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2章 天意 作者:未知 宴會的現場,常建仁仰頭喝酒,堪稱是酒到杯乾。 這是興奮了吧? 衆人不禁撫須微笑,想起了自己當年能獨當一面時的那種意氣風發。 哎! 這等時候需要美酒,但更需要美人。 席間是有女人在伺候,可衆人看着那些女人的相貌都提不起精神來。 傳聞聖人的審美觀有些問題,從當今官家登基之後,宮中的宮女就不斷的更換,老一批的差不多被遣散光了,而新來的宮女……那顏值一言難盡。 據聞那些普通人家的父母對此歡欣鼓舞,覺着自己嫁不出去的閨女總算是有着落了,以後就讓官家養着她們。緩幾年存點錢出來,有宮中伺候的經歷在,說親方便多了。 你要說外面的人會不會擔心她們那個啥,是不是完璧。 這事兒無需擔心。 看看官家吧,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宮女,竟然是不帶一點神彩。 可憐的。 衆人看着這些姿色平庸的宮女,不禁爲官家默哀了一瞬。 常建仁突然放下酒杯,然後起身走出來跪下。 這是要作甚? 衆人不禁納悶。 趙曙也很納悶,以爲他是要表忠心什麼的,就笑道:“常卿這是不勝酒力了?如此可先去歇息。” “陛下!”常建仁低下頭,“臣原先在翰林院堪稱是兢兢業業,可後來卻爲了私事惡了任守忠,那任守忠欺壓臣,臣敢怒不敢言。後來他更是逼得臣走投無路,最後只能去了水軍效力,陛下!” 常建仁擡頭,“臣願意捨棄戰功,換取任守忠被罰!” 趙曙從未想到常建仁會在這個時候提及此事。 按照他的理解,常建仁應當是晚些再上奏疏,闡述自己當初的遭遇,隨後懇請他爲自己做主。 可他也沒好辦法啊! 曹太后在後宮之中無爲,這便是最好的作爲,對他最大的支持。而任守忠雖然經常被曹太后令人責打,可那是曹太后,旁人卻不能越俎代庖去處罰任守忠。 所以他準備安撫常建仁,然後緩緩行之,等遇到了機會再收拾任守忠。 如此不得罪曹太后,也能讓常建仁這名悍將徹底歸心。 計劃很好,可架不住常建仁要發狂啊! 看看那廝的眼睛吧,都紅了。 這是要和任守忠同歸於盡的節奏吧。 呂誨心中一喜,想到曹太后的厲害,覺着常建仁是在作死。 那可是在宮中提刀砍人的存在,也是你一個水軍將領能置喙的嗎? 一旦太后發怒,陛下也擋不住啊! 到時候…… 他覺得常建仁要倒黴了。 按理常建仁和他沒恩沒怨的,可架不住這貨是沈安那邊的人馬啊! 對手的朋友就是我的敵人。 於是他覺得這是個天賜良機。 做事要果斷啊! 他鄙夷了一番文彥博和司馬光的所謂老成,覺着那就是暮氣沉沉,然後果斷起身出去。 “陛下,太后娘娘謙謹節儉,對身邊人管束頗嚴,臣等在宮外也隱隱得知。常建仁此言……臣不敢苟同。臣以爲這是私怨在作祟,可卻對娘娘頗爲不敬,臣……” 他躬身,剩下的話不用說了。 朝堂上許多時候就得這麼含含糊糊的說話,什麼臥槽尼瑪,甘妮孃的叫罵自然不行,可直接捅刀子也不行,喫相太難看了。 呂誨先是讚美了太后的人品無可挑剔,順帶把她的身邊人帶上了,你要想質疑任守忠,那就是在質疑太后娘娘。 這便是捆綁式的辯論法,一般人沒這個本事。 隨後他說常建仁用私人恩怨來打擊任守忠,實則就是在打擊太后娘娘。 這幾層意思都表達出來了,堪稱是完美。 太后娘娘,您就磨刀吧。 呂誨心中暗自得意,就等着趙曙下不來臺,然後收拾了常建仁。 趙曙是有些下不來臺。 他也不喜歡任守忠,可卻必須要尊重曹太后身邊的人,這是孝道。 但常建仁卻用了逼宮的方式,讓他很是難受。 這些臣子啊! 他的眼中多了怒色。 沈安也只得暗自叫苦。 這事兒怪誰? 誰都不能怪。 常建仁憋了好幾年的怨氣,今朝一下發泄出來,此刻就算是讓他去死也沒問題,但你得先弄死任守忠。 氣氛漸漸緊張起來。 沈安見趙曙面色難看,心中不禁暗自叫苦,真想一棍子把常建仁打暈了拖出去。 但這事兒得解決啊! 他想了想,知道出班勸諫要被記恨,但必須得出去啊!否則兩個人下不來臺,最後就是兩敗俱傷。 他深吸一口氣,起身出來。 這貨在作死! 呂誨見沈安出班,不禁狂喜。 他壓住喜悅之情,看了衆人一眼。 韓琦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 包拯木然,但呂誨知道,老包此刻定然是怒不可遏,回頭要收拾瀋安。 司馬光呢? 司馬光的嘴角微微翹起,幅度細微,但呂誨還是發現了。 