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師徒話茅山

作者:愛狸
老道長懷着心事向前走着。

  到了這小樹林外,擡頭瞧了一眼,就揹着手站在了原地,不再邁步。

  “師父,怎麼不繼續往前走啊?在等徒兒嗎?”

  “孽畜,還不睜開你的眼睛給我看看!”

  老道長指着前面一片狼藉的小樹林,臉上有些驚訝,但是隱約似乎能感受到一些喜悅。

  那年輕道人懶洋洋的擡頭一瞧,也是情不自禁的睜開了一下眼睛。

  雖然睜開和沒睜開沒有太大的區別,也許是沒有用力瞪眼的緣故,仍然是那眯着的一條線。

  但是老道長和這個徒弟相處多年,如何能不清楚他的脾性,果然眼前的這一幕,對這個孽畜還是有些觸動的。

  張之維眯着眼睛情不自禁的走入了小樹林。

  看着小樹林中雜亂的腳印,到處橫七豎八的破碎樹枝,樹幹,坑坑窪窪,好些個被夯實的大洞,四周的樹木遍佈焦痕。

  好些粗大的活生生的楊樹,似乎直接被天雷擊了一樣,雖然仍然矗立在原地,高高的向上指着,但已經通體黢黑,好像是被劈成了焦炭。

  地上好一些被夯實的大洞,有圓的,有長的。

  張之維擡起手來,隨手往那孔洞之中彈出去一道金光。

  一聲悶響。

  金光燦燦。

  試探了一下這些孔洞的堅實程度。

  一個個堅實無比,似乎是被數千斤的重物壓實的一樣,即便是用投石機來砸,都未必能砸的這麼結實。

  看着這一片狼藉的小樹林,張之維略帶一些遲疑的開了口。

  “看這裏的痕跡,用的似乎是雷法?除了雷法之外,應該還有一道土行的法術。”

  張之維扭過頭來,看向身材同樣魁梧高大的師父。

  張靜清老天師揹着手緩慢踱步。

  “嗯,不錯,確實是雷法,不過另外一道法術你說的不對。”

  “不對?我看這方小天地,氣機紊亂,近地之處,陰氣更盛,留下來的這些空洞,被重物夯實,殘存的一些氣機,也厚實沉重,五行之中除了土還有哪一行能做到?”

  張之維疑惑。

  “你可聽說過茅山的木樁大法嗎?”

  張靜清老天師拷問着徒弟。

  “木樁大法?原本聽說過,只是不知道其中奧妙,想必是一門極其強大的木行法術,既然以木行,卻以木樁爲表像,想必走的是以力壓人的路子。”

  張之維看着這樹林裏留下來的一些空洞。

  看起來確實像是被木樁之類的物件兒給壓出來的。

  但是靠着木行走以力壓人的路子讓張之維有些不理解。

  五行之中相生相剋,相輔相成,各自有各自的優點長處。

  但若論起來以力壓人,自然該以土爲主。

  若要再強調一個堅硬,則可以以金行調和。

  使用木行完全就是喫力不討好。

  雖然並不代表做不到,但是高明的修行中人沒必要犯這個蠢病。

  因此也往往沒人做。

  “我尚未曾親眼見過木樁大法,應該是另有奧祕在其中,絕不可能僅僅只是木行。”

  張之維身爲龍虎山年輕弟子中的扛把子,實力硬,修爲高,悟性強。

  假以時日,必能成爲一代宗師。

  雖然沒見到什麼人動手,只看見地上留下來的一些痕跡,他立刻就能猜出三四分。

  雖然也沒有和木樁大法交過手,不明白其中的奧祕,但是憑藉着對陰陽五行的理解,對這法術的表面印象,便能做出一二推敲。

  “你猜的不錯,這門法術自然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

  老天師捋着自己漂亮的鬍子,給自己的得意弟子講着江湖上的一些東西。

  “天底下論起來雷法,咱們龍虎山有陰五雷和陽五雷,走的是內五雷的路子。”

  “雖然以咱們龍虎山的雷法最爲出名,但還有另外一家的雷法能和咱們龍虎山分庭抗禮。”

  張之維聽說過這個。

  當初剛開始學習雷法的時候就瞭解了一些。

  “師父說的是茅山?茅山走的是外五雷的路程,由外及內,上手更加困難一些,但是威力卻很大。”

