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断袖
出了军帐便是寒风冷冽,一张口都灌入口鼻。
北境极寒,名不虚传。
正捋下袖子缩着脖子打算连夜离开,却听到背后一声呼喊,正是那余副将追了出来,将一把铁铸的银钱塞入自己的袖中,低声问:“跟您打听件事儿,上京城的。”
“余将军尽管问。”信使掂量了下银钱的重量,喜笑颜开。
“就是那楚歇楚大人……如今,可還司掌印之职?”
“那可不,那可是顶头的大人物,還需要如此打听?”信使犹豫了一下,又将银钱退還,余副将那钱袋子再往信使怀中一推。
问道:“說实话,我們小侯爷知道就在前一天,许世子修家书一封往北境昌平郡府邸而去,那是给老侯爷的……不知道那送信的信使可和您是一路的,您又是不是知道那封信裡說的又是什么?”
那信使拿着那沉甸甸的银钱,左顾右盼,为难地笑了一笑。
“快些說罢,好歹也都是给镇国侯府的信不是,本不该如此为难的。”余副将使了個眼色。
那信使终于松了口,凑在那余蒙耳畔說了那封信的底细和由来。
余蒙脸色一变,抱拳告别后大步流星地又入了许纯牧的营帐内。
“小侯爷,了不得。那家书果真蹊跷,那太子殿下好似许诺了您兄长上京城内的禁军副统领之职!”
又狠狠呸了一声:“什么玩意,我們在這头吃這么多苦,他在上京城裡吃喝玩乐十来年,做了尚书府的乘龙快婿,如今還掌握了半個禁军……小侯爷,這是不把您当许家人呗……”
话說的糙了些。
许纯牧脸色未变,還在擦着剑,說:“不過也是为人刀剑耳……”
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只是,太子想对付谁,非得将禁军赵家的势力替换了下来……”
手猛地一顿。
越国公府,赵氏和楚歇素来交好。
唰地一声长剑入鞘,撩起帐篷又将那勒马将行的信使唤住,嘱咐了几句他将要进京的消息后才放人离开。
那信使還以为是小侯爷改了主意,满脸喜色地扬鞭而去。
“小侯爷,怎么了,您怎的忽的又想入京了?”余副将跟上来问。
“事情不对劲。”许纯牧面容冷若冰霜,可语气裡却暗藏着些许躁动,“我分明沒有去上京城,为何金還赌坊……楚歇還是败给了太子。還有這一前一后两道圣旨……”
余副将听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又扬着调“嗯”了一声。
他走近了些,這次听清了许纯牧的喃喃自语。
“为何太子……会忽然想立我为太子妃……”
扑哧一声笑出来,豪迈地推搡了那人肩膀一下:“還能因为什么,你长得好看呗!”
许纯牧敛起眼神,眼风凉凉地扫過余蒙。
“好……我不說了。你呀要去上京城你就去,反正也沒人敢拦你许小侯爷……哦,是太子妃……”
许纯牧沒有接他的话头,只吩咐人牵了一匹马来。余蒙的脸色這才变了些,不再一副嬉笑怒骂的模样,一下拽住他的手腕:“不是吧,你真要走?擅离职守,那可是大罪!”
许纯牧镇定道:“反正他也要立我为太子妃……怎么,难不成要太子追到這北境来成亲不是。”
“诶,不是,你……”余蒙又被噎了一嘴,好一会儿才讷讷道,“你真要去上京城当太子妃啊?”
许纯牧又用那凉凉地眼神扫了他一眼,那马儿正牵来了,他跨马而上一扬鞭消失在夜色中。
初晨的风很是凛冽,江晏迟轻手轻脚地翻进了楚府,意欲将解药偷来。逛了许久竟发觉楚歇不在。
在此的是越国公府家的小世子,赵煊。
早些年楚歇便是当了這位世子的伴读才步步高升,想来知遇之恩,走得近也有理。
江晏迟沒空理会這些,只顾着寻府邸裡的药房。
嗅觉灵敏的他入了楚歇的卧房,觉得此处药味甚重,又发觉墙壁中空,不会儿敲击石砖竟破开一道密室。
密室裡满满当当存的都是药材。
楚歇无事囤放這么多名贵药材做什么。
江晏迟不敢耽搁,回想着御医所說的翻找合适的解药。不一会儿便找到了那個小瓷瓶。
再翻身离开回到宫内,已是日上三竿。
御医說今早他刚走,此人的病情便稳定了许多。此时他迫不及待将药喂进了那人嘴裡,到了下午,那惨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红润的气色,呼吸也匀长了。就连手心都有了些温度。
過了傍晚,人终于再一次幽幽转醒。
江晏迟竟然守了他整整一天一夜,楚歇万万沒想到。
而且系统裡的解药也根本沒用上,江晏迟竟然想法子为他弄到了解药……莫名其妙的剧情颠倒了,救人的成了太子,被救的成了自己。
楚歇赶忙看了一眼剧情完成度:75%。竟然加了十個点。也不枉费他鬼门关裡走一遭了。
又调出人物贴合度。
楚歇:100%。
许纯牧:30%。
他微微张嘴,用力地眨了下眼睛,确定的确是30%。
“……”
走剧情前還有55%,而且中毒前明明涨到及格线以上的……怎么睡一觉成了30%?!
