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骨笄
淸臨淵斜睨着泛音的方向,眉宇間的膩煩一閃而逝。
傻眼了的崔少愆,腦回路一時有點跟不上。看着無辜躺槍的劉衣紫和楊延婉,頗爲謹慎的又理了理身上的葛布袍,讓她自己看起來更像個爺們兒樣。
金絲楠木的棺蓋兒,被徹底地翹了開去。一具半腐不腐的屍體安靜的躺在了裏面。隨着大面積的接觸空氣後,屍身亦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亡了下去。
屍身雙手十指內扣的交叉在一起,自然地疊放在了他的小腹前。口中似有似無的玉琀呈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忍着噁心看了過去,崔少愆實在是不知此墓主人姓甚名誰,又有什麼可看的。一個已逝之人,還能藏有什麼祕密啊?又能和外祖有何關聯?
看着裏面的陪葬品,除了筆墨紙硯及唐三彩外,也就手持的玉還值一點兒錢了,應就是個普通的書生而已,還不知是否是個沽名釣譽的人。
因爲那方硯臺看着實在是不怎麼樣。文房四寶更是……一言難盡,光看那隱約露出來的書法字體,就讓人無法直視。
驀地察覺到不對勁兒的崔少愆,渾身都如墜冰窟般的寒冷了起來。擡眼看着淸臨淵,顫抖着聲音發問道:
“原本的墓主人去哪裏了?如此財大氣粗的石棺和金絲楠木,怎會出現如此小家子氣的墓主人?那麼多的活人不可能會爲個書生捨命。”
“在這裏。”只見淸臨淵拿着泛音掉落的狼牙棒一通敲打,從棺木的底部找出了一個類似壁龕的小空間。
打開那黑漆漆的小門後,一個雕刻着五爪青龍的魂瓶映入了崔少愆的眼簾。那五條首尾相靠的龍身上,每一片的龍鱗都被細緻入微的雕刻了出來。
魂瓶的下邊,有一個如拳頭般高度的底盤,呈倒扣的形狀支撐着整體。上拖着一朵盛開的蓮花,竟是佛家八吉祥之一的蓮花紋樣。
而那綻放的蓮花之上,一個橢圓形的瓶肚,一圈圈平行的紋路向上延伸着。瓶肚的居中位置上,左右都刻有八吉祥紋樣的雙魚圖,左魚鱗片處刻有一個篆體書寫的‘日’字,右魚鱗片處則刻有一個篆體的‘月’字。
瓶肚周圍那張揚的五條龍尾上,分別刻有金、木、水、火、土五個隸書字樣,口中含着的龍珠上則依次雕刻着天格、地格、人格、總格和外格五格。那人格的龍珠上,被塗抹均勻的濃濃暗褐色,隨着年月的變遷,甚至於都氧化發黑了。
紅到發黑,可以氧化的物件兒,除了墓主人的血液外再不可能是其他!
五爪青龍的最上方,一個雕刻精美的旋螺就那樣莊嚴又神聖的直立着,蔑視着一切,頗有些睥睨天下的味道。
看着那純玉打造的魂瓶;那青綠的顏色;暗沉的紅黑;那巨口大張的‘五穀囊’龍嘴;那寫有日月的篆體文字……崔少愆膽寒的後退了好幾步。頓感渾身都不舒服的她,不解的看向了淸臨淵。迫切的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淸臨淵很是沉着的從魂瓶下部的孔洞裏,摸索出了一支骨笄,遞給了崔少愆後,便將其餘的物件悉數歸於了原位。看着再次合住的棺蓋,崔少愆終是克服不了內心的恐懼,腿軟的跌坐到了青磚石的地面上。
崔少愆哆嗦着,良久都不敢直視那手中的骨笄,那顯然是拿人骨雕刻出來的骨笄!盯着逐步走近的淸臨淵,她久久都不能找回自己的聲音。
“所以,她們暈倒亦是很合時宜的。”冷漠的聲音似是在解釋着些什麼。
“你還不如將我也一塊兒……”聽着那鏗鏘有力的男音由她口中發出後,崔少愆識趣的閉上了嘴。
“這是何物?”壓下心中的不滿,只能‘不怨天皆由人’的崔少愆,想着目前捉襟見肘的處境,強迫自己轉移了話題。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
“我是說此物與祈雨石有何聯繫?”
“此乃骨器。絕大部分掠奪之人只知祈雨石,卻不知骨器與祈雨石是相輔相生,互爲一體的存在。”淸臨淵看着還是一頭霧水的崔少愆,示意她仔細的盯着那隻骨笄細看。
“莫不是要套用五行?青綠色,屬木,是爲木之骨器,要結合相生而伴的火屬性祈雨石?還是要結合相剋而生的金屬性祈雨石?”崔少愆拿捏不準的猜測着。
“祈雨石沒有屬性。”
“那要怎麼相輔相生?”咬牙盯着一個字都不肯多說,純屬讓她猜的淸臨淵,崔少愆恨不得將手中的骨笄直接戳進他那張嘴裏,好讓其痛快地口若懸河起來。
“天神、地祇、人神皆需要祭祀。天神爲祀,地祇爲祭,宗廟爲享。禮,必本於天,餚於地,列於鬼神。”
“就是說這些物件合一塊兒,可以祭祀唄?那與外祖何干?又與我何干?”崔少愆頭大的單刀直入,想要直切主題。
“唐戶部侍郎潘孟陽,其母憂其禍至,觀其友人。末座慘綠少年杜黃裳,其母觀之,稱其有名卿相,後此人果然官拜宰相,此乃慘綠少年之由來。”
張口欲言的崔少愆,看着還有下句的淸臨淵,果斷識趣的閉了嘴。安靜的聆聽着。
“馮道在晉陽城時,與周元豹不睦。他曾鼓動張承業,說你外祖不堪委以重任,河東記室盧質聽聞,對張承業勸說過這樣一句話——我曾見杜黃裳司空寫真圖,道之狀貌,酷類焉,將來必副大用。元豹之言不足信。”
“皆爲宰相,慘綠少年,骨器……”崔少愆將有用的信息塞選了出來,喃喃自語着。
“元和三年,杜黃裳病逝,享年七十一;顯德元年,馮道病逝,享年七十三。”淸臨淵補充道。
“你是說他們都很長壽……?”崔少愆腦海中似有靈光閃現,但是卻總感覺抓不住要領,便只能將唯一想到的信息,脫口而出的講了出來。
“是長生而非長壽。你且觀墓主人的魂瓶。”淸臨淵頗爲冷靜的繼續補充着。
“你是說祈雨石和骨器可以讓人長生?!通過祭祀的手段,與天地溝通?!這怎麼可能?!”崔少愆詫異的瞪大了眼眸,打心眼兒裏否定着這種荒謬的言論。
“兄長可還曾記得,汴京憲牌上的榜紙上有寫:貝州清河民田祚十世同居;金鄉縣民李光襲十世同居。十世長者……皆爲巫師。”
一道清冷的女音突兀的插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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