  “不錯,正是茅山的閃電奔雷拳,聽着名字也比較粗俗,只不過是隨便瞎起的,論起來根兒,走的是咱們玄門的外五雷,一手引雷,以肉體凡胎直接驅使天雷,威力更加的霸道。”

  張靜清老天師繼續說着。

  “唯一的幾個缺點就是容易傷到自身,上手也困難,不像咱們的五雷法,其實是性命修行之法。茅山的閃電奔雷拳雖然也能夠由外及內的修行性命,但到底還是比咱們的五雷法差了一些。”

  “那這一代茅山同道之中是誰掌握了這閃電奔雷拳?”

  張之維的小眼睛微微泛着精光。

  老天師看着徒弟這副樣子心中暗笑。

  果然還是有些東西能被他放在心裏的。

  終於不至於再是那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看來他心中動了和這雷法切磋的想法。

  “年輕一代的茅山弟子之中誰掌握了這門雷法我還不清楚,上一代的茅山弟子裏,是他們那一代茅山大師兄石堅掌握了閃電奔雷拳。”

  “這位石堅道友性格剛強,霸道,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他那一手閃電奔雷拳也是威風八面,難逢敵手。”

  張之維躍躍欲試,活動活動了手腕兒感覺有些迫不及待。

  “他你就別想了,你天賦雖高,早已經不輸於一些老一輩兒的實力,但是石堅畢竟是茅山上一代的大師兄,屬於老一輩兒的佼佼者。”

  “他比你大了幾十歲,無論是性命修爲還是手上的功夫,都比你強。”

  “現在的石堅的實力,還不是你能比的,以你的實力估計也就打打呂家,王家那樣的。”

  “你要想和石堅交手,勉強分個勝負,最少得再苦修個十年。”

  聽了這樣的話,張之維並不感到失望。

  呂家,王家已經屬於這方江湖最頂尖的勢力之一了。

  而且在龍虎山,還沒有同輩之人能夠試探出來張之維的底線。

  張之維倒是認爲師父略微小看了自己。

  他心裏也承認自己現在應該還不是上一代的茅山大師兄的對手。

  畢竟人家也是玄門正宗,名門大派,又能成爲當代大師兄,也是天資超絕之輩。

  可比自己多了將近四十年的道行。

  但是張之維不認爲自己需要十年。

  “這一代的茅山弟子,倒沒聽說過有幾個出名,畢竟上一代的茅山弟子也都年輕,年齡最大的石堅也才五六十左右。”

  “像他的那些師弟,林鳳嬌、千鶴、四目也都才四十來歲,手底下應該還沒有能夠出師的徒弟。”

  “石堅的年紀雖然大了一些,聽說他也收了徒弟,但他的那個徒弟似乎是有些不成器,身上的修爲虛浮只知道好勇鬥狠,應該繼承不了石堅的雷法。”

  張靜清繼續說道:“而且茅山的石堅道長除了閃電奔雷拳之外,還有另外一樁本事,只是名氣要小得多,一般人不知道。”

  “師父說的是木樁大法嗎?”

  “沒錯,正是木樁大法,我看這裏的痕跡,其中有一部分就是木樁大法造成的。”

  “木樁大法以木行領土行,從地而生,其精髓就在於地之濁氣,渾濁厚重令人難以撼動。”

  “閃電奔雷拳爲陽,木樁大法爲陰,陰陽相濟,這纔是茅山的頂樑柱。”

  “原來如此,看來確實是我看走眼了,果然是木行留下來的痕跡,而不是土行,影響了我的判斷的,不僅僅是這些表面上的痕跡,還有地之濁氣。”

  張之維摸了摸下巴,分析着。若有所思的說道:“這麼看來,在這裏練功的人應和茅山有關係,但是在這裏練功的應該不是石堅道長吧?”

  “哦?之維,你怎麼猜到的?”