眼神顿时灰暗了,长叹出一口气,整個人都颓了下来,软进了锦被中。
“怎么了,還有哪儿不舒服嗎。”江晏迟凑上前问道,“肚子還疼嗎。手脚呢,握一握,都有知觉嗎?”
“殿下,我得走了。”楚歇虚弱地撑起身子,“這是东宫,不合适……”
“你以后就住在此处。”江晏迟伸手将他按了回去,“我已经一封诏令去往北境,不久之后,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太。
太什么玩意?
楚歇脑子轰地一下炸了。
過了一会儿,他指着自己:“你要娶我?”
“嗯。”江晏迟替他掖好被角,默了一下,說,“我知道你不大愿意,可我会对你好,慢慢地……你会……会……”又顿了一顿,像是勉强自己扯出一個笑容,“会习惯我在你身边的。”
楚歇脱口而出:“我不喜歡男人。”
江晏迟立刻想到什么,认真地竖起三根手指:“你不愿意,我绝不碰你。”
碰我?碰我什么。
我碰你行不行。
楚歇可算知道许纯牧的人物贴合度为何如此之低了。
必须要赶紧掰回来。
“殿下,我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你。”楚歇故作一副冷淡疏离地模样,甚至還带着些嫌恶地撇开眼神,“我有喜歡的人,您知道的。”
江晏迟身形一顿,呼吸也好似乱了一下。
缄默良久,道:“无妨,你先顶着這個身份……名正言顺呆在东宫,這样,我也能安心……”
“我不安心。”楚歇看着江晏迟,一字一句道,“我不要這样。”
江晏迟的手指渐渐收拢,下颚也绷紧了。
他看着那人冷淡的侧脸,声音還是放得极轻缓:“你当我的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這万裡江山从此往后都是……”
“我不在乎。”
楚歇声音冷硬地打断他。
“殿下,我并不是为了這些才帮你。”
江晏迟终于不說话了。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默默的走了出去:“你先好好休息。”
楚歇刚松了口气,喝了药又有些昏沉,喝過了半碗小粥后便有些困了,正侧了個身要睡過去,忽地耳尖地听到有人靠近。
吓得他差点立刻翻身起来,只可惜身子绵软无力,只轻轻蹬了蹬腿,那人便压上了床榻,一团热意带着酒气扑面而来。
黑暗裡楚歇听到那人呼吸声近在耳畔。
可他却沒做什么,只以为自己睡着了,衣带未解,也不曾掀起被褥冒犯。楚歇将上次未用的昏睡剂撒在醉酒的江晏迟身上,撑着身子勉勉强强下了塌。
好好的主角,怎么還是個断袖啊。
二话不說用楚歇的令牌偷偷出了宫,再一次回到楚府。
不成想刚回去,便看到赵家公子在裡头等着,听下人說已经等了好几日了。
“楚大人,你可知禁军副统领换成那许长陵了?”赵煊开门见山地问。
楚歇沒空与他商讨這些令人头痛的变故,身子還虚着,赵煊也察觉出他有些病恹恹的,赶忙上去扶着他的手臂,问:“你這又是怎么了,這些天你都去了哪裡。”
“别說了,我先去躺躺……有些累,别叫醒我。有人见我麻烦拦一下……有事儿等我睡醒了再說……”
“好。”
赵煊应承道,扶着他进了屋子。
那是刚過子时三刻,沒成想刚過了两個半时辰,天刚蒙蒙亮,竟就有位贵客来了。
来人正是那削了他赵家半数禁军职权的小太子,江晏迟。
江晏迟看到常青树下越国公世子在一旁沏着茶——原来他竟是在此处住了好几日。
远远地瞧见自己来了,越国公世子作揖来迎,压低了声音道:”楚大人昨夜睡得不大好,如今在补眠。殿下有什么事嗎。“
沒睡好。
也是,一心惦念着自己是不是被毒死了,辗转难眠了吧。
江晏迟望着赵煊:“世子同楚大人的关系倒是不错。”
“认得八年有余,自是有些来往的。”赵煊斟酌着用词,“殿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江晏迟瞧着這常青树修剪得一丝不苟,日光透過树叶洒在石砖地上,斑斑点点地好不惬意。
他倒是還乐得清闲,一個越国公世子就想打发了自己不成。
心裡那团火烧了起来。
几成燎原之势。
从江晏迟眼底看出些狠意,赵煊有些不好的预感,恰逢表兄被莫名其妙降了职,他此刻有些坐立不安地看向太子。
“楚歇毒杀东宫。竟還有道理在此安坐?!”江晏迟语音未落,赵煊心想此事果真是太子的意思,立刻跪地叩首。
“殿下怕是误会了!”
“误会。”太子冷笑一声,命围在外头禁卫军将楚府重重围起,楚歇睡得很沉,如此动静都還未能醒来。
江晏迟冷然道:“去昭狱走一遭,便知道是不是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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