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東拼西湊的婚書
“生死與共?怎麼個與共法你倒是拿出來,好讓我參謀參謀啊!”楊延玉單手托腮,斜着眼睛看着崔少愆,顯然眼前的人也指望不上了,權當是打發時間換換腦子消遣消遣了。
腦海中不斷地排除着認識的人,楊延玉最後唯一想到的,咬文嚼字裏出類拔萃的高手,就只剩下軍師了。想到那個老謀深算的狐狸,他又很快的打着寒顫堅決的否定了他。
“四哥,其實是這樣,少愆在剛來汴京府的時候……”
崔少愆就將認識了陳靖言和石靜婉後的故事,一點一點的講給了楊延玉聽。至於他們死後的瑣碎細節,她倒是很識趣的略過不表。
“今~願~攜~爾~共~赴~黃~泉?!”楊延玉看着紅紙上,崔少愆那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寫下來的絕筆婚書,也顧不得嫌棄那字體了。將每一句的首字連在一起後,很是震撼的唸了出來。
“少愆雖是才疏學淺,但是那天,曾有幸看到過進士的絕筆書。那每一個首句的字體,皆是行書連筆。之後纔是工工整整的楷書。所以很容易的,一眼便瞧明白了進士的決心和想法。”
崔少愆想起那日的震撼,亦是嗓子哽咽了起來。從紅紙上移開視線後,紅着眼眶看向了楊延玉。
“四哥,你爲甚哭?”
“太絕了……四哥文采不好,深覺這輩子也寫不出如此斐然卓越的婚書來,突感傷心罷了。”
楊延玉拿袖子胡亂的抹擦了一把即將掉落的眼淚,看着亦是在抹袖子的崔少愆,順口問出了聲:
“那少愆你又爲甚哭啊?”
“少愆亦不才,也寫不出如此……如此精彩的文章,有感而發而已。”
兩雙紅了眼眶的兔子眼,對視了幾個呼吸後,又很是尷尬的各自轉開了頭顱。
“平日裏不好好讀書,該!”楊延玉悶着嗓子‘教訓’着崔少愆。
“四哥冤枉少愆了,我真苦讀了,只是用不上而已。”崔少愆啞着嗓子辯解了一嘴。
“那就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你怎不再多讀幾本。”楊延玉繼續沒話找話的‘苛責’着崔少愆,悲傷的情緒倒是被他收斂起了不少。
“都是少愆的錯,少愆現在就去讀書!”崔少愆亦是調整好了情緒,順勢站起了身來。
“回來!寫完再去讀!”楊延玉一個瞪眼,朝着快要溜到正堂門口的崔少愆吼了一嗓子。接着便僵在了那裏。
“哎……”應承了一聲的崔少愆,在擡頭看清那倚在正堂門框邊上的人後,打算偷溜出去的腳步,亦是僵硬的定在了那裏。
“裝,你們兩個接着裝,有被感動到就直說,何必假惺惺的。”
楊延婉很是不齒的看着兩雙兔子眼,推了推崔少愆,示意着他再次坐回了那玫瑰椅上。顯然聽牆角的她,不知來了有多久!
“那……若安你又爲甚紅了眼眶?”楊延玉強裝鎮定的擺出了兄長的架勢,擡眸反問道。
“是風!風迷了眼睛而已……”楊延婉伸出手,指了指正堂外的方向。接着便大刺刺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兩人的正對面,案桌前的中間位置上。
“……”楊延玉。
“……”崔少愆。
“咳……不就是寫婚書麼,我們三個副裨將,怎麼着也得頂一個諸葛亮!少愆,你還傻愣着作甚,快想啊!”
……
西側院正堂內,熱火朝天的上演着一場,別出心裁又獨具匠心的頭腦風暴。修修改改,東拼西湊後,一份兒飽含三人全部熱情的婚書——便新鮮出爐了。
看着這張令人滿意的婚書,三人俱是相當的滿足。就更別提那,鼓盪在他們心間的成就感了。
出了西側院,崔少愆看着楊延婉,猶豫了半晌,終是做出了邀約。
“不知姑娘可還記得,少愆當初曾承諾過,要給姑娘一個解釋。”
“猶記在心,就等着你的解釋呢!”楊延婉看着不知不覺間都快高出她半個頭的崔少愆,一時間竟是恍惚了起來。
“後庭院走走?”
“可。”
“這是甚?”楊延婉看着遞到她眼前的平安扣和木雕麻雀,蹙着眉頭疑問道。尤其是那換了掛繩的平安扣,越瞧倒越像是竹苑的。
“一個賭約,願賭服輸嘛。但是我看最近竹苑的心思都不在這宅邸內,便想着將這些都還回去。至於這木雕麻雀,權當我的一點心思,算是賠禮道歉的彌補。”崔少愆很是誠懇的道。
“你爲甚不自己給她,等等,賭約……你是說?”楊延婉瞪大了眸子,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崔少愆,那被她壓在心下很久的猜測,再次的浮現了上來。
“正如姑娘所想那樣,我與衣紫並非親生兄妹。我們相識於大牢內。就在晉陽城。我們倆的兄妹頭銜——起源於一個賭約。”
崔少愆很是真摯的朝楊延婉解釋着。不過這確實不算她說謊,賣身契也好,償工契約也罷,於她和衣紫而言,如此行徑下的被動選擇,不得已而爲之的她們,確實就是在拿她倆的身家性命在賭,稱其爲賭約並不爲過。
“所以!你們……?!”楊延婉憶起了那雙緊握着的雙手,震驚的想要將話挑明,又不知要如何挑明,只能將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
“僅是家人,我們皆是僅剩下了各自一人,衣紫孑然一身,應是來自江寧府,想必那次你也聽到了,而我亦與家人走散,不知自己是哪裏人,姑且算自己是晉陽人氏吧。”
崔少愆很是認真的盯着楊延婉的眼睛,頓了頓後繼續道:
“我們……就那樣相互扶持着,走到了今日。僅此而已。但是,我們皆是懂知恩還報,結草銜環之人,所以正如少愆一開始所訴,定會讓將軍府蒸蒸日上,熠熠生輝,以還將軍的知遇之恩,亦還姑娘的救命之恩。”
“咳……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些甚啊。這個我會還給竹苑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楊延婉指了指後罩房的所在方向後,便急速地轉過了身去。只是一路上那欣喜雀躍的腳步,到底是出賣了她的好心情。
那些曾壓在她心上的猜忌,隨着微風的輕拂,皆都一掃而光。至於爲何會心情愉悅這個問題,壓根兒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崔少愆看着離去的楊延婉,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亦擡步離開了庭院。談話中的二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假山後,緊緊抓着祈福帶的劉衣紫,那隱忍不發的顫抖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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