連文彥博都忍不住輕撫鬍鬚,很是神色凝重。 呂誨打死都不信常建仁倒黴文彥博會不高興,唯一的解釋就是在裝。 這時文彥博看了過來,微微一眯眼,這是誇讚的意思。 小子,幹得漂亮! 文彥博就差給他喊666了。 而司馬光也忍不住衝着他頷首。 這一刻呂誨覺得自己光芒四射。 沈安硬着頭皮出來,心中把常建仁罵了個半死,然後說道:“陛下,臣以爲此事……既然是私人恩怨,那就讓他們二人打一架吧,不管輸贏,打過了就不得再度糾纏。” 無恥! 無恥之極! 呂誨差點被氣壞了。 任守忠和解衣畫師打架? 那可是長刀之下無敵的存在,你讓一個內侍去和他打架,那不是送死是什麼? 沈安的話堪稱是突破了無恥的底線,但趙曙卻覺得不錯,只是他不敢就此去問曹太后,擔心會被一刀剁了。 餿主意! 趙曙看了沈安一眼,正準備呵斥。 “陛下!” 陳忠珩來了。 他看了沈安一眼,那眼神喲,就像是說:你小子真是運氣啊! 啥意思? 沈安拋個眼神過去詢問,可陳忠珩白了他一眼,然後走了過去。 老陳竟然會翻白眼? 沈安乾嘔了一下,覺得這廝莫不是被晏月給改造了? 想到陳忠珩此後娘化,沈安就有些不安。 “陛下,先前娘娘那邊的人來稟告。” 來了! 來了啊! 呂誨垂眸,只覺得胸腹那裏全是熱流奔涌。 高興啊! 在被新黨壓制了這麼長的時間之後,這一次反擊堪稱是酣暢淋漓。 呂誨覺得自己在舊黨內部的地位將會隨着此次事件而提升,想到這個,不禁美滋滋啊! 而趙曙覺得倒黴催的,消息竟然傳到了曹太后那裏,看來下次要整頓一下那些耳報神了。 宮中無聊,許多人就喜歡傳消息,傳八卦。 而傳消息和八卦也是拉攏人際關係的利器。在宮中大夥兒都是孤獨的,能拉攏些人抱團也不錯啊! “那任守忠摔倒,昏迷不醒,御醫隨即去整治,下了針,任守忠這才醒來……” 刁奴! 趙曙看了陳忠珩一眼,覺得這就是刁奴。 既然都醒了,那稟告個什麼? 他任守忠死不死的關朕屁事,他最好瘋了最好。 “他瘋了。” 呃! 趙曙覺得自己一定有某種預言的能力,他不禁閉嘴。 “任守忠瘋了?” 韓琦覺得這事兒太邪性了些。 陳忠珩點頭,“御醫出手救醒了他,任守忠已經瘋了,誰都不認識,還拉了滿牀都是。” 司馬光垂眸,心中的歡喜一下就消散了。 曾公亮微笑道:“這便是天意啊!” 這話提醒了趙曙,讓他不禁心中一冷。 難道這事兒還真是有天意? 帝王是世間最迷信的人,趙曙雖然不喫什麼丹藥,但架不住他覺得世間有神靈啊! 所以趙曙看向常建仁的目光中就多了些親切。 難道他就是老天給朕的將星? 是了,從翰林院出來,再到今日的水軍都指揮使,不過是幾年而已,這些像是什麼? 趙曙覺得這些都是天意! 別怪他迷信,這年月就這德性。 一旦什麼事情匪夷所思,大多會往鬼神方面去考慮。 曾公亮得分了。 毫無疑問,老曾此刻就像是趙曙肚子裏的蛔蟲,精準把握住了他的心態,然後只是小小的提醒了一下,就讓趙曙對他生出了好感。 老曾果真是好人吶! 這一刻趙曙怒火全消,有的只是歡喜。 “常卿立功歸來,可回家歇息。” 常建仁顯然也在懵逼之中。 怎麼任守忠那廝竟然就變成了瘋子? 他起身,喃喃的道:“臣……臣沒動手啊!” 沈安想一腳把他踹出去,但卻也覺得這事兒有些玄幻。 有人突然問道:“陛下,此事就怕是有人下毒手啊!” 臥槽! 這話直接把任守忠變瘋的事兒栽贓在常建仁的身上,甚至把沈安也掛上了。 沈安一看,不出預料的就是呂誨。 他衝着呂誨笑了笑,“若不是如何?” 呂誨振振有詞的道:“太后娘娘的身邊人突然瘋了,查一查總是要的。” 趙曙也覺得該查一查,就吩咐道:“去請示娘娘。” 這事兒他還不好私自下手,得等曹太后同意。 酒宴已經變味了,衆人都在等着消息。 包拯老神在在,別人不知道,他非常清楚沈安的尿性,知道這事兒定然和他沒關係。 他上面是曾公亮,見他不着急,就低聲問道:“希仁,爲何不擔心?” 包拯淡淡的道:“若是沈安出手,他會等任守忠出了皇城,正大光明的動手。” 他這話的聲音不小,殿內的人都聽到了。 是啊! 沈安以前可是連太后娘娘的親人都打過,他會去暗算任守忠? 不靠譜! 呂誨的身體矮了一截,覺得這個判斷不會錯。 但常建仁呢? 讓太后記恨他也不錯啊! 稍後有人來了,稟告道:“陛下,娘娘說是御醫於晨去救的人。” 哦…… 殿內都是恍然大悟的聲音,然後該幹啥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