憂鬱的側臉,忽然轉轉眼珠:“爸,我倒是有個主意。”
“什麼?”
“以後你再想給小叔什麼東西,可以先轉交給我,由我送給他,我有辦法讓小叔收下——他昨天還收了我送的袖釦來着。”
“嗯?”謝瑾總覺得哪裏不對,“我掏錢,你刷好感?”
謝珩與認真地點了點頭。
謝瑾衝他慈愛一笑,忽然揚起手:“臭小子,你找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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