  老天師將眉頭挑了挑,心裏更是滿意。

  張之維回答道:“從這裏的痕跡看出來的。”

  張之維指着這裏的痕跡一點一點的說道。

  “石堅道長實力高強,修行多年,經驗豐富,對於閃電奔雷拳和木樁大法的掌握應該早已純熟。”

  “但是看這裏留下來的痕跡,雖然威力很大,但卻多了一些剛猛霸道的味道,多了一些燥氣。而少了一些圓潤如意。”

  “正是因爲少了這麼一些圓潤,所以我猜測這練功的人應該是個新手,不過應該也是一個絕世天才。”

  “要不然這麼一個新手不能同時施展兩門高深的法術,而且還用的這麼成功。”

  張之維現在是真的來了興趣。

  他很少會把別人放在心上,因爲這個世上的人無論再怎麼天才,似乎都沒有他天才。

  他不擔心任何人會對他造成威脅。

  但是現在,他卻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練功之人充滿了興趣。

  這是一種遇到了同類的味道。

  “不錯,不錯。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樣,看樣子茅山的閃電奔雷拳和木樁大法都傳下去了。”

  張之維摩拳擦掌。

  “我倒真想見識見識茅山的雷法呢。”

  張靜清瞥了一眼張之維,暗暗在心中盤算着,不過並沒有顯露出來什麼心思。

  “你這個孽畜,回頭要乖乖聽我的話,不要在陸家的壽宴上做了失禮的事情。”

  “嗨,師父你就放心吧,我還能沒有分寸不成?”

  “哼!你們這些小兔崽子都自以爲聰明!分寸?要真知道什麼是分寸,那就好了。”

  張之維撓了撓後腦勺,似乎聽出來了一些師父的話外之音。

  “我們?師父,這倒有意思了,除了我還有誰敢不聽您的話呀?”

  張靜清卻並沒有正面回答。

  只是哼了一聲。

  “哼!你個兔崽子,也知道你平時不聽我的話!”

  “嘿嘿,師父消消氣,消消氣,我平時也沒怎麼做過忤逆您的事兒啊。”

  張靜清倒是心情不錯。

  “今天心情好,不和你掰扯這些不開心的。”

  “剛纔心情還不好呢,現在怎麼心情又好了?師父啊,您真讓人琢磨不透。”

  張靜清瞥了一眼張之維。

  “茅山的雷法傳下來了,我能不高興嗎?”

  “原本的茅山雖然一個個也都是強中手,但總給人一盤散沙的感覺,如今出了一個繼承了雷法的,希望他將來能夠挑起茅山的大梁,將茅山擰起一股繩。”

  張之維嘿嘿一笑。

  “同是玄門一脈,他們強了,還成了咱們的競爭對手呢。”

  張靜清笑罵道。

  “瞧瞧你這點兒格局,同樣是玄門一脈,都是祖上傳來的妙法,若是失傳了,豈不是讓人心疼死?”

  “紅花,白藕,青荷葉,咱們玄門一脈不管是哪一支,都是越壯大越好,有個這樣的心,纔有資格被人家稱作一聲老天師。”

  “若是怕被別人超了過去,那更不用做什麼老天師了,沒有一顆心,還是不配被稱作天師的。”

  說着說着,本來還算高興。

  但是張靜清突然又嘆了口氣。

  “唉……”

  “師父怎麼又嘆氣?放心吧,有我在,咱們龍虎山仍舊是玄門執牛耳,你還怕我挑不起大梁嗎?”

  這臭小子實在是過於自信了。

  但是張靜清也沒有話說。

  他對眼前的這個徒弟也實在是太滿意了。

  畢竟是個冒姓張啊,而且在冒姓張裏,他也屬於佼佼者。

  要是真對這個徒弟不滿意,這一趟也不會帶他出來了。

  正是因爲太滿意了,對於那個別的小毛病纔會吹毛求疵,希望他能夠盡善盡美。

  “如今國難當頭,羣狼環伺,玄門正道之人將來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也不知道又有多少玄門妙法要在這場浩劫中失傳。”

  “能傳下來多少就傳下來多少吧,咱們玄門中人能多活下來一些,就多活下來一些吧。”

  “多活下來的一些人也不是爲了傳承咱們玄門活下來的,而是爲這方土地上的百姓能多幾分救生的力量啊……”

  在這種時局之中,不管你是多麼超脫的修行中人都難免黯然神傷。

  提到了一些喜事,凡是高瞻遠矚的,又難免想到了後面隱藏的一些悲傷。

  作爲龍虎山的老天師,如今整個天下正道的執牛耳,又豈能沒有這般憂國憂民之心?

  只是即便是龍虎山老天師,也不知道前路在哪啊……

  “走吧,繼續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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